毛毛雨 第14章 第 14 章

数学老师正拿着试卷讲最后一道大题，周时漾把投影的正确答案抄上，笔放在一旁，开始漫无目的地发呆。

手机还在教导处主任那没拿回来，她打算放学后再去买个新的。

放学铃响，杨荷进班通知开会事项，最后给每人发了一张纸，“周六开家长会，能到尽量到，不会占用家长们太多时间。”

周时漾后背靠着椅子，轻轻闭了闭眼。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活动就是家长会。

小学的时候周宜沁还会考虑她的感受，再忙再累也会空出时间来开家长会。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我们小漾有妈妈就够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宜沁再也不没来过。

教师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值日生还在擦着黑板。周时漾单肩背着书包，打算去商场逛逛手机牌子。

“周时漾。”

周时漾回头，陆自许跟了上来。

“干嘛？”

他把手机从口袋掏出来给她，“你的手机。”

周时漾接过，手机苦苦支撑了几天，只剩下一个电量。“这就拿回来了？主任没说别的？”

“三千字检讨。”

她不去拿的原因除了要家长亲自认领外还要写编故事都没那么长的检讨，她实在不知道写那么长有什么用。

她把手机揣进口袋，“不写。”

“已经交上了。”

周时漾挑眉，“你写的？”

“嗯。”

周时漾暗自腹诽，这后门就是好走。

“谢了。”周时漾向来不想欠人人情，“请你吃饭？”

陆自许这次答应的很痛快，“行。”

火锅店是全国连锁，正值饭点人很多，两人跟着服务员七拐八绕了几分钟才找到空位置。

周时漾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平板，推到了陆自许手边，“想吃什么自己点。”

手机电量告罄，周时漾手指点了点平板沿，“给我扫个充电宝。”

陆自许抬眼瞄了一眼她的指尖，拿着平板往充电站走去。

服务员开始上锅底，周时漾随口问了嘴，“怎么还没上果盘？”

服务员查看了一下记录，耐心解释，“女士，只有vip会员才会有果盘哦。”

周时漾疑惑，“我是啊。”

“账单已经结清了，可能是您没登陆账号呢，可以看一下您的帐号吗？”

周时漾点进账号给她看，服务员点头，“女士稍等。”

陆自许递给她充电宝，在她对面坐下，把平板放在座椅上，若无其事地低头看手机。

周时漾无语了，“你老抢我单干什么？”

陆自许愣了一下，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败露了。

周时漾起身去小料台调料，神情不悦，“有意思吗？你再这样以后不请你吃饭了。”

陆自许自知理亏，跟在她身后，周时漾放什么他就放什么。

“别生气。”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钱请不起？”周时漾看他，“我是没爹娘管，但我不缺钱花，你不用这样。”

陆自许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时漾逼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每次跟你出门你总是悄摸付钱，你想干嘛？”

两人正吵得火热，准确来说是周时漾单方面输出，根本不给陆自许插嘴的机会。

“班长？”白佳怡往这边走来，周时漾只好闭嘴。

她端了盘肉片放在桌上，“我们吃不掉了，帮我们解决一下吧？”

“不用。”陆自许说。

周时漾支着下巴看戏，服务员端着餐车前来，出声提醒，“不好意思女士，请您让一下。”

白佳怡往旁靠了几步，指了指斜对面的餐桌，“我们准备走了，不吃也是浪费了。”

周时漾往后看，服务员正在收拾餐桌。陆自许帮忙摆菜，没动那盘肉，“可以打包带走。”

服务员温柔询问，“女士，需要打包吗？”

白佳怡没说话，陆自许回答她，“需要，给她打吧，麻烦了。”

服务员动作很快，白佳怡脸色尴尬，拎着打包好的肉片走了。

周时漾觉得新鲜，“免费的，干嘛不要？”

陆自许忙着在各个锅里下食材，只说，“不好。”

两人吃饭都不爱说话，半个小时就把所有东西都解决了。

周时漾嘴里嚼着前台等的口香糖，点进沉寂已久的头像框，删删减减编辑好信息，点了发送。

周六上午，八中门口人满为患，每班派代表前去接待家长，周时漾拎着签到表坐在门口临时搬来的桌子前，百无聊赖地转笔。

压在签到表下的是一张空白的A4纸，是杨荷前两天三令五申要求每个人给家长写的感谢信，周时漾一个字没写。

姚筱瑜拽着自家爸妈前来签到，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大美女朋友，没撒谎吧？”

周时漾起身，“叔叔阿姨好。”

唐淮与刚带着家长签完字出来放风，看到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上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姚齐不耐烦地催促，“后面还有家长等着签字呢！”

姚筱瑜白了他一眼，挽着两人进了教室。

姚齐把这一记白眼还到了唐淮与身上，“刷什么存在感。”

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着自己拿红纸折的名牌，家长们按照名字坐下。

教室被坐满，只有名为“周时漾”的位置还空着。

杨荷调好ppt，准备开始开会，把他们都清出教室，只留下家长。

姚筱瑜扒着后门玻璃往里看，“班主任不会说我坏话吧？”

姚齐正和班里男生五排，闻言嘲讽，“你有能让她说的好话吗？”

姚筱瑜踹了他一脚，上手夺手机，“我是不是忒给你脸了？”

“诶诶诶，我正推塔呢！”

周时漾侧靠在墙上，看着这一对姐弟嬉笑打闹，不由得想起匆匆一面的杨耀添来。

要是爸妈没离婚，她也会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吧？

她收回目光，手机上的几个软件被她来回切换，平常一刷几个小时的平台忽然变得无聊至极。

朋友圈闪出红点，是个熟悉的头像，周时漾刷新了一下，一条一分钟前的朋友圈停留在屏幕上。

【儿子第一次给我写感谢信，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

配图是一张写满的贺卡信纸，字迹歪歪扭扭，像是p图软件上的卡通字体，颇具稚气。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把整页内容看完。

手机震动，周时漾瞟了眼上栏弹出的信息。

【我去不了，叫你爸去。】

周时漾扯了下嘴角，分不清是嘲她还是嘲自己。

她的座位在靠窗位置，窗户开着缝隙，周时漾伸手把名牌拿过来，和空白纸上写的寥寥几笔一齐团成团，扔进了陆自许手上半满的垃圾桶里。

“谢了。”

家长会结束，ppt播放到了thank you，杨荷率先走出教室，叫走了发呆的周时漾。

她扯过办公桌上的成绩单，在周时漾那一栏画了条红线，“我给你分析分析成绩。”

“语文英语，继续保持。副科也都不错，”她着重圈了圈数学，“数学25？”

周时漾默了几秒，破罐子破摔地说，“点背。”

“哦——”杨荷靠在椅背上，小幅度来回转动，“那我还是劝你养只鸡。”

周时漾：“？”

“在试卷上撒把玉米，瞎啄都比你高。”

周时漾：“……”

“不想来办公室问题没事儿，让你爸给你请个家教，实在不行找个补习班上上……”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说教声。

“你怎么跟他们混一块去了？”祁泉手上把玩着一副牌，“没下次了啊，回去一人写八百字检讨。”

杨荷冲那边抬了下头，“那不就是现成的么？奥赛国一，差一名进国家集训队。”

周时漾随口道，“请不起。”

“别走啊。”杨荷叫住门口的陆自许，“周时漾想请你做家教，自己不好意思问，非要让我偷偷找你，你俩私下商量价格去吧。”

办公室的老师停下手上的活，都八卦地往这面看来，周时漾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从小到大第一次，她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杨荷对这个效果很满意，轻声警告，“下次数学再考这点分我还把你叫办公室来让你社死，听见没有？”

周时漾接过她塞来的成绩单，飞速离开教室。

回到小区后她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下床拉开窗帘，天已经黑透了，连月亮都被云彩霸道地遮住，不允许露出一丝月光。

她坐在阳台的榻榻米上，按亮墙上贴的小台灯，扯过毛毯把自己裹住。

手机的亮度被她调到最低，连微信的页面都是夜间模式，聊天框中波澜无惊，像是整个世界被静止，唯有墙上的钟表的滴答声昭告着时间还在不停流逝。

空虚的寂寞感再次席卷重来，她在列表寻找可以聊天的好友。

姚筱瑜一向睡得早，她不想打扰她睡美容觉。

列表越翻越长，她没耐心地点到了最后的星号。

将近一千多个好友，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不算冒昧地聊。

她翻看朋友圈，看到了王子霖两个小时前发的唱k视频。

她点进去两秒立马退了出来，唱的什么玩意儿，“聒噪。”

她给王子霖弹了个视频，响了十几秒后转变成语音接通，背景音竟出奇地安静。

周时漾率先出声，“嘛呢？”

长达半分钟的寂静，王子霖语气闲散慵懒，“干人。”

周时漾秒懂，“死变态。”

她毫不犹豫按了挂断，有事儿还接电话？！

着实被腻歪了一通后，周时漾想起几个小时前办公室的那场乌龙。

九点五十七分，陆自许收到了一条来自周时漾的信息。

【你一个小时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