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替身竟是白月光本尊 第13章 第 13 章

飞舟倾斜，苏棠的手掌被踩，他痛得抽搐了一下，视界中出现了熟悉的灵体，在叠加的众多灵体后面，他重燃希望。

但就在他距离对方还有数个灵体的时候，重力忽然增加，拽着他直往后滑去，手掌在甲板留下长长的血印。

面前的灵体纷纷向他砸来，他听到惨叫，而原本他牢牢盯着的灵体也在一片混乱中模糊了。

绝望一下子攥紧了苏棠，他的穿越就这样结束了？毫无意义结果悲催。

而原本不应是这样。

就在他万念俱灰，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滑动停了，停顿一秒后，耳边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飞舟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反方向撬动，慢慢回到了水平状态。

紧接着，电闪雷鸣从更高的空中炸响，这动静让苏棠十分耳熟，第一次进入水晶球所见护山大阵就是这样。

果然，人们纷纷爬起，步调一致地往上望去，同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护山大阵！是宗主，宗主出关了！”

脚步纷乱，人们纷纷奔向前，几只脚从苏棠身上踏过。人潮过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而他跌倒的位置上方，一截断掉的桅杆正在掉落……

就在桅杆即将砸到他头部的时候，一道亮光在苏棠额间一闪而逝，亮光中，一只通体血红的虚幻圆镯隐隐呈现，苏棠的身体随之消失，桅杆重重落到甲板上。

而这一切，在混乱的现场，没有人注意。

*

睁开眼的时候，苏棠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废墟殿堂，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大理石的地面映射出他的倒影，同时自身神识也感知到是霁月的模样，修士的装扮。

他又入梦了吗？可明明他重伤快死了。

此次他站在殿堂正中，水晶球带环绕在他四周，上次中空地带的那个竖立圆片还在，但苏棠觉得有点不一样。

靠近仔细观察，苏棠看出了差别，圆片变厚了，现在不像是茶杯垫，而是一个小小的圆柱体横放着。

仍然是牢牢地无法推动，苏棠盯着小圆柱，手指摩梭着下巴，思索这不同的原因。

又从不同角度看了半天，苏棠发现这不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圆柱体，如果不仔细看，可能就看不出截面并非正圆，靠外的半圆弧比靠内的要稍稍大一点。

这个发现让苏棠有点兴奋，这次看到的圆片比上次厚了，下次会不会再厚点？他想象着将圆片反复叠加。

圆柱慢慢往两边延伸，弯曲，合拢，最后在苏棠脑中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圆环。

苏棠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四周的水晶球，圆片在他进入水晶球之后就会出现，会不会正是水晶球转化的？这些水晶球都是霁月遗失的记忆，也就是说，当圆环连成时，残破的记忆就会全部修补，而这通常预示着重大的秘密或发现。

要验证自己的猜测不难，只要看下次进来时圆片厚度有没有变就知道。他将手指贴近圆柱，默默记下它现在的长度。

想通这一点，苏棠没有再纠结，径直走进水晶球带中，伸手触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球。

跟上次一样，苏棠一睁眼就已经在霁月的身体里，此刻他正蹲在一条小河边洗脸，清澈的水映照出年轻仙师的俊秀面庞，一把长剑背在身后。

苏棠迅速从回忆中检索出这一段，这是霁月第一次离开师门独自历练的场景，那时候他还没得到霁月的称号，宗门上下都亲切地唤他“阿棠”。

若他能早出来两个月，就能跟下山的师兄一起了，可惜课业未完。所以等他一出来，就循着师兄的足迹，希望能追上他。

但中途听说有一个叫清溪镇的地方，出了数起男子暴毙的怪事，这些男子都光顾过镇上的醉花楼，于是花魁娘子是只魅妖的传言甚嚣尘上。

少年意气的阿棠听说有妖那还不得插一手，于是打听了清溪镇的方向直奔而来，若能带着一点小成绩去见师兄岂不是更好。

此刻就是到了镇外，他正要洗把脸继续赶路。

洗完脸他准备起身，忽然后颈被一块小石头砸了一下，阿棠立刻转头，就看到身后一颗歪脖槐树枝丫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年，恣意不羁的姿态，手中小石子一抛一抛。

容烬！

看到少年的面孔，苏棠十分讶异，这正是在第一个水晶球里见到的背刺霁月，最后被霁月反杀的容烬，虽然面容稚嫩许多，但烧成灰苏棠也认得！

这竟是他们羁绊的起点！

苏棠也马上意识到霁月记忆残缺在哪，原本的记忆里，阿棠转头这一下没看到人，疑惑了一会儿就径直离开了。

“你是谁？干嘛打我？”阿棠叫道。

少年顺手折了根枝条，从树上跳下来，径直走到阿棠身旁，蹲下去，挑起了一只还在扭动的水蛭，伸到阿棠眼前：

“看它吸了多少血，你是木头吗，这么吸你都没感觉。”

【虽然说话没礼貌，但毕竟是好心，得谢谢人家】

读到这样的想法，苏棠唯有一声叹息，处于这个时点的阿棠自然想不到这是一段孽缘的开始。

水蛭的尾巴有细细的磷光若隐若现，阿棠一惊：“是蛭妖！”难怪被吸血时毫无感觉。

“对呀，这都看不出来，眼睛怕是也不好。”

“谢谢你。”阿棠诚恳道谢。

少年微愣，脸微红，却用不在意掩饰：“你们仙门的人就是矫情。”

“你怎么知道我是仙门的？”

“看你这身打扮，傻子才猜不出来。”

“我叫苏棠，来自玄霄宗，你叫什么……”

两人就这样开心地聊上了。

容烬说他来自长乐山庄，从小失去父母，跟着庄主叔父长大，十二岁开始就跟着叔父去过不少地方，后来有一天叔父说他满十八岁了，叫他独自出门去体验情爱，他也是听说清溪镇有魅妖，所以就找了过来。

“体验什么？情爱？”阿棠怀疑自己听错。

“是啊，情爱。叔父给了我十年的时间，说如果十年间都没找到情爱，就不让我接任庄主，甚至不认我这个侄儿。但要是找到了，就会把传家宝传给我。”

阿棠出于礼数，没有对这样惊世骇俗的要求发表意见，只问：“那跟魅妖有什么关系？”

“听说魅妖最擅弄情，是爱欲高手，所以我打算捉一只来问问，怎样快速找到情爱。”

阿棠震惊：“魅妖是蛊惑人心，谋害别人，它算不得情爱吧。”

容烬：“是吗，那你下山为了体验什么？”

阿棠：“我们修行之人历练是为了斩妖除魔，扬善惩恶，增进修为，明道悟心。除了这些，我也想到处看看，认识世界。”

“那你没想体验情爱？”容烬问。

阿棠局促，耳朵发热，谁会时时刻刻将情爱两字挂在嘴边啊：“这个，我还没有想过。”

“历练……听起来也有意思。”容烬说，举起挑着蛭妖的树枝，突然抬手，掌风锐利，一下子将蛭妖劈成两半，连同树枝一起远远扔进水里，飞溅的血珠串成一条飘落的抛物线。

阿棠看得目瞪口呆：“就这样砍了？”

容烬拍拍手：“你不是说要斩妖除魔吗？”他忽然脸露狡黠笑意：“我决定了，跟你一起除妖。”

于是两人并肩前往清溪镇。

在后面的几天中，两个少年配合默契，阿棠剑法精妙，擅长阵法；容烬见微辨妖，哪怕最细微的妖气他也能轻易捕捉。还身揣各种丹丸宝器，令阿棠大开眼界。

最后，他们揪出真正的魅妖是花魁随身侍女，“她”先是蛊惑了花魁令她以色诱人，在那些男子进入圈套时便潜入吸食了他们的精魄，再以浊气填充，这些人回家时已是行尸走肉，没两天就暴毙身死。

在追捕魅妖时，因其十分狡猾，善于附体和变化几次差点逃脱，容烬使用了“定魂丹”才让魅妖固定形貌，阿棠抓住机会一剑结果了魅妖。

两人第一次合作，小试牛刀就大获全胜，两人既开心又兴奋，坐在醉花楼屋顶对月饮酒。

两只酒壶，一碟杏核。

“干杯！为你我的默契。” 容烬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阿棠：“干杯！”

容烬仰头，发现酒壶已空，他哈哈扔掉空壶，一把抢过阿棠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复还给他。

阿棠盯着壶口微微一愣，也哈哈大笑，接过来喝了。

容烬：“还说我，你对魅妖也是手起剑落干脆利落。”

阿棠：“魅妖残害生灵，罪业昭昭，我自然毫不手软。”

两人天南地北畅谈一通，终于不可避免地谈到分离话题。

阿棠一边无意识将碟中剩余的杏仁壳摆成五瓣桃花的样子，一边颇不舍地说：“明日我就要去找师兄了，我们也要分道扬镳。容烬，我祝你早日寻到真情真爱。”

“阿棠，你说什么是真情真爱？”容烬一瞬不瞬地看向阿棠，苏棠也不禁赞叹这双眼真好看，只是阿棠视线对上不到一秒就垂下，让他没看够。

阿棠摇摇头：“我说不准。”

这时，他们坐着的瓦片下的顶层房间内忽然传出男人和女子的奇怪的叫声，两人同时一惊，莫非还有妖怪，于是双双飞身出去，一起踹开了房门。

一眼看到床上两个没穿衣服的人正扭曲地抱在一起，姿势极为令人羞耻，两人的脸瞬间红了。

房中人愣神之后，那“女子” 看到是两个少年，竟然起身撒泼大骂起来，两人四只眼睛都看清，那根本不是女子，而是一个实打实的男人！

落荒而逃的二人一直跑出好远，坐到了另一处房顶上，才大笑着停了下来，互相望了一眼后，气氛忽然尴尬。

阿棠有点坐不住打算起身，却被容烬按住手背：“阿棠，你说他们那样的是真情真爱吗？”

阿棠耳朵红到脖子根，抬眼看容烬，发现他也脸红红的，只是眼中的光却是亮晶晶，很欲很纯。

看着对方的眼睛，阿棠忽然觉得他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说：“我觉得真情，就是喜欢这个人本身，而不掺杂任何其他目的。”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那两人一个恩客，一个郎倌，他们或为发泄，或为金钱，只是媾和，不是真情。”说完他轻轻将手抽出来，目光却勇敢地没有移开。

容烬收回手，睫子亮亮的：“说的好，阿棠。”

是夜，阿棠躺在客栈的小床上辗转反侧，苏棠感受到他萌动的情愫，初开的心扉和内心深处一点点的不舍。

这少年的炙热的情感啊，就如同随风潜入夜的春雨，于无声无息处已润泽入骨。

其实在容烬说到什么长乐山庄的时候，苏棠就知道这不过是魔道掩人耳目的伪饰，叔父就是魔道，容烬就是魔道的侄子，也是未来的魔尊。只是令他奇怪的是，容烬既然是魔族，却察觉不出他身上有丝毫的魔气。

或者另有隐情，或者就是阿棠的修为还不足以辨识。

若非早知结局，苏棠也会认为两人的初遇纯情而美好，但既定的结果摆在那里，哪怕容烬再少年心性真情流露，让人难以相信他在欺骗作假，苏棠也无法对他真正生出好感，反而在阿棠心动的时候，有一种见其踏入深渊而无法干预的无力感。

情感之外，小阿棠这一段冒险的经历，让苏棠着实过足了仗剑行侠的瘾，很多的时候，他的想法、判断与阿棠神同步，心中不自觉地对这个小可爱益发多出一些认同和喜爱，尤其是在他发表真情感言的时候，三观简直正的发邪，苏棠也想称赞一句“说得好”。

毕竟现代社畜苏医生在各种社会思潮的冲击下，很早就抱定独身主义，也自认不可能保有这样一分纯洁干净的情感。

只可惜阿棠遇人不淑。

他忽然很想知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让两人走向不死不休的结局。

陪着阿棠睁眼了大半夜，在他终于睡意袭来的时候，苏棠也难掩困倦，同时进入睡眠。

醒来时，苏棠睁眼，只有一片白蒙。他知道，梦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