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韵跑到太平间门口,时青岁、沈玄慈一左一右也来到了旁边。
严医生:“操,12号上去了。”
陈医生:“那边还有脚步声,严医生你看住电梯口,方医生跟我来。”
方妍:“呕……陈医生,你等一下,呕……”
陈医生:“快点,废物!”
时青岁、沈玄慈推门,俞韵回头看向晃动的烟雾,低声提醒:“小声点,别被发现。”
两人动作很快,吱呀门开,露出里面一个个耸立的人形白布,有的布上沾染了血手印,有的布还是洁白一块,靠墙的冰柜和墙体拍满了掌印,记录着他们当时逃离女鬼的经过。或许是白布与金属柜反光的原因,这个没窗户的停尸房,看起来竟然要比外面的走廊更亮一些。
三人鱼贯而入,站末尾的时青岁随手关门。
门扉重新合上,俞韵示意三人分开躲藏。
微弱的光消失在门后,或许是黑暗模糊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就变得格外敏感,俞韵觉得太平间似乎变大了,又或者说,是黑暗代替了原有边界,继而生出了无尽的遐想。俞韵收回视线,看向面前密集的白布。
这些白布高高低低,在粘稠的墨色中,劈开一道道压迫的视野。
俞韵在白布间穿梭,寻找较为宽敞的地方。两旁的白布勾勒出人的形状:僵硬的肩颈、圆润的头颅、还有尖锐的鼻端……俞韵盯着假人,只觉那下压的弧度,似乎正隔着白布,注视自己。
俞韵打了个寒颤。想什么呢,这些虽然不是假人,但都是死人,和其他死人一样,覆盖白布、置于停尸间,仅此而已,只不过普通尸体存放冰柜,而这里的尸体,便犹如棋盘格上的棋子,立得满满当当,等待被女鬼操控。
只要女鬼不在,他们就都是安全的。
俞韵定下心,选中一张高大白布,这里面是个高个子女人,俞韵看了看死人的面貌,决定站在她后面,就在这时,沈玄慈倒吸一口凉气,惶恐出声:“小韵、小岁,我看见假人动了。”
“又来,”时青岁吐槽,“医生说过两遍,女鬼不会来,这些死人也就不会动,你可以放心躲。”
“死、死死人?”沈玄慈吓得哆嗦,口齿不清,“这些……这些不都是假人吗?”
“你也可以把他们当成假人,”时青岁终于找到人体解剖模型,挤进白布,把自己和模型重新遮好,继续道,“忘记之前和你说了,这些都是被女鬼杀死,继而僵化死亡的活死人,但女鬼不在,他们就和假人没什么区别。”
沈玄慈听完,瞬间变得更惧怕了,整个人呆立原地,不敢接近也不敢撤退,只觉得这些白布变得格外庞大,每一个里面都关着伺机而动的死人。
“快点吧,”俞韵提醒,“害怕就躲进模型里。”
或许是听进了俞韵的话,沈玄慈开始行动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就重回安静。
俞韵藏在女性尸体后,为了防止被外人看出,俞韵几乎是贴着女人的,这样白布一盖,不仔细看,就会觉得她们是一个尸体。
女人很凉,即使隔着病号服,俞韵仍能感受到塑料的凉意,像是一尊厚重的冰。氤氲的冷气流动在脚底,空气好像凝滞成了细小的冰晶,吸进肺中,便带着刀割一样的阻力与寒意。
俞韵呼出一口气,倾听外面的动静。
医生还在寻找,很近,似乎就在门边。
方妍:“这边没有。”
陈医生:“去那边看。”
方妍:“医生,会不会在那?”
陈医生:“手电筒给我,仔细点。”
……
步伐跺得很响,像是拨快了的时针,踢踏踢踏,擂在心脏上。俞韵悄悄偏头,视线穿过尸体耳畔,看向白布外面,一切都是白茫茫的,蒙着灰黑,她看不大清楚,只觉得一座又一座的白叠在了一起,如同高高的坟。
门口的方向在哪来着?
斜前方吗?
这里应是不容易找到的,也不知时青岁和沈玄慈躲到了哪里。
俞韵这样想着,发现自己的呼吸将白布吹起一小块涟漪,于是俞韵马上抑住气息,缓缓把头摆正。
呼哧。
一个极细微的声响突然从后面响起。
俞韵刹时警惕,停下动作。
什么动静?
有人?
是不是时青岁或沈玄慈?
不,他们根本就没有和自己躲在一起,就算发出声响,也不可能离自己这般近。
又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次像是布料摩擦的碎声。
俞韵脑中倏地拉响警钟,眼睛朝后。
后边依旧是白皑一片,死寂的尸体罩着白布,一动不动地伫立。
是尸体在动?
还是女鬼来了?
俞韵仔细盯着白布,那些静默轮廓,仿佛和她之前看到的别无二致。
一切……好像都是正常的?
是不是冷气吹动白布,然后产生了微响?
不对。
俞韵蹙眉。
有一个,好像离我更近了一点,它肩头垂坠的线条形状似乎有些不同了,对了,刚才那里是空着的吗?
俞韵不确定是自己眼花还是确有其事,冷气吹着汗毛,鸡皮疙瘩疾速蔓延,从后背爬到了手臂。
白布下的尸体,现在真的是尸体吗?
还有她现在紧紧贴着的,也仍是沉睡的女尸吗?
俞韵咽了咽唾沫,感觉身前的女尸好像动了,好像冉冉扭过了头,用着假人脸上千篇一律的笑,轻轻地看着自己。
身前冰凉的触感不断刺激着俞韵,俞韵手心沁出热汗,她蜷起手指,猛地回过了头。
女人静止着,塑料假发磕碰上俞韵的鼻尖,垂直的双手靠在两侧,她仍然是死的,冰凉僵硬的死尸。
俞韵稍微放下了心。
还好,是错觉。
但就在俞韵回头后,她没看到身后的白布竟动了一动,两边肩膀下塌,好似卸了口气。
门口又传来了人声。
陈医生:“这边。”
方妍:“我去吧,医生,你去那边看看。”
很快,太平间的门被推开了。
俞韵看到光射进来,囫囵照在白布之上。
俞韵屏声静气,谨慎看着来人。那光左右横摆,像是在寻找什么,接着便停了一下,然后直直射向俞韵,照到了女尸面前。俞韵登时心跳如鼓,怎么回事,这光为什么是冲着自己来的?
进来的医生是方妍,方妍从口袋里掏出手办——一个指南针模样的东西。指针晃动,接着指向一个地方,方妍看向指针,按照指针指引穿过白布。
俞韵缩了缩身子,尽量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掩在女尸后。
很快,方妍就来到了来女尸面前,她看着指针,红色的指针变为绿色,显示要找的人就在这里,方妍点开手环,把手办放回去。
方妍望着白布,如此高大的身形显然与她心中想的不符,方妍思考一瞬,决定掀起白布的一角,察看里面。
与此同时,俞韵眼睁睁地看着光亮了起来,从白布后,快速变为了白布下。
蓝白的病号服后隐约还有一双脚,方妍微笑,知道自己找到了。
“方医生,”陈医生的声音骤然从门旁叫起,带着明显急促和不耐烦,“你找到了没有?”
方妍惊吓,飞速推灭了手电筒的灯,朗声回应:“没有……我这里没发现可疑的人。”
俞韵同样心惊,是方妍?
陈医生走了进来,方妍来不及,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东西,看也不看就伸进白布后,想要送进俞韵手里,但俞韵没接住,只感觉有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她的脚边,俞韵果断踩住,快速碾着挪回来。
陈医生:“你的灯呢?”他踏进停尸房,迅即开始扯白布,想要看白布底下会不会藏着病人。
“好像有点坏了,”方妍推开手电又抠回来,让灯光一闪一闪,快步走回来解释说,“也有可能是没电了。”
“啧,”陈医生不满,用自己的手电去照假人,“动作快点,这附近都找了,人却没找到,肯定藏在这里。”
方妍心中骇然,忙不迭就想阻止,急声道:“可是这里我都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找过了?”陈医生斜睨方妍,扫视一圈,直接有些不对,“盖着白布找?”
方妍点头,装作寻常的样子:“掀开来看渗人,所以我就都撩着看了一下,没看到活人。”
陈医生大力扯下了两张白布,眉头深锁:“我让你认真找,不是让你来敷衍我。”
方妍咬唇,知道没把陈医生糊弄过去,她心里很急,额上也冒出了细汗,俞韵藏在这里,沈玄慈肯定也在这里,她不能让他们被发现:“医生,”方妍按住陈医生的手,“那边你也都找过了吗?会不会,他们又用隐身的道具藏起来了,其实不在这里,而是在走廊上或者其他地方?”
担心陈医生多想,方妍又装起害怕,瑟缩着目光:“这里……都是血手印,医生你说女鬼还能操控尸体,那我能不能……不是,我是说,如果医生负责这里,那我就去别的地方找吧,这样也能效率快些……”
方妍话刚说完,不等陈医生答应就抬脚向外。等她出去,就可以在外弄出响动,然后及时把陈医生引出来。
“等一下,”但人还未走出太平间,方妍就被陈医生厉声叫住了,方妍不得不刹步,转身看向陈医生,陈医生拿着灯,晃眼般刺向方妍,细细瞧着她脸上神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方医生,你真的全部查过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