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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飘啊飘,飘过了很多地方。
像一缕没有重量的意识,穿透了时间的帷幕。
眼前是南方小镇一个湿冷的午后。
低矮的屋檐滴着水,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沉重气味。
许诩母亲的葬礼。
灵堂正中,黑白的照片上,是一位眉眼温和却带着疲惫的女人——那是许诩的母亲。
我看到了他。
二十岁的许诩,穿着一身显然不太合身的黑色西装,背脊挺得异常笔直,站在人群的最前列。
亲戚们的哭声,叹息声,劝慰声像潮水一样包围着他,可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他的脸很平静,平静得近乎空白。
一滴眼泪也没有。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是空的,是深不见底的静默湖面,仿佛眼前这场生离死别与他全然无关。
“这孩子……怎么一滴泪都不掉?”有人小声议论。
“怕不是伤心傻了吧?”
“许诩,你妈走了啊!”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带着哭腔摇晃他。
我曾见过这个女人的照片,这是许诩的外婆。
她的声音尖锐而悲愤,“你哭啊!你哭出来啊!你妈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送她走?你怎么这么没有心啊!”
外婆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扬起手,“啪!”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许诩苍白的脸颊上。
那声音在压抑的灵堂里格外刺耳。
许诩被打得微微偏过头,脸颊迅速泛起红印。
但他没有躲,没有反抗,甚至没有皱眉。
他只是转回头,视线依旧落在母亲的照片上。
外婆看着他,捂住脸哭的更凶了。
人们还在不停说。
入夜,喧嚣终于散去。
香烛燃尽,只留下呛人的余味和一片狼藉。
人们都走了,留下他和这空荡荡的房子。
他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角落里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暖黄的光晕下,他开始收拾。
把散乱的椅子一张张归位,扶正歪倒的花圈,捡起地上散落的纸钱,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在处理日常琐事。
他拿起母亲生前常坐的那把旧藤椅,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将它端端正正地摆回原处。
最后,他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供桌上沾着香灰的烛台,一遍,又一遍,专注得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昏黄的灯光把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壁上,那影子和他一样,沉默地重复着动作,仿佛要把所有无法言说的空洞,都擦拭干净。
我异常心痛,我在背后伸手抱住许诩,即使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许诩这天晚上没有睡觉,他就那么坐着,一直坐到天亮。
我陪着他,感受着他缓慢的心跳。
我还是想,早一点遇到许诩就好了,这样我能帮助他,我能鼓励他。
没人喜欢他,我喜欢。
接着。
场景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模糊又清晰。
我来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城市写字楼。
深夜,格子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单调而密集。
是许诩。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却疲惫的轮廓,他眼下的青黑很重,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乎没有停顿。
“啧,又加班?你这么用功,装给谁看呢?”隔壁工位一个男人端着咖啡经过,语气酸溜溜的,故意把咖啡杯放在许诩桌角,几滴深褐色的液体溅到了许诩正在整理的报表边缘。
许诩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污渍,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他抽出一张纸巾,极其仔细地吸干了那几滴咖啡,然后继续他的工作。
这就是许诩的作风。
男人的挑衅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讪讪地走了,办公室里其他留下的零星几个同事,交换着复杂又带着点嫉妒的眼神。
我看着他。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屏蔽了所有杂音。
白天,黑夜,周末,假期……时间对他似乎失去了意义。
他的世界里只有屏幕上的代码、报表上的数据、一个接一个需要攻克的项目难题。
他把自己埋进工作里,埋进那种不需要与人产生情感交互的,纯粹的逻辑世界里。疲惫是存在的,但他似乎感觉不到,或者说,那是一种对他来说能带来某种踏实感的状态。
画面很快再次切换。
我看到了他银行账户的界面,数字比之前多了一个零。
他升职了,获得了更高薪也更自由的岗位,可以在家完成大部分工作。
同事的嫉妒和疏远更加明显,但这对他毫无影响。
他平静地接受了新的合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坐在宽敞明亮了许多的新公寓里,面前是配置顶级的电脑。
窗外是热闹的城市,而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眼神里没有欣喜,没有得意,只有漠然。
金钱和自由,对他而言,仿佛只是证明某种能力的冰冷符号,而非通往快乐的钥匙。
他甚至没有给自己买点什么庆祝。
我觉得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努力工作,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而已。
他的心确实是空的,但里面并非毫无支撑。
他本性是善良的,只是他不懂。
我跟许诩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有钱了。
所以我下意识以为许诩是那种有钱什么都不在乎的状态,但实际上是他真的不在乎。
无论有没有钱,无论有没有过上好生活。
许诩都不在乎。
他只想做点什么,把他空了二十多年的心填上。
他只能不停去做,他不会休息。
因为一闲下来,那份如影随形的空洞就会马上吞噬他,把他拉入深渊。
他的心空了太久,填满是不容易的。
我还发现,许诩是想做什么就去做的人,他不会考虑后果,他有时可以说是极其冲动行事。
他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他对于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看法,但他不会去伤害别人。
“臭豆腐!热乎的臭豆腐!”
眼前的画面被一阵寒风和食物的香气吹散。
是冬天,熟悉的街道,路边摊冒着滚滚白气,油锅里翻滚着金黄的臭豆腐。
我的心猛地一缩——这居然是我第一次遇见许诩的地方。
马上,我看到当年的自己了。
那时我刚二十岁出头,扎着乱糟糟的马尾,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个球一样蹦蹦跳跳地冲向臭豆腐摊,眼睛亮得只盯着食物。
地上结了薄冰,我完全没注意。
“老板!要两份!多放辣椒多放……”话音未落,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惊呼,我整个人失去平衡,接着摔了个四脚朝天。
就在这时,许诩扶起了我。
“小心。”
我站稳后,他递给我纸巾。
“你的手划破了,在流血。”
我当时只顾着看许诩的脸了,根本没注意我的手受伤。
激动和兴奋大过了身体的疼痛。
我当时内没有思考,“你……你喜欢吃臭豆腐吗?我可以请你吃!”
“不喜欢,谢谢。”
拒绝的很干脆。
我丝毫不气馁:“那……臭豆腐你不吃,你有喜欢吃的别的东西吗,我请你!”
“抱歉,我还有事。”
许诩要走,我急忙拽住他的袖子:“等等,走之前,你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可以。”
拒绝的还是很干脆。
这就是我和许诩第一次见面,根本算不上惊天动地。
但是我却很快沦陷了。
许诩除了不喜欢冷漠了点,不喜欢说话了点,不喜欢我了点,其他样样优秀。
画面又一转。
是我在我和许诩的家。
当时我跟他在一起时,他说要给我保障,于是买了房子给我,还说即使分手,房子也给我住。
我又不是为了房子才跟他在一起的。
我就是单纯喜欢许诩这个人。
当时突发奇想,想装饰下客厅门,于是买了很多心形贴纸,几乎把门上都贴满了。
许诩问我:“为什么要贴这么多?”
“我喜欢,这代表我对你满满的爱。”
“谢谢。”
“不客气喽。”
那时候我刚跟许诩在一起,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即使中间我们吵架,我对他的爱没有减少一分一毫。
“许诩,你会做饭吗?”
“会。”
“我不喜欢做饭,也不会做,你以后能做饭给我吃吗,我负责刷碗!”
“可以,不过不用你刷碗,有洗碗机。”
“哇,真好!”
“在我身边,你不用做什么的,我会都帮你做好。”
“啊?那我岂不是很无聊了。”
“不会的,你不是说过喜欢钱吗,我会给你钱,你可以到处去玩,想买什么买什么就好了。”
“真的吗?你真好,许诩。”
声明,我也不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的。
我只是单纯爱他。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一段时间的热恋过后,我想要的更多了,我想要许诩再多爱我一点。
这点,许诩貌似做不到。
我开始生气,三天两头找他的麻烦,但他从不生气,他好像不会生气一样。
于是我就更气,这次更是直接跑开,被车撞了。
临死前,我好想见见许诩。
我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