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还真就是故意的。
沐渊一边听着同事实时播报的定位,一边操纵着滑杆精准降雷。
谢缘的监测系统还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几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破坏,学生间联系信号的扰断,完全是老师们默许的难度升级,保障他们生命安全的底层定位被牢牢监控着。
游京这帮浑小子,出身星际有名的兽人贵族世家,在场的老师里就有与他们家族关系密切的。可以说,星耀的老师们对付这帮刺头算是早有准备。
干扰系统信号,扰乱赛场秩序,老师们虽不会判他们违规,甚至心中乐见其成,但总归会给他们上上强度。
哦,你说那怎么连带着其他学生一起劈?
顺手的事,不耽搁。
“年轻人还是要动起来。”沐渊跟一旁配合的同事笑眯眯地说道。
刚刚还耀武扬威、招摇过市的年轻虎鲸兽人们没多久就被沐渊劈了个外酥里嫩。
围观的其他老师见怪不怪,即使是出身贵族,但身为星耀的学生,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不如趁早退学,不要辱没了家族和学校的荣耀。
不过这种事向来不是沐渊出手,他不仅待同事友善,对学生们也一直宽仁耐心。
“沐老师今天这是咋滴啦,火气这么旺呢。”黄丕老师祖上据说来自古华族白山黑水之地,说话语调总是有些与众不同。
和他关系好的老师肘击了他几下,“你忘了沐渊的进化种了?”
哦,是座头鲸啊,那没事了。
沐渊那边解决完了嗷嗷叫的虎鲸后辈,分出更多注意力来姜昀这组,却猛然发现,“咦,人呢?”
不怪沐渊不够留神,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这边不过片刻,雷劈木倒人翻滚,监视器里烟气缭绕、黄沙飞舞,就连各种成像设备都显示着一个大变活人的结果——几个学生,真的凭空消失了。
不等沐渊回溯影像,一直沉默着的谢缘收拢无数漂浮在外的触须,没人看清他是怎么瞬移到了控制中枢。
谢缘的皮肤很薄,泛着苍白的冷感,他隐没在阴影里的眉头轻蹙。
“消失了。”
没有报错,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谢缘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但心中却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星耀的这套系统,由他亲自编码,耗费了他漫长生命的大部分时间,极少出现这样的意外,学生的底层定位竟然凭空从系统中消失了。
这片沙漠,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的生命漫长、记忆混杂,谢缘陷入了沉思......
姜昀这边的状况实在算不上好。
天旋地转般的翻滚仿佛没有尽头,让她阵阵反胃。幸好,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胃里空空如也,就算想吐也吐不出什么。
经过一段仿佛无止境的下坠,终于,“咚”的一声闷响,三人总算是摔到了洞穴底部。
还没等姜昀缓过神,眼前就出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一只抱着比自身还大的石杵的兔子,和一只屁股上长着爱心斑点的狍子,正愣愣地与她对视。
一人二兽,面面相觑,一时陷入微妙的沉默。
这片区域似乎存在着某种特殊磁场,不仅让她们身上的保护装置自动解体,更让月珑和陆祺两位兽人措手不及地现出了原形。
月珑反应极快,立刻恢复了人形。
陆祺则显得慌乱许多,一边变回人形,一边忙不迭地捂住眼睛,内心暗自嘀咕: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怎么反倒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但看到了两个坏女人的真面目,她们该不会要杀狍灭口吧?
已经整理好仪容的月珑面色平静,仿佛完全不介意被人看到自己进化种的身份,尽管她最初见面时撒了谎。那种从容,更像是一种笃定的傲慢:就算被知道了又能怎样?谁又能奈她何。
这是不演了。
月珑轻抚着自己那双如同剪刀般的耳朵,语气如往常般轻松:“好不容易埋下的雷,要是反而炸了自己,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姜昀,“你呢?怎么也跳下来了?”
月珑等着姜昀的回答,而一旁的陆祺很识相地没吭声——她根本就是被人一脚踹下来的。
姜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我不喜欢被人戏弄。”
月珑挑了挑眉。她明白姜昀指的是那道追着她们劈的雷电,她也看出了那雷不同寻常,背后明显有人操纵,就是想看她们陷入狼狈的抉择。
这一刻,月珑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队友——一个最初完全没被她放在眼里的、纯种人类。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兔种兽人,对不对?”刚才她和陆祺意外现出进化种原型时,姜昀脸上可没有半点惊讶。
姜昀沉默片刻,只吐出四个字:“捣药玉兔。”她的手已悄然按在弓柄上。
就在姜昀以为月珑会继续追问到底时,没想到对方忽然眼睛一亮。
月珑连珠炮似地发问:“你研究过古华族文明?你了解多少?知道他们的神话吗?”
这一连串问题让姜昀有些措手不及。她并非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她就来自那个世界、那个文明。
与此同时,姜昀心中也涌起一丝迷茫:难道这里并非另一个界面,而是另一个时间?
关于华族的神话传说实在太多,姜昀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便向月珑娓娓道来。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继续向前行进。
她们坠落的洞穴底部,连接着一条长长的甬道。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几人决定向前探索。
毕竟她们现在既联系不上外界,向上爬回去也不现实,唯一的选择就是另寻出路了。
姜昀三人没走多远,便被新的发现吸引了注意。
“啊——”光线幽暗的甬道中,陆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姜昀迅速侧身将她护在身后,循声望去。
那是一具已被焚烧得面目全非的兽人尸体,焦黑的骨骼扭曲变形,像是死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姜昀与月珑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神情凝重。
顺着光线探查过去,她们还发现,有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壁画。
只是这些壁画大多残缺不全,仿佛被人暴力打散后又重新拼凑,让人难以辨识原意。
她们一路前行,类似这样的尸体不少,不仅有兽人的,还有许多纯人类的尸体,真是很难想象这里发生了什么。
终于,她们找到了一幅相对完整的壁画,光线聚拢,壁画上清晰描绘着兽人与人类□□的场景。
姜昀和月珑并未显露出羞涩或尴尬,因这幅画绘制得极为刻板规整,不似**作品,反倒透着一股诡异而肃穆的气息。
“像是一处祭祀之地。”姜昀断言。
待她凝神细看,却忽然感到那壁画仿佛活了过来,线条蠕动、画面流转,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她的心神。
不等她应对,本应在宠物空间中沉睡的小黑蛇钻了出来,朝着她的指尖就是一口。
献血滴落,刺痛传来,姜昀蓦然清醒。
她回过神,只见月珑和陆祺仍痴痴地望着壁画,目光呆滞。
“这画有问题。”姜昀低声道,两人依旧毫无反应。
小黑蛇在她腕边轻轻点头。
“你醒了?什么时候的事?”姜昀问他。
“从你们进入洞穴开始。”小黑答道,声音低沉而陌生。
“怎么,现在不继续装哑巴了?”姜昀半带讥讽地试探。
小黑沉默片刻,姜昀顿时心领神会:“看来是有事求我?”
他并不否认:“有一件事。”
姜昀没有直接拒绝,但她还记得对方曾抢夺吞下她一颗用途不明的珠子,还更改了她的契约。
求人,总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哦?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小黑蛇似乎怔了一下。他残存不全的记忆里,自己向来习惯于发号施令,好像从未有“求人”的经验。
可残缺的记忆也让他丧失了羞耻心,只剩下本能。
他缓缓攀上姜昀的手腕,冰凉的鳞片擦过她的皮肤,最终将下巴搁在她的指节上,仰头看向她,语气有些生硬:“求你。”
姜昀:“……”
这感觉有点古怪,甚至肉麻。先不说小黑蛇与她签订的是平等契约,且说他的气质,就和这番姿态格格不入了些。姜昀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但小黑并未立即说明具体事项,只道:“去甬道尽头。”
姜昀心中微动。小黑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加之她们之间有契约相连,性命相系,他没有理由害她。既然他没有多言,说明此地暂无太大危险,想到这一层,她因那些尸体而紧绷的神经稍许放松。
眼下并非深究地宫秘密的时候,一切等回去再问也不迟。
只是小黑蛇回到宠物空间前,还留下了一个提醒:“地宫里不止你们三人,有人一直跟着你们。”
姜昀默然:谢谢告知,但能不能别说得这么吓人?
小黑再度藏起来后,姜昀干脆利落地给了月珑和陆祺一人一脚。
两人猛地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