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眼前仅剩一口气的格林让他痛不欲生,格林从前是最怕痛的,却在最后一刻想也不想牺牲了自己。
希尔力排众议带走了格林,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到处找寻救治方法。
可最后结果是,没有一家星际医院不是摇头说爱莫能助,甚至有不忍心的,劝希尔早些放格林解脱,希尔起初愤怒。
但等愤怒消逝后,看着治疗舱里痛苦的格林,茫然无助像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这绝望之际,格林救了自己。
他在去往边境之前,将他的小发明寄到了第三星系的执政官处,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碰这些了,便想将其送往到自己偶像克里斯蒂安生前管理的星球。
现在收到了回信,让他前往第三星系,第三星系的执政官想见他。
希尔想到第三星系的科技文明,或许格林还有一线希望,于是像在溺水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着格林飞速带往第三星系主星。
当卡修看到治疗舱里的格林,也不免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再当得知希尔的来意后……
“我不想救他。”卡修无情道。
希尔眼睛的光亮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抱着的那点希冀心如死灰,但后知后觉,说的是不想救,而不是救不了,死灰随即复燃,他立即下跪哀求道:“无论任何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求您救他!”
卡修正好以暇:“这么求我的虫我见多了,怎么你们都当我有一副菩萨心肠?”
希尔怔然,想再许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
这时又听卡修道:“我缺一个实验品。”
希尔:“我去为您找来!”
卡修:“用不着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希尔毫不犹豫:“我愿意!只要您肯救格林!”
卡修:“不是你,是他。”
希尔第一反应是不行,但唯一的机会又让他迟疑了起来。
“您无论想做什么实验,我都可以配合!”
卡修对这话并不感冒:“我的实验,非他不可。”
希尔在犹豫中挣扎,还想再问:“是什么实验,有风险吗?”
卡维哼笑:“是实验就都有风险,你可以选择拒绝,然后带着他离开,但我保证,他还没出第三星系,就会成尸体一副,到时候你就抱着哭去吧。”
听到这话,希尔看着治疗舱里的格林,悔恨与痛苦在一瞬间交织,也许不该来这儿耽误,又或许他能早一点发现格林去了边境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一直都错了,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救那个虫就不会被推入险境,“大人”也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暴露,格林更不会因此受处分……
他想过怨那位大人,怨格林为什么就执着于那点处分,但最后还是怨自己。
泪水打在治疗舱透明的玻璃屏障上,格林望着他,他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了,唇无比艰难一张一合。
“别哭,我愿意……”
最终格林在虫体与机械融合实验的协议纸上,以捐赠实验虫的身份按下了指印。
之后格林就一直在这间实验室里,起初希尔在外面什么看不到,只能日复一日地守着。
卡修有时会因实验的不顺而不耐烦:“你能不能走,不知道的以为我请了个保镖当门神。”
希尔已经没了一丝身为雄虫的傲气,闻言,俯首帖耳道:“感谢您能给我这个工作机会。”
卡修首次被面前虫的厚脸皮气笑了:“行,算你虫壳厚。”不管了,爱守就守。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一天卡修忽然把进入实验室的权限给了他。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无情的虫,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没其他虫在的时候,你可以进去,跟他说说话。”
希尔欣喜若狂,说话的意思是格林好了吗?
待到夜晚,夜深虫静时。
希尔站在实验室门前,再三深呼吸,做心理准备,并且把自己都给收拾了一下,尽量显得没那么憔悴落魄。
脑袋里反反复复酝酿着,他等会儿该同格林说些什么,按格林的性子又会回复他什么,这一幕他已经设想了很多遍了。
但在进去看到格林那一刻,他所有的准备都显得那么多余,格林变成了半虫半机械的身躯,他的心脏都在跳动着,可却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希尔隔着玻璃屏障,一遍又一遍地唤他,但无济于事,格林始终闭着眼,如同熟睡不会再醒来了般。
第二天,希尔保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质问卡修,为什么会这样?
卡修:“已经到了实验的最后一步,就看他能不能醒了。”
希尔:“要怎么才能醒?”
卡修:“不都说了,你多和他说说话,或许他被你的真挚感情感动,就醒了。”
希尔又升起了希望:“真的吗?”
卡修:“唔……书是这么写的。”
希尔以为是科研方面的书,于是不再多问。
夜晚,希尔总会到格林面前,诉说着从前的事。
说他们是如何相遇的点滴。
又说学院里好玩有趣的事,但说到一半,看着仍旧是没有苏醒迹象的格林,声音便慢慢小了,或许对于格林来说,他所遭爱欺凌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学校,他不会再想想起。
忽然有天,或许是格林迟迟不醒来的缘故,希尔开始倾诉起自己的心意。
他对格林其实是一见钟情,因为家族的的约束,他太过于懦弱,也在害怕会被拒绝,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表白。
他本想在联赛之后说,可糟糕事情接踵而至,让他无法迈出那一步。
爷爷在联赛上看到了他的失态,也看出了他对格林的情谊,虽然没有明确反对,却将一件接一件的任务丢给他处理。
以至于让他没有发现格林的异常,更在格林说自己想休假回家看看时,选择了相信。
过了一段时间,格林的在终端上面对他的回复忽然断了,他此刻才察觉到不对劲,格林没有家,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牺牲了,他是在育儿院里长大的。
希尔起初以为他说的想回家,是回育儿院看看,可需要看这么久吗?
希尔连忙去查,当得知格林已经前往边境的消息后如遭雷击,一刻也不敢耽误,当即前往。
可什么都迟了,连着他那点一直藏着掖着的心思也姗姗来迟得可笑。
希尔本来想永远藏在心底,想着等格林醒了自己再以朋友的姿态默默守护,因为他已经不配为格林的伴侣了。
但格林一直不醒让他感觉到恐慌,他卑劣地想让格林因为他深埋的情愫而同情他,醒来。
说着,他在格林面前哭了,像刚看到格林躺在治疗舱里仍朝着自己笑时一样。
希尔求他醒来,醒来就好了,哪怕自己永远离他远远的,不再见面。
但无论他怎么哭怎么求,格林仍旧是没有一丝动静。
卡修待他眼泪哭干了才缓缓走出来,注视着他狼狈的模样,有些失望道:“看来你不太行,还有没有其他虫?”
希尔想到了育儿院的院长,或者其他与格林同期的虫崽,刚要说自己去找,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他无比晦涩地道:“那位‘大人’……”
卡修来了兴趣:“大人?”
“你口中的‘大人’他在昏迷不醒前也提到过。”
希尔微怔然,是了,格林连抹去关于那位的记忆都舍不得,或许在格林心中,那位“大人”比他要重要得多。
可是……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希尔满脸灰暗。
卡修不太吃他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说点有用的信息。”
希尔:“格林将他称那‘大人’,我只见过一面,他还是用的格林的模样,在联赛上救了我。”
“用的格林模样……”卡修若有所思,“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希尔勉强稳住心情回忆,倏地回想起一个细节:“他的虫翅,像是用黄纸折的,上面有些用朱色笔乱涂乱画的符号……”
卡修:“哦,没事了,你继续哭吧。”
希尔茫然:“您能找到他吗?”
卡修挥挥手离开,只留下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来不来。
之后希尔仍旧坚持来跟格林说话,直到昨天,忽然接到了卡修给任务,说让他们去接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他没敢耽误,心中又暗暗希冀着那位贵客是他想找的虫。
但当看到维尔的那一瞬,他的希冀被打碎了,那“大人”有虫翅,应当是雌虫,可当前的虫,是雄虫。
真的只是一位贵客,希尔掩饰好黯然的心情,听说维尔同霍尔说话。
在电梯关上前,无意与雄虫对上的视线,一如当初被留在原地的那一眼,熟悉又陌生,这一发现让希尔心跳错漏了一拍。
真的是他!
欣喜若狂席卷了他,他在得到卡修的指示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他门口,暗暗深呼吸了好多次,最终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维尔听着希尔说完,对上他眼里的恳求,一时沉默。
当希尔迫不及待想要维尔对着格林说些什么时,卡修从玻璃容器后走了出来,笑眯眯:“我们终于见面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维尔:“他需要,我就来了。”格林的因果里有他,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得来这一趟。
卡修并不像希尔那般迫切,悠哉悠哉和维尔聊了起来:“总是听着大人大人的叫,我觉得新奇,于是查了古籍,是远古时期蓝星上人族的一种敬称,我本来也给自己加上个差不多的,但大虫,太难听了,执政官大人,听起来怎么样?”
维尔:“……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