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乔竟能从缭绕的云雾中看出一丝妥帖来,眼前的云雾弥漫,层层包裹起来将能见度降到最低,可陈至乔面前不断有云雾流淌开,留下一人足以通过的过道循循善诱。云雾这般通人性,选取的地方还都是干燥平整的地面,陈至乔自然没有不去的理由。
手上路安铭为保走失留下的手镯已经没了用处,陈至乔轻轻点在接口处,手镯应声掉在地面碎成渣渣。
迈入这里的一瞬间,陈至乔能感觉到跟他如影随形的系统被剥离,徒留他以最原始的灵魂形态进入。
所以,陈至乔根本没想过他会从自己的灵魂中感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昭示着一个秘密,一个连他都未曾知晓的秘密。系统不能进入,自然也被排除在知晓内情的范围外。陈至乔回忆现存的记忆,记忆在这里却比云雾还要虚幻,纵使他百般不情愿,但陈至乔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或许有诸多谜团。
想不起来这些或许是件好事,可眼下情况却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寻常之处。陈至乔觉得,维持这么久的平静或许要被打破了,有关自己的谜团或许无法让他置身事外了。
有着云雾的引导,目的地不过三两步路的路程。到了该揭晓答案的时候,目的地便也没有那么神秘,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放着吸引目光的东西。
那是一块铭牌,不在陈至乔认知的水晶或金属范畴内,这不知是什么材质,即便这里光芒黯淡铭牌也能如星空般璀璨。铭牌入手几乎没有重量,轻飘的像一抹抓不住的风,上头的字迹也被一层宛如银河的薄雾遮掩,除了灵魂能感知到这是属于他的东西外,铭牌再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甚至于连别在胸口都省了,它像是原本就隶属于灵魂的一部分,只消触碰便融入灵魂中消失不见。
陈至乔松了一口气:“还好,省的我再费尽心思地藏东西。”
——
出了云雾的范围,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被云雾尽数遮拦在脑海之外。陈至乔莫名的看着身后的杉树林,左瞧右看的盼来一个脸色奇差无比的路安铭。后者像是一头将要喷火的龙,怒气冲冲地看着陈至乔。
陈至乔虽然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是莫名的心虚还是让他眼神飘忽:“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进去可是一直跟着你走的,谁知道下一秒眼前就只剩白花花的云雾了。对了,小景人呢,找到了吗?”
路安铭带着他俩出来后,云雾仿佛是嫌弃他一样,他进去后被云雾忽悠着在原地根本走不出去。好不容易摸清方向出来,陈至乔却早早等候在外边。路安铭先是松一口气,然后才是被戏耍却无能反抗的无力感。眼前的云雾分明成了精,悄无声息的将他们分开,察觉到他要寻人的意图后将他困在原地耍的团团转。
路安铭不是气陈至乔,而是气自己没有能力抗衡刚才的突发情况。得亏人都没事,要不路安铭觉得自己的道德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路安铭越想越气,越气越咂摸出一丝委屈来:“被大灰狼给吃了!”说完这句人头也不回的走向营地。
“你瞎说什么呢!别以为看在你救我出来的面子上我就对你好言好语了。”小景慌忙跑过来,确认两人都没事后松了一口气:“我肯定天生跟丧尸犯冲,要不是丧尸,我这会儿肯定跟抓早恋的教导主任斗智斗勇呢,怎么会参演这么多科幻情节啊……”
陈至乔敲敲他的脑壳,两人也往回走去。再回望身后的杉树林,纵然云雾弥漫,可危险感却已经消失不见。或许除了猎物和必需品,已经没有人能够再穿透这些云雾进入森林内部了。
也许是自带主角光环的缘故,葛曼对路安铭有种无脑的信任程度,非常心大的在营地跟路全说说笑笑烤出一桌堪称满汉全席的绿色蔬菜来。纵使是有便秘这个难言之隐的路全,此刻看着全是膳食纤维的食物,也有些下不去嘴。怎么说,膳食纤维摄入过多,对胃肠道也是一种负担。
“啊,老大你们都空着手回来的。”路全失望的看着他们,缺根弦的没有意识到他们三个之间氛围的变化,还在抱怨:“我觉得这里也没有很危险啊,怎么一只会动的猎物都没有。”
陈至乔觑着路安铭的铁板脸,打趣道:“怎么没有,等会儿就有个一百五十斤的猎物要跑起来了。”
路全蹭的站起来巡视:“在哪在哪,我去干掉他!”
路安铭冷笑一声做了个经典的打人动作,只见他嗖的抽出皮带,紧接着那个名叫路全的一百五十斤的猎物肆意奔跑起来,把葛曼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在路全身上找回点碾压感的路安铭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虽然无法抗衡树林里的神秘东西,但至少在目前丧尸横行的局势中能保住他们就可以了。心情略有美妙的路安铭大手一挥:“把我私库里的肉罐头拿出来,今晚都露营了怎么能不吃大餐。”
仍然冠有“私库”美誉的陈至乔闻言在系统的储物格里搜索一番,找出几个临期的肉罐头抛出来。末了觉得不妥,又拿出来两包猪肉脯。
小景的眼睛嗖的一下亮了,当即展示了什么叫做人类的护食行为,抓起其中一包肉脯就藏在了断臂的围巾里。过程虽快,但几人的眼光也都在盯着桌上的肉脯。
眼瞅着两袋肉脯要引发营地大战,陈至乔顿感头大,赶忙拿出几包肉脯一人一袋分了,这才浅浅将几人护食的行为消减下去。
【大佬】:我丢,我买的肉脯我还没吃呢!
陈至乔:委屈一下可爱的系统宝宝,等我挣到积分都给大佬花。
【大佬哼哼唧唧地拒绝,其实心里已经美翻了天】:那倒不用,最近买彩票中奖,突然多了一大笔积分呢,等下多买点好吃的宿主也可以吃!
拿取食物的过程中他们交流了一番,对于在杉树林中缺失的一部分印象系统也表示不清楚。毕竟在他的监控视角来看陈至乔的一切行动都很正常,定位手镯断裂后陈至乔就果断掉头返回,顺利的走出树林等在原地,根本没有什么异常画面。
至于真正异常且他们知晓的那个出现在地图上的亮点,他们都没有选择提起。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某些夜间活跃的东西也开始发出声响。因着是植物公园,周遭的视野并不辽阔,何况还有夜色的加持,基本超出火堆范围五十米开外就是一片模糊的黑了。
陈至乔倒不是害怕丧尸,只是有些害怕这个氛围,好心的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趁早走到开阔地段再休息?这地方值夜的话可要花费不少精力盯着周边了。”
“没必要,万一我们的动作引来更多丧尸,虽然好打也难以安生了。”路安铭难得体贴众人一回:“今晚我盯着,你们都好好歇歇。路全把车加固一下封好窗户,现在所有人都上车。”
为保安全,营地只留下一辆宽敞的公务车,里头装潢倒退几千年,用柔软的干草铺满整个车厢,每个人都像是需要保暖和精心呵护的小羊羔一般,依偎在一起睡觉。
当然,路全除外,他像一头劳作整日而累瘫的驴子,四脚朝天的睡死了。小鬼头左看右看没有合适的人肉靠垫,只能叹息一声Duang的仰倒在路全的肚皮上。这么沉重的砸下去路全都没醒,让众人对他的沉睡程度有更深切的认知。
葛曼嫌弃车厢里的“男人味”,宁愿在副驾上将就。陈至乔把身下的干草推平,另外拽了一大把当枕头。夜才刚抵达时间线,陈至乔养出的生物钟目前还不困,惦念着要是有手机玩就好了。
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打发时间的招式来,随俗的小景一头仰倒在他大腿上,险些把他砸的抽筋。
陈至乔拨开他略显凌乱的头发,看着他舒服的缩起来笑道:“能睡觉就这么舒服吗?”
小景:“能跟活人睡一块真的很舒服,所有人都成产出热量,不像某些只会汲取热量的改造人。跟他们睡一块就像是在冰窖门口打地铺一样,那凉风嗖嗖的吹。这样多好啊,闻着干草的味道,大家好像羊肉一样,半夜饿了还有一车厢的干草。”
陈至乔直接将围巾给他盖到嘴边,算是手动闭麦了。
外头守夜的路安铭直接无声息的跳到车顶,凝结水汽成一张富有弹性的躺椅,刚躺下侧头就看到某个丧尸缓慢收回的秃脑壳。
仔细望去,确实能看出诸多端倪来,类似于这样的秃脑壳几乎隐藏在每个掩体附近,大致计算有五千左右。
路安铭捏着手里水汽凝结的暗器,暗自嘀咕:“这数量可真不少,那树林也是挑剔,能量紊乱的个体都不吃,否则又是一大杀器。”
有野心的蠢蠢欲动,有脑子的则会利用这点野心去探明情况。路安铭一连爆头十个不同方位同时进攻的丧尸后,夜景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一阶丧尸脑颅中并没有晶核,在其余丧尸眼中也不过是味道不佳的口粮。
口粮的数量每波都在增加,可水汽杀人于无形,丧尸的每波进攻都没能试探出路安铭的深浅来。他们最高也不过三阶,如今试探足够,而人类异能者也没有要继续追杀的意思。丧尸们只好拖回那些死去的口粮在黑暗中分食,嘶吼伴随着咀嚼声像是开了立体环绕,持续将近两个小时才平静。
丧尸进阶还算严苛,若非如此的话,今夜丧尸这般死亡数量只怕是会喂养出许多高阶丧尸来。路安铭想到了被硬塞进基地的秘书,既然已经确定了朱启身后有着一个小队,且同为在此世界的任务者。在彼此不确定任务的情况下他们敢寻求路安铭的帮助,并承诺帮他推进任务流程,那么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小队的任务优先级要在他之上。
路安铭的任务向来固定,他抵达小世界后,承受了小世界的庇护和便利,自然要遵循小世界的意志帮助小世界达成某种目的。
目前有了优先级更高的任务出现在小世界,路安铭这点帮助或许就微不足道了。上头基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混乱不是一两天能结束的,而余波总会危及到所有基地。路安铭打算谋而后定,毕竟总局出来的任务者什么鸟样他还是清楚的。
夜间的倦怠总是来的很快,周遭的丧尸今夜已经被肉食所满足,纷纷游荡开来准备蛰伏在另外的打野点。路安铭伸个懒腰,异能除去一身的水汽从后备箱进入准备休息一会儿。谁料路全死死抵住后备箱睡的很沉,受限于车厢空间路安铭被他狠狠绊倒,滑跪在地脑袋咚的一声砸在小景腿关节处。
“我去——”小景睡梦中惊觉小腿一疼,还以为梦里当小羊被抓住送上烧烤架了,愤怒的睁眼看到路安铭鬼鬼祟祟的在车厢里挪地方。独臂支撑起平衡,小景一个扫堂腿忍着自己腿要断的疼撂倒路安铭,后者脑袋又嗑在车门,前后都嗑匀实了。
“你小子——”
简直恩将仇报!没点眼力劲霸占陈至乔怀里的位置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暗算他,看我不把你个小鬼脑袋薅秃。
两人幼稚的扭打在一起,坚实的胳膊肘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误伤闭眼看戏的陈至乔好几下,差点没把他隔夜饭顶出来。陈至乔看着越打越来劲的两人,终于受不了被误伤的情况,一手抓一个人的刘海,终于是把他们分隔开来。
小景身残志坚,被拽着中二的刘海还是不忘再给路安铭脸上来几下,挠出几道红印终于是心满意足的松手。
改造人的身体机理与常人不同,路安铭看着挠人的指甲缝里卡满灰,嫌弃的当即拿水冲干净。陈至乔也觉得手里刘海的质感略有不同,当即松手,与路安铭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离开车厢。
外边的空气也不新鲜,丧尸被分食后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霉味。陈至乔看着他,发现他们在此刻的无言也是默契非常。
干坐了一会儿,陈至乔只觉得后背有小刺在扎,压根坐不住,宁愿回车里接受臭味的洗礼也不愿尴尬的跟人相对。他沉默的想,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相处出什么谈恋爱的氛围来,这下子要再交白卷,等任务完成真要到猴年马月去,到那时也不一定还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路安铭:“如果说,我有机会带你走的话,你会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良心发现了?陈至乔内心诧异至极,这次居然还先询问他的意见吗?要知道上个世界那一枪可是把他少男心都打没了。陈至乔装作疑惑的稳住心神,心想难不成小世界的转折点要来了吗:“难怪异能是长在脑子里的,我怎么感觉你在说胡话。”
路安铭故作无辜的睁大眼睛:“这么多类型的异能呢,没准就有什么穿越系的。万一能走呢,你还愿意待在这个末世吗?”
我去的哪个世界对我而言不是末世。陈至乔一个死过一次以致穿越的男人,心想这点末世不过小问题。
“如果是现在的你,我的答案应该是不愿意。”
夜色的黑掩盖了两人面上的情绪,陈至乔尽量装的深沉,捂着要忍不住笑意的脸头也不回的上了车。透过车窗,观察到路安铭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沉思当中,多余的疑问都省去,陈至乔肯定路安铭这会儿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询问的方式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得到拒绝的答案?
陈至乔想起小学时推荐的必读书目,路安铭对自己的信任太过于满溢,以至于他占齐了傲慢和偏见两种特质,所以首次遭受拒绝堪称人生滑铁卢。
第二天离开营地的时候,思考了一夜的路安铭仍在被拒绝的恍惚当中,任谁来都能看出他的精神错乱。葛曼昨夜被熏陶的没能睡着,对此八卦略有耳闻,此刻捂着嘴掩盖笑容麻溜上车坐到驾驶座,回味着此等八卦不能找姐妹分享嘀咕的悔恨。
索性此处离列阳基地已经不算太远,他们人少只放出来一辆昨夜用作宿舍的商务车。没了交通规则的限制葛曼彻底解放天性,将在驾校受的气一股脑撒出来,仗着异能将油门焊死在最底下,一路上风驰电掣。
路安铭坐在车厢地板上稳如老狗,盘着腿双手托腮盯紧了放在腿上的倒车镜,端详着自己毫无瑕疵可言的面貌,心想陈至乔怎么能看着这张脸,用36℃的嘴说出伤人真心的冰冷话题。
小景路上也无聊的紧,直把路安铭当做什么真人秀的直播,捏着猪肉脯在嘴里含着不舍得嚼,泡了一嘴的口水盯着路安铭的一举一动。
两人诡异如动物世界的食物链,让剩余三个正常人不敢吭气。葛曼开了俩小时就无聊的直打哈欠,险些把车开进居民楼里后,车内总算有人活跃气氛了。
陈至乔抓紧安全带,问道:“列阳基地招人条件严苛,我们几个过去能享受熟人介绍的特殊待遇吗?”
路全一拍大腿,震得发呆的二人齐齐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路全莫名心虚的放低了声音:“那必须的,怎么说也是老大介绍的人,首领多少还是会给点面子的吧?”
路安铭终于舍得扔了手里捂热的倒车镜,嫌弃的看着小景:“口水收一收,不知道的以为你嘴里放的是地雷呢,都不舍得嚼一下也就算了,还拿你那口水泡水喝呢?”
小景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跟他的猪肉脯做对抗,势必要用口水把它泡化了不可。
“盛非那个人奇怪的很,一手建立的基地却不怎么管理,要不是他手底下还有几个忠心的,咱们这趟回去就可以给他收尸了。”路安铭虽说也受了盛非得恩惠,但对他本人的行事作风还是捉摸不透,长时间混迹于任务世界的经验告诉他,他们夫夫二人或许也来历不明。一个如此的小世界能聚集好几拨不同的任务者,只能说大家都心有灵犀的没有互相干扰。
路全撇嘴:“首领还不算神秘,最神秘的是他伴侣,那个混血的白发男人,每次看到他我都不敢跟他对视。”
陈至乔还没听说过哪里的混血人种是白发,对他而言想看到这样发色的人只有漫展一个途径,此刻不免有些好奇:“为什么,首领的伴侣难不成比首领还要神秘?”
路安铭截住了路全旺盛的分享欲,强硬的挤开他们三个电灯泡凑过去八卦,声音刚好能让葛曼听见又不至于让她分了心神:“他们俩一样的神秘,也许是异能使然吧,你见过有些昆虫六边形排列紧凑的多目吗?每次跟他们对视,总是有种被观察的感觉,怪异的很。”
说着,跟首领夫夫打过交道的二人齐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陈至乔咋舌,轮神秘还得是丧尸末日,有了异能的出现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具现化了。考虑到大佬口中的小队,陈至乔同样想到了这个世界还会不会有别的任务者或穿越者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