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24章 024

1021年冬，C国C市郊区。

严寒暴虐，侵入不属于它的领地后仍不减威力。据官方不完全统计，今年死于严寒的人数逾十万人。

金发女人努力缩在被子里，试图保住最后的温暖。她湖绿色眸子因过久的寒冷有些迷茫。突然，在风雪呼啸的间隙她捕捉到门开关的声音。

不多时，黑发女人走了上来:“先喝汤。”那人眼中满是心疼:“我已经和西莱斯特取得联系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去。”

“好。”玛格丽特开口，嘶哑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等玛格丽特就着汤吃下一整块面包，黑发女人收好碗，那小小的炉子连同酒精块是她们唯一的热源。

收拾完碗筷，林发觉玛格丽特又陷入昏睡，她暗笑着灌上一袋热水，让金发女人抱住夜间暗淡的太阳。而玛格丽特宝石般的眼眸已经睁开，她用细微的声音再次申明:“我没睡。”

“好，好，你没睡。”林安抚完孩子气的人，又铺上一层被子，她半是埋怨道:“该用就用，余下物资还算充足。”还是有些寒气，不过很快就好了。

“嗯。”玛格丽特贪恋怀中温暖，这么答应着玛格丽特忽然问:“……你，明天还去吗？”

“不会了。”林揉揉玛格丽特的头发，自己就烛火在桌边写完信件，才钻入冰冷床铺间。有间屋子已是难得的安宁，而这注定不会持续太久。

可玛格丽特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辗转许久，深深唾弃自己的固执。

本来两人轮流排队去取物资，但林的忙碌让她日愈瘦弱。玛格丽特坚持自己多一天去领，在她的提议下林不得不答应。

排队的人不停活动僵硬的手脚，像是不断活动的蠕虫。玛格丽特庆幸自己和女人们站在一起。虽然她套有足够保暖的衣物，但在严寒面前也显得无济于事。

还有多久就能回去了?玛格丽特意识放空开始数起她们一同经历的日子。

在峡谷。金发女人盯着一片雪花，看它落在前面那个人的肩头，在峡谷她呆了半年，见识到一座山峰被炮火削成深坑。她亲手拖曳毫无生机的躯体，将它们安放在土坑中；也捡起姿态各异的狗牌，金属碰撞间她忆起几张熟悉面孔。

玛格丽特用自己的名字发誓峡谷的罐头是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一群黑色身影在咖啡雾气间躲藏，时刻准备将她拖入那血色的天空。好在，防毒面具的面世或多或少减缓了那一进程。但接下来几个任务无异将她送入那群身影之中。

有那么一段时间玛格丽特几乎听不到世界的声音，被嗡鸣声攫取，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永远失去听力。随即，那种担忧被饥饿和疾病取代，后两者是真真切切迫近的脚步声。

好在A国最终撤离。在那之前她们已经搬到一处中立国，在那儿享受不到一旬的安宁后她们面临着驱逐，于是与成群难民一起两人跨越千里回归。

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字里行间的地方此刻灰头土脸地迎接她，虽然玛格丽特期待与它们会晤，此刻不是好时候。玛格丽特对于偷盗和欺骗无师自通，也正是因这两点她们才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比起躯体，精神才是玛格丽特最担忧之处。

最终两人来到C市郊区一个小村庄里。

她们是来投奔亲戚的，可那亲戚数十年前已经搬走，不过还留下一处简陋的屋子，两人暂住于此，准备休整一段时间再出发。村里人很淳朴，帮着她们修好房屋，也总会帮衬两个不通晓农事的姑娘。

不巧地是，在到达的第五天，A**队接管了这片地区。她们差点被当成流民进行集中管控。好在她们及时拿出身份证明。

与新的一年一同迎接她们的是一桩桩坏消息。战事胶着在C市，离开几乎堪比从神明的注视下逃脱。她们只能暂且住下，见机行事。

补给品日渐减少，后来到了买半袋面粉都要排上一整天。还好林早有准备，房子下面还有个地窖，里面藏着很多补给。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她会拜托邻家孩子一块买，有时自己去排队。

啊，想必不用再过多介绍。她们一位是化名林的叶南星，另一位则是奥罗拉。

今天冬天来的格外早，也格外寒冷。虽然不显，叶南星还是消瘦下去。

奥罗拉发现时的第一个反应是失望和愧疚。那个人本应该离此处万里，端坐在炉火旁，温暖舒适，此刻却离开她的殿堂，跋涉于风雪中。

另一个声音从背后突然袭击。

承认吧，它说，你感到窃喜。玛格丽特的苦笑突然变成一声呜咽，她急忙转身，发现另一位深陷安稳睡眠。

今日叶南星有事耽搁了时间，奥罗拉要求自己去排队。那冰眸定定看了她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然后，奥罗拉看到了戴安娜。

大小姐依旧不染纤尘，近十年的时光没有让她改变太多。奥罗拉下意识地挡住脸，她仿佛又回到清香间，自己远远地看见精灵走过，而自己则是被遗弃之人。奥罗拉很快反应过来，她已经经过伪装，除了叶南星谁也认不出来，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正做心里建设的奥罗拉没有看到戴安娜停顿的动作。奥罗拉顺利回到小屋，只是叶南星回来的格外晚，也格外疲惫。她始终没有吐露。

“我……”

“没关系，那只是一次非正式的见面。戴安娜已经承诺我们依旧安全。”叶南星包容道，她没有责怪奥罗拉，至少目前而言，遇见戴安娜远胜过遇到任何一个A国高级军官。

奥罗拉没有再提过代替叶南星的话，她们默契的遗忘了这个插曲，只是那段时间叶南星对任何触碰都十分敏感。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们都安全地活到了1022的初春，虽然那时和冬天没有差别。

成群成群饿死的尸体被火化，灰色灰烬占据了天空。却跟她们没有关系。

叶南星的情况突然恶化，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奥罗拉惊觉眼前人已经瘦到了何种地步。不能再拖了，叶南星迅速敲定回去的日子。

她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