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花开道君来 第19章 师徒之间

二人来到了一个不大的洞室。

这个洞室跟之前的不同，地上、壁上全部攀满了鲜绿色的蔓藤，在这不见光照的地方，蔓藤居然生长得这么热烈，蔓藤全部伸向中心的一口墨黑色的棺材。

苏柚和萧瑟站在棺材前互看一眼，萧瑟会意，举剑砍断了包裹棺材的蔓藤，接着用力用手一拍，棺盖上飞出八根的钉子。

有一根钉子从苏柚耳边擦过，苏柚顺手接住了。苏柚仔细看了一下，钉子是木头制作，刻满了符文。

符文上还有一丝丝黑气，闪了一下就没了。

这棺材里面的人应该是个邪祟，苏柚立马警觉了起来，便对萧瑟道：“萧瑟，这里面不是人，是……”

没等话说完，萧瑟就面无表情，一掌推开了棺盖。

棺内一阵黑气弥漫散去之后，棺内之人的面貌渐渐清晰。这人身着白净道袍，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半张脸盖着金色面具，另外半张唇红齿白、面若桃花。

苏柚看着这人一只手上握紧了白绫，另外一只袖子是空的。

这人到底是谁呢？和师祖、大苍山又是什么关系？

萧瑟耳朵动了一下，看向洞口一侧，指向道：“我听到外面叶落的声音，那边应该是出口，别管这死去的邪祟，我们先出去再说。”

苏柚看着棺材中的半人半鬼，道：“我总觉得他跟大苍山和师祖有关系，我想出灵看看这人是谁。”

萧瑟迟疑了一会儿，望着苏柚，皱眉道：“就一刻钟，你要小心一点。”

苏柚点头，捏了一下有伤口的食指，血滴在木牌上，瞬间发出白色光芒。

苏柚感觉眼前一亮，穿过一片白色光晕，迎着一阵又一阵带着竹叶清香的风，爬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螺旋楼梯，来到了藏经阁。

藏经阁古籍层层叠叠地排列在书架上，一个清瘦的白衣道士站在书架，一遍翻阅古籍一遍道：“连云，你又带什么东西来了。”

苏柚低头看着自己手上，一篮精致点心盒子，抬脚不自觉的地来到桌旁，把盒子里的东西规规矩矩放在桌上，嘴巴自动张合道：“这次是桂花糕和竹荪汤。”

苏柚脑子全是空白，这是怎么了？我是上了这个叫连云的人身上了？

道士放下手中得书籍，转过来到桌旁，拿起勺子喝汤。苏柚看着这张脸，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不就是师祖吗？

苏柚直直地盯着师祖李寒，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但眉眼不似自己那么浅淡，气质更为出尘脱俗，清晰的下颌轮廓像是一弯新月，显得整张脸那么好看。

苏柚从连云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心跳，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李寒察觉连云看着自己，平静放下手中的碗，缓缓开口道：“来的正好，左边书架第三格有一本《清心录》，你每日念诵三遍。这对于你入地剑有增益。”

苏柚心中吓了一跳，以为李寒发现了什么，跟着连云开口道：“师父……”

李寒面无表情道：“你既然已经问道修仙，不可沾惹前世，前尘往事应该尽数丢弃，不可再念。”

连云开口：“师傅，你都知道了？”

李寒道：“你整日在皇宫边转悠，怕是国主都知道了。你这段时间就呆在尘上居，不能出门。”

连云咬咬牙道：“是的，师父。”苏柚却感觉连云心中涌上一阵恨意，这种恨意似曾相识，就像对秦洛的一样。

连云回到了尘上居，把清心录放到床头，倒头就躺下。

苏柚借着连云的回忆，看到皇宫里，连云抱着绣球躲在房间木板之下，无数哭喊尖叫声响起，汩汩鲜血从木板缝隙淌下。从缝隙中，他看见叔叔魏如雄被杀戮冲红的双眼，举着砍刀一刀一刀砍在太监身上。

连云双手捂住嘴巴，眼泪不停地在眼睛里打转。

一个年轻太监拉住他的手往密道深处一直逃到宫外，在树林一处的爬满蔓藤的山洞里藏了三天三夜，饿得失去知觉。

太监抱住弱小的他，气息微弱地道：“太子，老奴陪你一起死，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杀死国主的人。”

没过多久，抱着他的手慢慢掉了下去。连云在他怀里脸庞发烫、嘴唇干涩，发烧、困意和饥饿让他觉得自己快死了，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连云看见一张李寒如仙人般的脸，伸出冰冷的手把他牵出洞穴。

璀璨夜色中，连云趴在一只高大的鹿上，李寒左手提灯，右手牵着绳子，往大苍山方向走去。

连云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清心录，犹豫半刻，起身开门往外走。

穿过竹林，来到河边，年轻的太监全身散发着黑气，半边脸如病痨一样，半边脸如被火烧伤一样。

他对连云跪下叩了一个头，抬起发红的眼睛，瞬间变成一根根蔓藤从连云脚上缠绕而上。

连云闭上了眼睛，任由蔓藤渗出的黑气穿透身体。

苏柚觉得全身皮肤仿佛被撕裂一般，一种强大的鬼煞之气在全身上下流窜。他觉得一阵晕麻，晕了过去。

再醒来，周围一片冲天的火光，身上的白衣已经染成血红色，手上的剑不停地滴血，地上都是已经切碎的尸块和龙袍，令人不敢直视。

龙椅背后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连云转头，抬起手腕，举剑向龙椅劈去。

苏柚心里大声疾呼“不要”，一阵寒光闪过，钻心的刺痛传来，右边的手臂忽的一轻，鲜血如泉水奔涌。

连云看着断掉的手臂，转身看见冰冷如霜的李寒，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

李寒踏进大殿，手中剑气一转，寒气袭来，周围的火光渐渐熄灭。

李寒道：“你自愿献身鬼煞，永堕魔道，这世间已留不得你了。”

连云跪下，抬起通红的双眼，道：“师傅，我只是想报仇，有什么错?”

李寒道：“你拜入我门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既已出世，不得沾染人间事。人间自由人间的定数，你更不该以错的方式惩罚错的事情。”

连云看着地上的眼睛和碎块，用颤抖的声音道：“是他先以错的方式惩罚对的人。”

李寒摇摇头，叹气道：“你以为你的父皇，不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登上国主之位吗?这都是因果报应、命数轮回。我带你上山，就是想你跳出因果定数，可你偏要自入歧途。”

连云看向从龙椅后面露出半边脸的小孩，道：“师父，我大仇得报，我就跟你回大苍山，潜心修仙修道。”

李寒道：“做错了事就得收到惩罚，杀了人皈依洗净罪孽，这种事情祖师爷都不能原谅。”

李寒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张符纸，往连云身上一甩，符文变成一道白绫把连云困住。

李寒冷冷道：“魏连云，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大苍山的弟子。”

连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右脸划过一滴眼泪，撕心裂肺地吼：“师父！”苏柚感觉到连云的心疼的快要破裂了。

李寒面无表情，袖子一挥，连云自动站了起来，跟着李寒来到了山洞里。

连云在山洞里关了三天三夜，心如死灰。苏柚感觉他不是怕灰飞烟灭，更怕是李寒冰冷如陌生人的态度。

到了第四天，李寒带着几名弟子来到洞穴，李寒奄奄一息地被困在地上，细长的手指上全是血。

李寒看着墙上一幅幅画面，眼神似有所动，但快速恢复了平静，指示弟子将连云带到另外一个山洞的棺材里，八根符咒棺钉钉入。

苏柚躺在棺材里，感觉心脏破裂，痛苦至极，身上的力气化成黑烟散尽，闭上了眼睛。

“苏柚，苏柚，回来了，快回来。”

苏柚张开眼睛，对上萧瑟焦急的表情。心中一惊，好险，刚才差点跟连云一起死去了。

苏柚望着棺材里的连云，面色平静，道袍不似刚才血染，但还能感受到他的悲愤难过。

萧瑟道：“看见了什么？”

苏柚道：“这人以前太子，宫变之时被师祖所救，报仇杀人之后被镇压在这里。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师祖没有让他魂飞破散。”

萧瑟疑惑，道：“那是谁做的？”

苏柚道：“是他自己自毁魂魄的。”

自陷情网、自堕魔道、自毁身魂，一切都放任心魔而为。

萧瑟环抱双臂，皱着眉头，半晌，道：“走吧。”说着几步走进另一个洞口 ，苏柚紧跟其后。

走过一个狭长的通道，变见到一束灰暗的光线，出口到了。

看到了出口，苏柚心中一喜，便迅速皱紧了眉头，从洞口那边传来的气息没有一丝生气。

两人站在洞口，踩在三官神像残片上，往谷底望去，黑雾漫天，瀑布、溪水干涸得只剩泥沙，桃树、大椿树已成枯枝，花草全部凋零，遍地是仙鹤、雀鸟尸体，更谈不上人迹。

苏柚的眼眸如琉璃，印出的场景让他心中颤抖。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千年来灵气从未气绝的大苍山。沧海的气数尽了变成灵山灵山的气数尽了变成深谷，但从没有变成一片死地。

萧瑟看着身边的微微发抖的苏柚，想伸手去握苏柚的手，刚触到手背却在空中停了下来。

苏柚感觉全身如洪水迎面冲击，心底凉凉，没有注意手背的触感。慢慢地，他握紧了拳头，纵深一跃而下，踏在腐烂的枝叶上。

萧瑟也跟着跃下，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柚头也不回，道：“去找皇帝，取回金丹。”

萧瑟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李寒的肉身已经没有了，你现在去，就算取回了金丹，也还原不了阵法，大苍山也恢复不了以前。”

苏柚嘴唇张合，迟疑了一下，道：“就算是又怎样。他一人的长生不老，要天下苍山来祭祀，他的命就比其他金贵吗，我不会让他得逞？”

说着继续往前走。

萧瑟从后面一下闪到他面前道：“我也不想，但你现在去就等于送死。现在林若水当政，你知道这么多年收了多少大能入门下吗，光是你这样的地剑就有四个，天剑两个，还有三个鬼煞。”

苏柚心中一怔，脚步突然顿下。

萧瑟继续道：“苍生要救，金丹也要取回。但现在，光靠我们二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