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花开道君来 第13章 三观尽毁

萧瑟道：“那把这个阵法破了行了。”

苏柚道：“对，但是这个阵法已经百年，需得找到阵眼才行。只是眼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只有自己下去寻找。此时血月当空，毁掉阵眼势必被阵法阻拦，因此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萧瑟道：“定当全力协助。”

苏柚从袖中去除一张符纸，掐了个口诀“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速现真形”，随手在空中一晃，符纸瞬间画作两缕白烟飘进两人眼睛里。眼前的景象如立马大雨洗尽，毫厘毕现，近在眼前。

苏柚道：“这是开眼观鬼符，可以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说完便挽袖纵身跳下，萧瑟紧跟其后。

夜已三更，家家户户柴门紧锁。两人头顶血月苍穹，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一针一瓦遍地寻找，但是，除了房屋平平无奇，并无异样。

苏柚的步伐慢慢从坚定变得缓慢，最后停住。

萧瑟发现身后异样，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忧愁丧气的眼神，问：“怎么不走了？”

苏柚微微低头看着地上，道：“或许是我看错了，这里根本没什么阵法。我太过于想解决灾情，不自觉，自己给自己心里找了个希望和安慰，也难怪，我想不起阵法名字。”

话语内容自责沮丧，语气却如平常坚定，听不出半点丧气的感觉。

但萧瑟心里却微微一动，缓缓开口道：“想不起不代表不存在，能一眼就认定这是个阵法，肯定是以前见过的。相信自己，才会看清，怀疑自己，才会看错。就算看错了，今夜这么走走也挺好的，损失不大。”

苏柚愣愣地望着萧瑟，刚想开口感谢，便看到萧瑟睁大瞳孔，惊恐地看向他的身后。

苏柚转身，一个白影子从眼前飘过，接着看见许许多多白色透明的魂魄漫无目的、无声无息地走在大街上。他们全部瘦如材骨、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有的坐在街边伸着手乞讨，有的站在街边无声吆喝，有的抱着娃娃唱着无声歌谣，有的不停重复切菜的动作。

萧瑟的眼睛直直盯着这些魂魄，神情惊讶半天回不过神来。

苏柚察觉他的表情，道：“他们都是才死不久的灾民，死的时候太过突然，不能立马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实，才不停重复生前的动作。这种场景，一般人第一次看到都会受到惊吓。”

萧瑟收回眼神，道：“只有惊，没有吓。”

苏柚道：“那就好。”

苏柚和萧瑟看着这里的魂魄越集越多，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忽而一只军队浩浩荡荡向他们开来。

这些士兵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个个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双脚悬空，不发一语。为首的是一名身披盔甲骑马的将军，身形巍峨如山，身后是一辆辆囚车，挂着一盏灯，发着青绿色的光芒。

这次轮到苏柚惊讶得呆在原地，马蹄快接近时，萧瑟迅速把苏柚拉到商铺门口一边。

领头的将军缰绳一拉，在苏柚和萧瑟面前停了下来。将军面无表情，转头用白目看了苏柚一眼。

情急之下，苏柚转身遮住萧瑟的身体，但萧瑟比苏柚高半个多头，遮住身体却不住眼睛。他便踮起脚尖，双手搭上萧瑟的肩膀。两人鼻尖相贴，气息流动。

苏柚小声道：“装作看不见他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一直盯着他们，他们觉得受到冒犯，会把我们当成魂魄抓去。”

苏柚说话的气息飘在萧瑟的唇上，萧瑟嘴唇动了动，说了个“嗯”，便再不吱声。

眼下这个情况，苏柚实在想不出该做什么事情，只有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没过多久，苏柚双腿发麻，只得身体向前倾斜，额头地主萧瑟的眉心。萧瑟发现苏柚身体在颤抖，便双手扶住苏柚的腰。

苏柚小声道：“这么久了，应该走了吧。”

萧瑟道：“不知道，看看吗？”

苏柚想了一下道：“算了，别看，多待一会儿。”

此刻，苏柚想起大伯给的衣服和字条，不由得红了脸，自己这么臭，还贴人家这么近，真是失礼。

刚想完没多久，苏柚脚尖便支撑不住滑了下去，见萧瑟半张脸了已经露出来，便转身看向大街，已如来时一样空旷寂静。

苏柚往前左右看了一下，确实不见踪影。

萧瑟问：“是阴兵借道？”

苏柚摇摇头道：“是鬼差，来抓死去的人的魂魄。”

萧瑟道：“看这个架势，应该死的人不少。”

苏柚看着远方，侧脸印上血月的光，道：“ 二万人。”

两人同时沉默很久，继续走在大街上。

突然，萧瑟指着街边一间房子问：“这里有一座神殿。”

苏柚转头看向手指的方向，门匾上赫然写这几个大字：三官大帝殿。

苏柚历来就有“遇庙烧香，见神就拜”的习惯，反正也找不到阵眼，进去看看祖师爷也行。

苏柚大步迈进黑漆漆的神殿，从袖中取出一张符咒，掐了个口诀，符咒燃尽，一团火焰在手指燃燃升起。

这神殿说不上残垣断壁，但已经破败不堪，彩漆剥落，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如果不是三官神像头戴通天冠，手持玉圭，身着冕服，像是盯着他们，难以想象这是个神殿。

苏柚跪在破烂的蒲团上，闭目双手合十，对三官大帝拜了三拜。

萧瑟也跟着拜了三拜，道：“道教历来都是拜三清殿，这三官殿又是什么?”

苏柚虽然年纪不大，但才学渊博、爱才如爱玉，见到可造之才还有传业授道的毛病，于是做出一副“万事皆了然”的表情解释：“三官乃天、地、水三官，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东汉张道陵创立五斗米道，认为天、地、水三官能通鬼神，请祷禳灾。”

萧瑟不以为意，笑道：“看来法力也不怎么样，要不现在怎么会天上血月、地上不毛、滴水不见。”

苏柚最不喜有人诟病神仙，正色道：“不能这么说，三观不是也保佑了这里上百年吗?只是天有异象……”

说着，苏柚舌头打了个结，心中一怔，楞在原地。

苏柚转头，目光久久凝视神像。萧瑟看他的脸颊被火光照得明艳，正欲伸手，苏柚突然站起来，如一只受到惊讶的鸟一样在殿内踱来踱去。

天官赐福，大丰州百年风调雨顺、民富地安，地官赦罪，猎狐毁大蛇修行、大蛇杀万千大雁都罪消业散，只剩下水官解厄没有应验。

三官保佑了大丰州百年，这个阵眼很可能就在这三官神殿里。

萧瑟以为自己吓到苏柚了，身子一僵，往后退了两步。

突然，苏柚停下脚步，望着中间的天官、又望左边地官，最后目光停留在水官上。

苏柚道：“阵眼应该在水官这里，只是这阵气被神像遮住，我们看不见。”

萧瑟道：“毁坏神像，亵渎神灵，天地不容，没有万分把握，不可为之。”

苏柚想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誓言，心意如铁，面对水官神像道：“如果上天真有惩罚，那就由我苏柚一力承担。”

说着甩手灭了指尖火焰，打开掌心，白光一闪，一把通体晶莹剔透的寒冰剑展现，剑身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剑气凛冽如冰。

苏柚正欲握剑，谁知那剑却腾空而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了水官神像。

神像胸口起了一道细小的裂缝，继而“吱吱”几下，半身侧落，倒在一旁的天官上，天官头部被砸掉，落在地官头上，地官的面部瞬间龟裂开来。

一下子，三官尽毁。

萧瑟背对着，握剑的手已皮肉横飞，鲜血顺着手滑到寒冰上，从剑尖滴下。

苏柚瞳孔睁大，愕然地看着萧瑟，萧瑟并未修出元神，自然也无灵力，竟也能驾驭此剑。

此寒冰剑是师父吴清子所赠，曾是师祖李寒的配剑，因在千年寒潭淬炼而成，故名“寒冰”。

师父曾经说过，此剑还有一个名字，叫“恨天恨地剑”，寒气、锐气、戾气极重，毁天毁地毫不留情，没达到地剑领域之前不准使用。

因为此剑通体晶莹极为漂亮，苏柚十岁时候，趁师父修炼天剑受伤之际，偷了此剑去竹林玩耍。

竹林疾风呼啸，苏柚双袖被吹得鼓起，他注视着涛涛竹海，仿佛这一方天地尽在掌握中，拔剑出鞘，向前用力一划，眼前竹林天崩地裂般倒下，发出如雷的爆竹声，久久不停。

苏柚的鼻血如溪水般落下，眼睛一黑，倒在竹林里三天三夜。竹林也就此消失了好一会儿。

之后在苏柚修出元神，勉强进入地剑领域，也就是大苍山覆灭之际，师父才将此剑交于他。

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振动，仿佛地下湍急水流要破土而出，萧瑟和苏柚的身子也跟着左右摇晃。

见情况不妙，萧瑟过来拉起苏柚的手往外跑，刚到门口，听见一阵震天的轰鸣声，从水官半截身体中喷出一股巨大的黑色水气，冲破屋顶，直直冲向天际的血月。

一刹那，昏天暗地，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不知从哪里传来鬼哭狼叫的叫声，让整个大丰州笼罩在诡异紧张的气氛中。

突然一阵雷电劈下，正中苏柚眼前。他只觉得眼前白光一片，如一片羽毛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