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来一点也不难过,半点也不委屈。
罗斯柴尔德家的小少爷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
最开始我不想杀他,只是因为好酒和晴天的搭配,让我难得心生真切的愉悦。
后来动手杀了他,也是因为他脏了我的眼睛和耳朵,让我不开心了。
只要我不愿意,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真的‘欺负’我。
所以,在我抱住中原中也的那头一秒,氤氲在眼眶里像极了泪水的雾气,是我装出来的。
我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这样他就不会看见我被另一个人吻得过分殷红水润的唇。
我用力将眼眶里的雾气眨落——散发着热度的接近于眼泪的液体应该可以短暂的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此他便不会留意到我罕见失控的心跳和还在平复的呼吸。
滴滴答。滴滴答。
温热的尸体淌着温热的血。
我淌着同样温度和相似色泽的血。
在抱住他的前一刻,我还像一支越飘越高的气球,轻飘飘、晕乎乎、火辣辣的痛和另一种陌生的异样情绪流走在我的血管里,似乎再多几秒钟,我就要‘啪的’破掉,像到了临界点的气球。
直到我抱住了他。直到我的血弄脏了他。
我的血方才弄脏了太宰苍白的绷带。
现在弄脏了中也橘色的发尾,还有他冷白嶙峋的锁骨。
他霸道而醇烈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我裹挟,我的呼吸、鼻息、还有失控的心跳频率,被侵蚀得彻底。
他先是用指腹按住了我颈间被刀尖拉出来的那一道新鲜的,肌肤破绽后淌着血的伤口。
像是在为我止血。又像是在感知伤口的深度。
在他怀里我轻轻打着哆嗦。
褪去了温度冰冷的黑色皮手套,他手指的温度,是滚热的。
似乎每一处被他触碰过的肌肤都被火苗舔舐着,一点点地开始燃烧。
他的手掌沿着我的颈侧向上滑去,用着已经算得上小心的力度掐住我的下颔,令我无法拒绝地抬起头来。
但是这般力度对于中也来说已经是极尽克制且温柔的了。
最开始他连拥抱都带着些凶悍的意味,会不小心弄疼我。
我的肌肤、筋脉、骨骼.....每一处都太过敏感娇气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什么样的力度恰到好处,让我不容拒绝,无法逃脱,同时却又不会太痛。
当他那张宛如艳阳般耀眼,过于漂亮锋利的面孔直直撞入我的眼底——
心脏的跳动像炸响的闷雷几乎要撕裂我的胸口。
“他敢伤你?”
我软绵绵地抱紧他,轻轻勾起他一缕微卷的发尾拽了拽:“好痛...”我用受了委屈的撒娇哭腔对他说。
眼泪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仿佛我真的被不可能伤到我的人伤到了,想要得到比拥抱更彻骨的安抚。
我用脸颊轻轻地蹭上他线条分明的锁骨。
脸颊上过于柔嫩的肌肤被骨头硌得有些疼。
我却觉得还不够,还不够——
明明已经抱得很紧了,却还是缺少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身后这位愈发喜怒无常的新任首领大人又是怎么了,在这完全不合时宜的时候他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是听不出来他是真的愉快,还是溢满了讽刺的那种明澈得近乎虚假的轻笑。
“诗音也是一个mafia哦,中也。”
太宰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唇边依然噙着那抹柔和的笑意,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玩着冰冷的西格绍尔。
中也轻嗤一声,冷笑着反问:“所以?她和你不一样。”
将落未落的眼泪悬在睫毛上,我透过模糊了视线的泪水去窥伺中也的表情。
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我被中也眼底蕴含的凶狠而酷烈的冷意所冲击。
他刚刚在看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眼底的黑暗还来不及褪去。
我闻到了战火和硝烟的气息,从中也黑夜色泽的西服上。
这一刻,似乎连他冰冷的湛蓝色的眼底都燃烧着将这片土壤烧成焦炭的烽火。
而他磁哑的声线里压抑着的情绪,我无法明晰。
“她不是我和你。”
太宰冰凉凉地轻笑着:“是吗?”
他不置可否地勾着唇,一只手懒洋洋地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把玩着西格绍尔的手轻飘飘抬起,慢悠悠朝着那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淡漠散漫地扣动了扳机。
“中也真的觉得,诗音,和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吗?”
——砰砰砰!
连续三发漫不经心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小少爷早已失去呼吸的头颅,刹那间脑浆和鲜血四溅。
我知道……
无论此刻在太宰的面前是一具尸体、是一个活生生的强有力的劲敌、还是一个早已失去战斗力的俘虏或是失去作用的下属,他都会以同样漫不经心的淡漠,扣动扳机。
在他眼里是没有区别的,大多数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似乎感受到了一阵温热如雨的液体飞溅到了我光着的脚上。
那一直不停在滴滴答答的声音愈发急促鲜明。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从开花的脑袋、被捅出了洞的腹腔、割裂的下-体……
炙热的吻倏然落在我的眉间,中也散发着热度的掌心,捂上了我的眼睛:“别看。那家伙又开始犯病了。”
“下次动手利落点,混蛋。别把尸体搞得这么——恶心。”中也蹙着好看的眉梢,另一只手冷冷地压低了帽檐,似乎眼前的尸体和画面脏了他的眼睛。
“恶、心?”
我用轻不可闻的语调细声重复这个词语。
“中也觉得……”
会觉得,用这样的手段杀了人的我,恶心吗?
他没有回答‘是’或是‘不是’,只是用力地抱紧了我,指尖轻轻抚过我不住颤栗的后颈,那温度明明没有多么的炙热,我却被烫伤似的颤抖。
他沉静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用他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指尖描摹我的面庞,指尖停留在我的唇间。
“你永远是我的,”连他沙哑的嗓似乎都带有淡淡的烟草气息,那种让我从肺叶的罅隙开始沉醉的Seven Stars的味道:“女孩。”
女孩。
不是女人。
恍惚间有了一种错觉。似乎无论我今年多大,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我杀的,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杀的,在他眼里,我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吃不了苦、受不了疼、看不得尸体丑陋模样的天真女孩。
可是那不是我。那个似乎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女巫,从来都不是我。
中也这样说着,暗红色的重力分子冷酷地裹住了那具尸体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肤,在人类难以测量和想象的残酷重力之下——
砰!
这一声,不是子弹的枪响。
而是尸体被残酷的重力碾碎挤压成了细小的尸块。
鲜血如雨,纷纷扬扬的洒落。
太宰再一次笑出了声。轻快愉悦的笑,仿佛中也刚刚讲了一个幽默的笑话。
他优雅地蹲下身,裁剪流畅的长西服像黑漓漓的夜色,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垂落,仿佛浓浓的黑血汇聚成了的影子,拖曳在地,汇聚成无尽的幽暗与罪孽流淌在他身后。
我错愕地低头看向太宰。
黑发少年温柔地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脚踝,为我穿上了当时背靠着梳妆镜晃悠着腿时,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木屐。
在为我光着的脚穿上了鞋子后,他站起了身,垂眼为我将歪歪扭扭的腰封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回去给你买一双新的木屐。鞋子,被血弄脏了呢。”
——身体倏然悬空,中也将我打横抱在了怀里,从帽檐下流泻而下的橘发随着他低头吻我的动作再一次痒痒的扫着我的脖颈。
他像个快要控制不住凶性的猎食者,那是一个溢满了血腥气息的吻。
就连脆弱的颚腔黏膜都被舔到了。深沉的吮吻让我连呼吸和呜咽都被吞食得彻底,似乎舌尖和唇瓣都被咬出了血。
充满着血腥和掠夺意味的吻让我无法控制的颤栗哆嗦着,就这样被他深沉蛮横的一个吻弄出了娇矜的眼泪。
他似乎在当着太宰的面烙下印记,属于他的印记。
像凶残的兽类在另一个王的面前宣誓着配偶的所属权。
就是那样一个让我连呼吸都被虢夺的吻。
我呜咽着勾住他的脖颈,尽管我知道他不会知道今天在摩天轮上所有一切的意乱情迷,和早已消失在深处的那些印记,但是如果他剥开被鲜血染红的和服和腰封,他依然可以看到我的肌肤上暧昧靡丽的红痕。
不属于他的痕迹。
而今天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和太宰之间不能说的秘密。不可以被中原中也知道的秘密。
明明是导致了这一切的主谋,明明知道怕痛的我宁愿划伤自己一刀也要掩饰无论是这具尸体的真实死因还是其他……
明明知道我在多么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维护保持着我在他搭档面前的模样和印象——
也许是我们水淋淋的吻不知道怎么的又刺激到了首领大人。
太宰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状似轻浅无谓地笑了笑,用刺骨而嘲弄的温柔语调说:“正好这里是个酒店呢,不如我让银酱为我的两位干部开个房间?”
而我听出来了他语调里彻骨的冰寒,有种刺人的尖锐。
可是这一刻我居然没有办法对他生气。
这个恶劣至极的家伙。
因为我在他沉郁冰冷的鸢色眼底看见了清水一样的雾气。纹丝不动的心弦被看不见的风轻轻地拉扯,铮响轰鸣。
我不觉得太宰这样的人会流眼泪。
就像我也无法真正感知什么是悲伤的泪水。
甚至我猜,那氤氲在他眼底,濡湿了他纤长的睫羽,使得他精致冶丽的面孔竟显出几分破碎月光似的脆弱美丽的水汽,也只是他精湛的演技,就像我的一样。
可是这一刻,这一秒,该生气、忿然、甚至用嫌恶语气回怼他的我,无法说出一句重话来。
直到他看着我的眼睛。
缠着绷带仿佛脆弱至极的少年天真微笑着,温柔而寻衅的看着我的眼睛,对着中也说:“和服也脏了呢。中也要带诗音去换一件吗?”
他在用这样隐秘又恶劣的方式,残酷而隐晦的宣誓着他占有过我的所属权。
他才是盛开在鲜血浇灌土壤里的曼珠沙华。越是残忍喋血的时候,笑容越是浓郁诱人。
太宰治比我更清楚这一刻,我绝对不可能让中也看到和服下面那些靡艳的吻痕。还有那比吻痕更深的,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独属于他一个人,将我彻底占有的印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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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