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东京,有着夹杂于厌恶和热切之间的复杂感情。我一边讨厌着这片土壤,一边渴望着踏足这座靡丽都市。
这句话是认真的。
事实上,我同样讨厌着京都、大阪、名古屋等所有人潮汹涌的城市,而日落后灯火依旧灿烂的东京尤为让我不适,其中以涉谷为首。
原因自然是因为上一次和太宰一起去那里时,从踏出涉谷站口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处于濒临失控边缘陌生的自己,以及鼻息间总是缠绕着的,浓郁的血腥味,可我确定人头攒动的街道并无任何一具尸体。
而更重要的一层原因却是,在那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脑海里就会突兀地闪回一些画面,清晰而分明,就像高清的电影画面在眼前播放,譬如说,那天在我和太宰朝着便利店外走去,和一个我确信从未打过照面的青年擦肩而过时——
我忽然想要转过身,用倾盆的颤抖和决绝的永不回头,用尽力气抱紧他。
可我甚至不认识他。
就像我不认识那个叫住了我,定定看着我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的短发少女,我不认识她却总觉得我和她早已熟悉许多年。
‘回忆闪现’并没有出现在我和短发少女对视的瞬间,反而是发生在了那个我连脸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仅仅只是擦肩而过的黑发青年,在我们错身的那一刹那间,支离破碎的画面像电影画面朝我迎面摔来——
*
“所以我们算什么,好朋友吗?”
我坐在他的床上,一边微微扬起头让他帮我擦头发,一边笑着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他。
——Suguru。
我这样称呼着他。
没有加本应该加的后缀,譬如说‘夏油桑’或者‘夏油君’,而是亲昵的仿佛称呼着恋人或是最好的朋友那样直呼他的名。就是Suguru。只是Suguru。
“不是朋友。”他淡声温柔地回答我。
我一怔,倏然回头看向了他。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和悟说那些感受。就像诗音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他的神情和他的语气一样。温柔而淡然,像是在平静地谈论着‘今天要下雨记得带伞’这样无关痛痒脑袋话题。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耳垂上那颗泛着清冷色泽的黑曜石耳钉上。纯黑色的却玲珑剔透,用指尖轻轻地触摸也是墨玉一样冰冷而光滑的触感。
墨玉漆黑的色泽,就像他流泻而下的头发一样。
“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让他讨厌我。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把那些黑暗的想法一股脑说给他听的话。”我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十指牵着的手缱绻而亲昵地相握。
“杰,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我闻着他从他灵魂散发出来的好闻的清冽而湿润的气息,让我再一次想起细雨缠绵的夏日夜晚。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而后是漫长的沉默。
他用没牵着的那只手轻柔地摩挲着我的面颊,似乎沉思着在想些什么。
我将脸颊枕在他的手心里,闭上眼睛,在昏昏欲睡等待回答了过去了将近漫长的一分钟后,他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他用着一贯清隽优雅的姿态坐得笔直,仿佛从容的嗓音却有些喑哑。
“啊。”他低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回答:“就算说了,他也无法感同身受呢。”
“你不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呢。毕竟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具有不可替代性的,唯一的,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杰?”
我天真而好奇的语气这一次是真实而不加伪装的。
也许有时候男孩子之间的友情比错综复杂的爱情还要来的更错节盘根。
“理子酱葬礼的那一天,诗音的眼眶红了哦。”
他看似骤然转移了话题,我却忽然预感到了他接下来在铺垫些什么。
“但是我只是掉了一滴很浅很浅的眼泪呢。”我微笑着说。
他低下头,用那双细长冷艳的眼眸沉静地望着我。
“他似乎失去了感知悲伤的能力。”
“不,他似乎失去的不仅仅是感知悲伤的能力。他不会愤怒。也不会兴奋。那些属于人类情绪的波荡起伏,是不属于现在的五条悟的。”
那是我第一次从黑发dk的口中听见他连名带姓地称呼着另一个人:“所以他不可能与你,或是我,我们两个任何一个人,感同身受。因为……他是五条悟。”
我不确定地问他:“你是觉得悟他,太冷漠了吗,或是太平淡了,在有些时候的反应?”那似乎也是我第一次将‘冷漠’这个形容词用在我的幼驯染身上。
他是‘暴躁的’,‘假装无所谓实则羞赧的’,‘倨傲无礼的’,那却的的确确是我第一次用‘冷漠的’这样一个失温的冰冷形容词来形容悟。
“不是冷漠呢。”黑发dk若有所思地回答着:“又或者……不仅仅是冷漠这么简单而已。总觉得……”他轻声喃喃自语——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应该大抵是会难过的。”
——“可即使是那样的他,也不会为我们露出‘悲伤’这样软弱的神情,更不会掉眼泪,哪怕一滴。”
那天的夏油杰用认真的、温柔的、不容置疑的神情望着我,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将我抱紧在怀里:“可是你不一样,诗音。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能理解彼此的感受。只有你,能和我感同身受。”
*
回忆像海潮般褪去,剩下的只有苦涩而泛着酸痛的心脏,在胸口也许该有着‘心’这种虚无缥缈东西的位置。
我想要将一切都记起来。
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是手心里的流沙,我握得越紧它流逝的越快,我什么画面都留不住。
那天晚上和太宰在回横滨的路上,我们终于勉强达成了一个交易。
他会告诉我如何找回并且留存住记忆的方法,而作为交换的前提,我必须让他感觉到‘幸福’,期限是一个月——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太宰嘟囔着‘直到生命的尽头哦’这种过于文艺而无期限的话。
说着那句话的太宰虽然是用着过分可爱甜腻的语气在我耳边嘟囔着,可是他沉郁的鸢色眼底却看不见分毫玩笑的痕迹,晦暗粘稠的令我心悸。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他并没有真的想要告诉我‘留存住记忆’的方法,哪怕他真的知道答案。
作为交易的手段,我用着他过分虔诚的下属们跪拜他的姿态笑意盈盈地趴伏在他的膝盖上,仿佛乖巧至极地咬住了拉链。
“这样做会让你感到幸福吗?”
我用纯真的神情望着他的眼睛。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太宰的手指温柔地穿过我的发,温凉的手指扣住了我颈侧的脉搏。
他的语调轻柔的像一阵风,我却被攅取了氧气面颊通红着在濒临窒息的边缘将生理性泛滥的眼泪眨出眼眶。
“交易期限——一个月。我们可以玩所有你想玩的,有意思的游戏。”
我用引颈受戮的姿态看向他。
我们行驶在首都高通往横滨的高速上,照亮车内空间的只有昏暗的路灯、远处东京星火般的城市灯光,而所有月色都被厚重的云层吞噬殆尽。
太宰白鹤般优雅地俯身,用他柔软而温凉的嘴唇轻柔地咬住我的脖颈,动脉清晰跳动的那一处。死亡而黑暗的气息,如同人体内无处不在的微血管一样盘踞在他周身。
他的唇角浮现出浅笑,清隽秀美的面孔露出无邪而天真的神情,冶丽又煽惑。
“真的吗?”他轻声问我,仿佛稚童般纯真,蓦然张口咬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却痛地差点呜咽出声:“什么游戏,都可以吗?”
——他咬的很深,牙印比吻痕还要见血般清晰。
“那是有前提的呢。”我歪头笑着看他:“你知道的,我想要的答案,只有你能给。”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诚意吧,女巫大人。”他微笑着轻语。
“比如说?”我假装没有猜到他想要的是什么。
“比如说——以后不可以在没有我的陪伴下,踏足东京哦,哪怕一步,也不可以。”
***
就在《咒术回战》最新一集漫画售空的一周后,找寻诗音酱无果的夏薇几乎都要彻底放弃了。夏薇没有想到诗音酱居然主动联系了她。
夏薇猜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定是GIN给的诗音酱。
那天她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位‘黑衣人组织’第一杀手的枪管之下。而后她听见了琴酒手机里传来的清甜的女声。是诗音。
有了前车之鉴她再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这位暗之巫女了,却更为发愁自己要去哪里找她,总不能守在港口黑手党总部楼下吧救命——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幸好,诗音酱主动联系她了,在最意想不到的一个晚上。
这一次,夏薇主动将地点约在了晴空塔的顶层cafe。
只能是这里,不能是别的地方。
因为《咒术回战·紫苑》剧场版电影第一个联动的活动地点,就在晴空塔。
如果她想要揭露世界的‘真面目’,那么没有任何其他地方能比那里更为直接了。
夏薇以为以那位的性格,她肯定不可能答应,毕竟谁都知道诗音酱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而晴空塔和涉谷sky一样作为知名景点总是人潮汹涌。
所以夏薇暗地里打好了百字草稿准备用各种真挚的理由说服诗音。
她没有想到诗音酱答应的很利落。
这样干脆利落反而让夏薇心生惶恐,就像女巫准备开大招秒了所有人之前的‘风平浪静’。
——【真的没关系吗,诗音酱,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夏薇颤颤巍巍地发了条LINE短信。
而她的消息几乎被秒回。
——【没关系哦。其实这一次来,也需要你在必要的时刻成为我的掩护呢。】
夏薇没忍住,回了个问号:【啊?诶?那个,您的意思是?】
【我要和两个网络好基友面基。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来东京不能被别人知道。夏桑,你不介意我带两个朋友一起过来吧?当然,在我们聊一些‘秘密’的时候,我会确保只有我和你的。】
夏薇的内心在这个时候已经升腾起了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提前掐了掐自己人中,确保自己不会因为惊吓过度而晕过去,或是发出什么夸张的反应而被邻居报警。
【诗音sama说的两位朋友的名字是…?】她看着手机里刚才发送出去的LINE,颤巍巍咽了口唾沫。
救命,拜托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他们的名字不重要。】
夏薇眼睁睁看着诗音酱这样轻描淡写地回复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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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