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性恋 第19章 青春期

暑假，是所有学生最喜欢也最讨厌的长假。

它有着最浪漫的幻想，在放假前，所有人都憧憬着它会是个昂扬的、自由的，拥有很多自由时光，可以任性妄为，做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的暑假。

但最后却永远充斥着提前开学、无止尽的培优班，以及和好朋友见不到面的遗憾。

人类永远无法同时拥有自由和暑假。

萧闻栀就在这个漫长的假期里无止尽地和无聊打交道。

无聊的培优班，无聊的作业，无聊的天体物理学，无聊的电子游戏。

红白机上的坦克大战和魂斗罗早已经玩腻了，萧闻栀甚至能闭着眼睛默数关卡BOSS曼莎罗蛇的眨眼频率，也能轻松在刚进入游戏时就按出右左上下ABAB的作弊秘诀。

听说魂斗罗还有隐藏的水下八关，她甚至特地找了一个周末，握着红白机的手柄探索了一天，直到连接机器的卡带滋滋作响，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蓝白相间的松针状条纹——连电视机都受了不了她无聊的纠缠，罢工了。

妈妈始终没有答应她买新的手机，网路上那些靠短信联系的朋友们纷纷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远在天边了。

萧闻栀也尝试过在班主任的暑期培优班上交新朋友，可是能见到的那些同学往往又是班上和她一点儿也不来电的熟悉面孔。

那些同学们顶着学霸的光环，背负着崇礼的使命，铆足了劲要在年级第一顾知微无法补习的暑假更进一步。

顾知微是他们的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无懈可击的假想敌。

课间讨论她那位学霸同桌的声音太多了——

“这个立体几何的题目，顾知微会怎么解？几何法要证明这道题的线面平行太难了，我想她会直接选择快速建立坐标系，用空间向量直接得出证明。”

“为什么排列组合里会出现《周易》象数的知识啊，阴爻和阳爻上的爻有几种排列方法……没有理解能力连题目的文本都读不懂。如果是顾知微…她会怎么做？”

“我们不能假想这类离子平衡的题目只能有一种解法，上次化学课上老师点顾知微回答，她根本没解算，枚举法也没用，特值法就试出来了。老师没教过这种方法，好像是顾知微做题的时候在教辅资料上学到的。”

“顾知微用的什么教辅？”

顾知微。

顾、知、微——

顾知微……

顾知微没来补习班，但萧闻栀的整个夏天都是顾知微。

她那位学霸同桌的名字就像是这场灌注满整个夏天的稠雨，打湿萧闻栀走进那个狭小的补课教室时的每一寸肌肤，整个人变得汗津津的，湿黏黏的，是因为那个名字，又或者是接连不断的大雨。

补课的教室说是教室，实际上也就在班主任的家里，整个客厅的隔断被打通，似乎还敲了通向卧室的一面承重墙，学生们头碰头肩碰肩的缩在一个五六米的开间内，有人在洗手间里方便都听得清楚声音。

班主任住在崇礼中学附近的新小区，放课休息时的几分钟，在等待下一位科任老师“粉墨登场”的几分钟里，有同学会下楼买一根儿冰棍，也有人穿过小区的林荫道，在围墙的格栅外，等候外校或者外班的恋人。

在这紧迫的几分钟之内，享受和青春私会的热忱。

而萧闻栀始终无所事事。

所有的课间，她无一例外只做一件事。

——趴在课桌上睡觉。

她和所有讨论天体物理、讨论立体几何、讨论离子平衡同学们无话可说。

她们唯一的共同话题是顾知微，可那明明是萧闻栀的同桌，不应该是她和别人的“共同”话题，要说从属关系，顾知微也只能是属于她的。

她的同桌，她的学霸，她在崇礼独一无二的密友，她的饲养对象，她的电子宠物。

十几天前，放假前，她们还亲密无间。

顾知微咬着萧闻栀亲手做的草莓冰沙，笑得时候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

她同桌的肌肤很白，午睡醒来的时候脸侧会留下淡红的印痕，萧闻栀和顾知微开玩笑的时候真上手摸了摸，那些棱角分明的痕迹看起来很硬，长在顾知微身体上时却很柔软。

手指碰上去，就好像会陷进去，那些绵软的吸引力，让萧闻栀从指尖到心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悸动。

和自己一样，却不一样的身体。

顾知微最近胖点儿没呢？

自己最近可是闲的很，研究了很多新的甜品……她会不会爱吃？

这个令人讨厌的暑假，让她和她的学霸同桌好像成为了宇宙中两颗不同星系里的星星，既不知道对方的坐标，也无法和彼此通讯。

用高一分班前历史课上学的知识来说的话，她那位同桌，大概就是元谋人又或者是山顶洞人吧，总之是离文明社会很遥远的生物，没有手机，不玩MP4，隔绝了一切电子产品。

也隔绝了文明社会里的萧闻栀。

文明社会里的萧闻栀没了手机就活不下去，现在这种症状已经转移，似乎没了顾知微，她也有点无聊到活不下去了。

每天能听到她的名字，但却了无音讯，完全接触不到。

萧闻栀到新开的王府井和大洋百货逛商场，想的全是「再买一点高筋面粉回家吧、再研究研究一些新的、甜的发腻的甜品吧」，也许能把顾知微再养圆润点。

她会在冷气很足的商场里逗留很久，透过橱窗里拥挤的电视机，幻想那个脱离电子社会的元谋人，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

如果顾知微能不那么瘦就好了，自己或许可以在她午睡后眼神最恍惚的时候，不经意的抱一抱，那种绵软的、陷进身体里的触感——一定很美好。

“萧闻栀？”

“不要睡了哦。”

是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闻栀……我很想你。”

迷迷蒙蒙的声音响起来，萧闻栀睁开眼，唇上是绵软的、甜涩的、橘子冰沙一样的触感。

有人在轻轻吮|吻自己，这个人的味道很熟悉。

那些柔软的味道，深深探|入进来，搅|动时，绵稠地就像这个夏天身上永远干不掉的汗，就像永远下不停的雨。

时间在这个夏天的、情‖色的湿吻里逐渐延长。

很漫长，漫长到海水潮涌，漫长到萧闻栀的世界因为缺氧而逐渐真空。

她的世界在失重。

那种轻飘飘的触感，让人脑袋发晕身体发软的触感，在身体里引发失重的海啸。

萧闻栀在这个吻里，和书上的万有引力定律说告别了。

有什么同样潮湿的，从身体里涌出来。

“顾知微…”萧闻栀听见自己唇齿间发出了近乎呢喃的声音，“下个学期，吃雪绵泡芙好不好？我会放很多很多草莓。”

草莓味的吻…。

会很甜的。

“萧闻栀！萧闻栀！”

有一声急迫且锐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物理老师来了，赶紧把课本拿出来，别睡了。老师刚刚点你名儿呢，萧闻栀！”

于是这个缠绵的吻结束了。

失重结束了。

萧闻栀的青春期也结束了。

她从梦里惊醒，慌慌张张从课桌的抽屉里找书包，却发现这里是班主任的补习教室，却发现这里说是教室，原来是在班主任的家里，客厅内所谓的课桌椅只是一些路边摊儿上随处可见的简易折叠桌和折叠凳。

根本就没有抽屉。

萧闻栀的书包放在折叠桌下一个**的角落里。

她着急忙慌地推开课桌，弯腰低头去拉书包，课桌上笔盒里的原子笔和水性笔散落一地，叮咣五六发出零零散散的响声。

“萧闻栀！你还知道你在上课吗？没了你那同桌管着就六神无主的，站起来，拿着课本站到最后面去听！”

物理老师是位很严厉的女性，老师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萧闻栀**地垂着头，一把抓起课本就躲到人群的后面去了。

直到“双星运动是指两颗恒星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围绕它们共同的质心进行的运动。双星系统由两颗相距较近的恒星组成，它们在相互之间的引力作用下，沿着各自的圆轨道稳定运行……”

老师讲解课本定义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子，萧闻栀才从怔忪的情绪间中抽离，回归到自己的轨道。

她恍惚间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同桌，她的学霸，她在崇礼独一无二的密友，她的饲养对象，她的电子宠物——的味道。

一个吻。

一个和顾知微的吻……

原来并不是真的吻。

是一场夏天的，明晃晃的，**的白日梦。

可这场白日梦，让萧闻栀的青春期结束了。

她拥有了一些不太正常的想法，那些让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想法居然通通关于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在漫长的暑假里，天天被念叨着名字，却很久很久无法拥抱和触碰的女人。

自己，开始真正发育了吗？

不是因为每个月正常潮涌而酸涩肿痛的第二性征在诉说着成长。

是因为汹涌地想念着某个人…而酸涩肿痛的地方，在诉说着成长。

身体越痛，渴望就越发明显。

人类永远无法同时拥有自由和暑假。

女孩永远无法同时拥有欲、望和青春期。

萧闻栀的暑假结束了，萧闻栀漫长的夏天开始了。

……

再次见到顾知微的时候，是2004年的九月一号。

那天天气很好，很短暂的好了一阵子。

“嗨，顾知微。”

“好久不见，萧闻栀。”

她和她的学霸同桌，打着平常的招呼。

“尝尝吗？我研发的新品哦，雪绵泡芙。里面放了很多草莓。”

萧闻栀打开一个精致的食盒，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递到顾知微的手中。

她不经意摩挲了下顾知微的手指，她的同桌咬草莓时，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和柔软的舌尖。

现在舌根也是草莓味的了吧。

萧闻栀盯着凝在顾知微唇角沾到的打发奶油一直看，她情不自禁地这么想。

泡芙替我尝过了。

——尝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