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季澄站在通往珍兽区的门口,厚重的皮帘隔绝丰收祭不断发酵的狂欢气息。
论如何让异世巨蛇在演出中情绪稳定?
像是导师突发奇想扔来的陌生领域课题,并要求三天后汇报。
季澄表示很糟糕!完全是无理取闹!
更糟糕的是异界没有某网检索文献以作参考。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从银爪与斑斑身上得出的研究/御兽方法应是通用的,只是研究对象发生了变化。
理清思绪,他再次走向那座特制的、泛着寒光的牢笼。
这一次,季澄摒弃了先前强行投射意念的鲁莽方式,转而模仿与银爪建立微弱联系时的策略。
保持极致的平静,努力将自己调整为纯粹的观察者,尝试去感受晶棘蛇的存在状态。
他屏息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那根螺旋状的水晶独角,以及其周围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渐渐地,异象发生了——当他精神高度集中时,视线边缘开始浮现出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光点,如同极寒空气中凝结的微尘,缓缓环绕晶棘蛇流动。
这些光点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与记忆中自然神侍周身那充满生机的翠绿波动截然不同。
「初级冰属性元素利用,能量0.1%」
元素能量?冰属性?
他心中剧震,一个前所未有的认知轰然砸入脑海:他或许不仅能感知野兽,甚至还能借此触及这个世界更底层的规则——元素能量!
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意念“探入”那片冰蓝能量场的边缘。
每一次意念接触都像把手伸进液态氮,刺骨的寒意不仅作用于□□,甚至连同他的思维一起冻结。
恍惚间,季澄看到一片无边无际、死寂的白色冰原;耳边充斥着一种充满死寂、令人疯狂的风啸;舌尖甚至尝到一种金属般的、能冻伤灵魂的苦涩。
他明悟自己正站在巨蛇的意识边缘,窥视着一个非人的、渴望回归的灵魂。
断开连接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的气息在温热的帐篷里竟凝成一小片白雾,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仿佛刚从万年冰层中抽离
寒意从自身心底升起。
接触元素的能力不仅是机遇,更是一种“污染”!
沟通的艰难成果并未换来解脱,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焦虑。
采购草料时,季澄便觉得如芒在背。
一个穿着深棕色天鹅绒马甲、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看似随意地翻看着隔壁摊位的香料。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镜片后的目光,像精准的尺子一样,反复在自己和身后马车上装载的饲料袋之间来回。
那目光里没有好奇,只有评估和计算。
季澄并不喜欢这种目光,决定当场以怨报怨。
他猛地一转头,想象对面是一块人形黄金,用贪婪且充满凝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回去。
对方被吓了一跳,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融入人群,只留下一个背影。
此人的厚颜程度季澄自叹不如,心中却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想。
他试图再次劝说奥古斯特,甚至找到约克,强调晶棘蛇极度的不稳定性和可能引发的灾难。
但老约克已被贪婪和赌徒心态彻底吞噬,他甚至独自在帐篷里激动又犹豫地摩挲着手指、计算着晶棘“五十金币”的买入价格,低声咒骂着“黑林那群吸血鬼佣兵”。
他粗暴地打断:“风险?收益更大!它越可怕,越能吸引那些老爷们的钱袋!你小子不是有邪门办法吗?给我稳住它就行!”
被金钱蒙蔽理智的态度让季澄心底发怵。
离开帐篷,他决定给自己留条后路。
如果晶棘蛇在演出中彻底失控,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自己也可能因无能或惹祸而被抛弃甚至清算。
虽然神侍的目晦暗不明,但自然秘殿的木牌,却是当前唯一可见的、或许能通向知识和生机的线索。
最终,在演出前一天的黄昏,季澄借口采购,绕路巨橡镇边缘,找到了自然秘殿那处被古藤环绕的石砌建筑。
他并未直接进入,只是在远处徘徊。
周围的花草似乎格外鲜活,藤蔓的摆动仿佛有韵律;一只小鸟落在附近枝头,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怀中的叶脉木牌产生了微弱的温热感和轻微的共鸣震动。
季澄观察着进出的神职人员,试图寻找那位神侍的踪迹。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感觉脚下的苔藓似乎在与神殿本身同呼吸。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门廊那虬结着古老藤蔓的冰冷石柱——
嗡…
一股无形的、却无比清晰的排斥力骤然降临!
这并非物理的阻挡,更像一种来自空间本身的拒绝。
季澄僵在原地,指尖离石柱仅有寸许,却如同隔着一道深渊。
这排斥力冰冷而纯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它并非针对他的血肉之躯,在季澄的感知下似乎这力量精准地锁定了他存在的某种“异质性”。
他的思维与感知本能地高速运转,如同解构一道关于“自我”与“世界”关系的艰涩命题。
季澄尝试调动那独特的共鸣能力去感知自身——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全新的对内共鸣让他再次获得「能量 0.1%」的提示。
还没来得及开心,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感。
当他的精神触角触及某个点时,一股带着强制性束缚感和隐含的扭曲意志的异物感猛的出现。
他清晰地感知到,这个印记散发出的控制与所有权的意志,与这里崇尚自然生长、生命共生的场域法则,发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神殿纯净的力量本能地在排斥这一污染源。
就在季澄因这剧烈的精神冲突而脸色发白、冷汗涔涔时,原立于枝头上的鸟儿飞到他的肩头,泛起轻柔的绿光,疏解了他的不适。
他低下头与肩上的鸟儿对视,绿豆大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却莫名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悯和了然。
一个轻灵的声音在季澄心底响起:
“迷途的魂灵,你携带着异神沉重的枷锁,那并非有形之物,而是意志的锁链,心灵的烙印。它在纯净之地,如毒刺般刺眼,核心拒绝它的靠近。”
神殿的大门近在咫尺,但那无形的壁垒,却比任何钢铁都更加坚固。
是穿越之初被打下的烙印?
季澄本能地怀疑寄居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男声。
但既然契约指望着自己弑神,就不应当留下粗浅得甚至能被巨橡镇神殿发现的烙印。
那么,自己身上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季澄最终只能带着更多的疑惑离开秘殿所在,回到剧团的驻地。
......
丰收祭最终演出的夜晚终于降临。广场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观众数量远超此前,空气中弥漫着期待与躁动。
当地乡绅、甚至一位身着镶金边白袍的低阶圣裁所执事也端坐于最佳席位,目光锐利。
后台,季澄面色苍白,精神高度紧绷。
他一边竭力维持着与晶棘蛇那丝微弱且冰冷的精神联系,试图传递“平静”与“无害”的意念,一边应付着奥古斯特的指令。
他感觉自己像一根绷紧至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盛大的铺垫过后,覆盖厚重绒布的特制水槽牢笼被缓缓推上舞台中央。聚光灯骤然打亮,幕布轰然揭开!
晶棘蛇盘踞于幽暗水中的苍白身躯、那根闪烁着诡异寒光的晶质独角,瞬间引爆全场。
然而,危机在下一秒骤然爆发!
大量观众混杂着贪婪、惧怕、兴奋的意念、刺目的魔法灯光、喧闹的声浪,对感知敏锐的魔兽带来了难以承受的精神噪音。
脆弱的连接瞬间被冲垮!
更糟的是,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神秘男子,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狡黠,手中那枚戒指微微发烫,释放出极微弱却针对性极强的热波动。
这无异于在冰水中投入烧红的烙铁!
“嘶——!”
一声尖锐的痛苦嘶鸣撕裂空气!
晶棘的额前独角骤然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冰蓝光芒!
恐怖的寒潮以笼子为中心猛然爆发,肉眼可见的白色能量波动裹挟着无数冰晶四射!
前排一位贵妇华丽的羽毛帽瞬间被冰晶撕裂,脸颊被划出血痕;
乡绅的银酒杯“叮”一声冻裂,酒液瞬间在空中就化作冰珠砸落。
牢笼里的水瞬间变成粘稠的、冒着寒气的冰沙;金属栏杆因极寒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变形!
负责推笼的里克离得最近,他甚至来不及尖叫,伸出的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青白色的坚冰,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凸起呈现深蓝,整个人像被冻住的雕像般直挺挺向后倒去,砸在同样结霜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场面彻底失控!
观众席哭喊、推搡、踩踏!
圣裁所执事猛然起身,面色冰寒,手按上了圣徽!
老约克在后台面如死灰。
奥古斯特惊慌失措,试图大喊着挥舞鞭子,但声音被寒气冻结在喉咙里,鞭子刚挥出就被冻硬碎裂。
依赖强制手段的驯兽师在真正的超凡力量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远处的卡尔惊恐地看着这宛如末日的一幕,望向台上的眼神充满了不解与恐惧!
就在圣裁执事即将出手“净化”这一切非秩序因子、灾难无可挽回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带着雨后森林清新气息的微风,毫无征兆地拂过混乱的舞台。
风中,隐约有草木生长的悉索声。
那摧枯拉朽的寒潮,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扩张之势猛地一滞。
一位身着苔绿色长袍的老者,如同融入夜风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舞台边缘。
正是那位自然神殿的神侍。
他无视混乱与寒气,袍角拂过之处,尖锐的冰刺无声地软化、消融,化为水汽。
他神情凝重,目光精准地锁定季澄,微微颔首。
随即抬起枯瘦的手,掌心迸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翠绿色光芒,口中吟诵起低沉而充满自然韵律的音节。
蓬勃的生命能量温柔却坚定地抚过舞台。
翠绿光芒所及之处,狂暴的冰霜如同遇见克星般迅速消融,尖锐的冰刺软化崩解,牢笼上不断加厚的冰层停止了扩张。
晶棘蛇狂暴的气息在这充满生命安抚力的绿光下被勉强压制,晶角光芒黯淡下去,在融化的冰水中焦躁扭动,却不再攻击。
混乱的场面因这突如其来的干预而暂时得到控制。
自然神侍站在一片狼藉的冰水混合物中,绿光缓缓收敛。
他转向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季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透喧嚣:“小友,看来我们关于‘尊重天性’的谈话,需要在一个不会被冰霜打断的地方继续深入了。尤其是……当你试图理解的天性力量足以冻结凡尘。”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回到季澄身上:“现在,跟着我,到神殿来吧。或许可以谈谈……你的秘密了。”
季澄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死死按住口袋里那枚变得滚烫的叶脉木牌。
他知道,命运的岔路口,已横亘于眼前。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这是陷阱还是机遇?暴露秘密又会怎样?
最终,一种抓住唯一稻草的决然占据上风。
其实元素是未来男朋友的遗产[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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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