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招展,大军离了许都,一路向东,开赴与袁术接壤的前线。脱离了许都那令人窒息的政治漩涡,行走在旷野之上,吕子乔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嗅到自由与机遇的味道。出来了!总算是出来了!老曹,你的笼子关不住小爷我!接下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现代化、立体化、多维度的战争!真以为打仗就是两军对垒,砍砍杀杀?幼稚!哥先给你和袁术来一场信息时代的降维打击!
中军大帐内,吕布高踞主位,左侧是以监军身份端坐的夏侯惇,右侧是目光深邃、沉默不语的程昱。张辽、高顺等本部将领则肃立两旁,气氛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夏侯惇面色冷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程昱则低垂着眼睑,仿佛在养神,但吕布能感觉到,那看似浑浊的老眼中,时刻都在进行着精密的分析与判断。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对,夏侯惇这直脾气,估计连脸都不会唱,就是来盯梢的。程昱这老狐狸才是麻烦,得想办法让他“见识”点新东西,让他从怀疑到震惊,再到……或许可以利用?
“诸位,”吕布开口,打破了帐内的沉寂,“我军已出许都,讨逆之战即将展开。然,兵者,诡道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袁术虽逆天而行,失道寡助,但其盘踞淮南多年,根基尚在,若一味强攻,纵能取胜,亦必使我军伤亡惨重,淮南百姓流离失所。此非陛下与曹公所愿,亦非布之本心。”
他侃侃而谈,目光扫过程昱和夏侯惇。夏侯惇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番“迂阔”之论不以为然。程昱却微微抬了抬眼皮,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程昱内心非常疑惑:吕布竟引《孙子兵法》,谈伐谋伐交?看来刑场之言,非是偶然。且看他有何高论。
吕布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笑,继续道:“故而,在刀兵相见之前,我等当先以笔为刀,以言为剑,瓦解其心志,动摇其根基!故此,本将军欲先行一步——舆论攻势!”
“舆论……攻势?”夏侯惇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疑惑。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正是!”吕布肯定道,随即看向程昱,“程军师博古通今,想必熟知檄文之妙用。昔日陈琳为袁绍作檄文,骂及曹公先祖,曹公听后冷汗淋漓,头风顿愈,可见檄文若做得好,威力不下于千军万马。”
程昱终于完全睁开眼睛,缓缓道:“将军所言不差。檄文可明正逆,鼓士气,沮敌胆。不知将军欲作何檄文?”他心中思忖:吕布欲仿效陈琳?他虽有勇力,文采却……莫非是陈宫代笔?陈琳那篇?之乎者也,骂得文绉绉,除了文化人,老百姓谁听得懂?哥要玩的,是大众传播,是下沉市场!
吕布朗声一笑,带着几分自信与不羁:“程军师,以往的檄文,多是给士人将官看的,咬文嚼字,引经据典。但真正构成袁术军队根基的,是那些普通军士,是淮南的万千黎庶!他们不识几个字,听不懂那些大道理。所以,本将军这篇檄文,不写给他们看,而是要说给他们听!要用他们听得懂的大白话,把袁术的荒唐、无耻、必然失败,掰开了,揉碎了,灌进他们的耳朵里,刻进他们的心里!”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连高顺、张辽这些老部下都面露诧异。大白话檄文?闻所未闻!夏侯惇直接摇头:“将军,此非儿戏!檄文乃庄严之物,岂能用市井俚语?徒惹天下人笑话!”这吕布,果然还是那个莽夫,尽想些不着调的东西!
程昱却没有立刻反对,他沉吟道:“将军之意,是欲直达底层,煽动民心、军心?此想法……颇为新奇。然,如何确保能传入敌军之中,并被其所知?” 他抓住了关键问题,同时也对吕布能想到“直达底层”这一点感到意外。攻心为上,古之正理。然其法……竟如此直接?抛开文人桎梏,直指人心弱点?若成,效果或许惊人。
吕布成竹在胸,笑道:“夏侯将军勿忧,程军师所虑极是。且听我道来,并请二位一同参详!”
他不再卖关子,直接开始口述他的“讨逆檄文2.0”:
“淮南的父老乡亲们,袁术帐下的兄弟们,你们都听好了!俺是朝廷钦封的平南大将军吕布!”
开场就让夏侯惇嘴角一抽。这自称……也太不讲究了!
吕布不管他,继续用一种仿佛站在田埂上、市集里聊天的语气说道:
“今天不说那些文绉绉的话,就跟大伙儿唠点实在的!你们那个主子袁术,他疯了!他不要脸,自己关起门来当皇帝了!”
“你们说说,从古到今,当皇帝得有天命吧?得百姓拥护吧?他袁术有啥?”
“第一宗罪: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他老袁家四世三公是不假,但那也是给老刘家(汉室)当臣子挣来的!如今他扭头就自己当皇帝,这叫忘恩负义,数典忘祖!他祖宗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帐内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连一些亲兵都忍俊不禁。这比喻,太粗俗,但也太形象了!
“第二宗罪:裤子当了也要摆阔——穷嘚瑟! 你们在淮南的,最清楚不过!他袁术搞得淮南民生凋敝,他自己呢?锦衣玉食,后宫塞得满满登登!听说他喝的蜜水都要掺金粉,拉屎的马桶都要镶玉石!他这么糟蹋钱,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你们身上刮来的血汗钱,从你们嘴里抠出来的活命粮!”
这番话,直指淮南现实困境,极易引发底层军民共鸣。
“第三宗罪:茅坑里撑杆跳——过粪(分)! 他为了当这个破皇帝,到处抢传国玉玺,弄得天下刀兵四起!孙策小将军为啥跟他翻脸?就是看不惯他这德行!北边的曹公,荆州的刘皇叔,还有俺吕布,现在都奉了天子诏令,带着天兵天将来收拾他!你们说说,他一个人,跟全天下对着干,不是作死是啥?”
将袁术彻底孤立的事实,用最直白的方式点了出来。
“第四宗罪:兔子尾巴——长不了! 看看跟他混的都是啥人?一群溜须拍马的小人!真正有本事的,像孙策,像他手下有些良心的将领,谁愿意跟着他一起掉脑袋?他现在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打击对方团队士气,暗示内部不稳。
吕布越说越溜,语气也愈发激昂,充满了煽动性:
“淮南的兄弟们!你们当兵吃粮,是为了保家卫国,或者混口饭吃,不是给他袁术当垫背的,陪着他一起遗臭万年的!家里的爹娘妻儿还在等你们平安回去呢!”
“朝廷知道你们很多人是被迫的,是无奈的!现在反正,既往不咎!带着兵器、拉着同伴来投诚的,重重有赏!不想当兵了,发给路费,回家种地去!”
“还有淮南的父老乡亲们,再忍一忍!等朝廷大军一到,扫平了这个祸害,定然减免赋税,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别再给那个自私自利、昏了头的袁公路卖命了!他那个‘仲家皇帝’的破椅子,马上就要塌了!别等他掉下来的时候,砸着你们!”
一番“檄文”说完,大帐内鸦雀无声。夏侯惇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想反驳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檄文,简直就是市井流氓骂街,但内心深处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是淮南一个普通小兵或者老百姓,听到这番话,绝对会心神动摇!
张辽、高顺等人则是眼神发亮,他们跟随吕布日久,却从未见过主公如此……“别出心裁”!这檄文虽然粗俗,却像一把钝刀子,直接割在敌人最脆弱的地方。
程昱久久不语,他手指微微颤抖,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内心OS(程昱):这……这哪里是檄文?这分明是诛心之毒!抛开所有华丽辞藻,直指人性趋利避害之本能,利用乡音俚语,引发底层共鸣!其效果,恐怕远超十篇陈琳之文!吕布……他究竟从何处学得此等蛊惑人心之术?此子,不仅勇力绝世,对人心之把握,竟已至化境?!可怕!实在可怕!
吕布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笑了。
内心OS(吕子乔):震撼吧?懵逼了吧?这就叫信息时代的传播学原理!精准定位目标受众,使用受众熟悉的话语体系,突出核心矛盾(袁术的荒唐与大家的利益受损),给出明确行动指南(投降有赏)和美好愿景(战后好日子)。简单、直接、有效!
“将军……此檄文,是否……是否太过……”夏侯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太过粗俗?有失体统?”吕布接过话头,毫不在意地摆手,“夏侯将军,打赢战争,靠的是实力,更是人心。只要能瓦解敌人,鼓舞自己,手段不必拘泥。况且,”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狡黠,“此文并非要呈送给陛下和各位公卿阅览,而是要传入淮南的田间地头、军营灶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看向程昱:“程军师,你以为如何?”
程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缓缓道:“将军此法……别开生面,直指要害。若传播得法,确能收奇效。昱,无异议。”他不得不承认,在“攻心”这一点上,吕布走了一条他从未想过,却可能极有效的捷径。需立刻修书密报主公!吕布之威胁,远超预估!其不仅勇武,更擅操弄人心!
“好!”吕布一拍案几,“既然二位无疑义,那便如此定了!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檄文’广而告之!”
他随即下达了一系列让这个时代的人目瞪口呆的命令:
“第一,召集军中所有识文断字之人,不限官职,包括文书、账房,甚至识字的火头军!按照我这个口述的版本,用大白话抄写,越通俗越好,可以有少量当地俚语!抄写千份!”
“第二,在随军工匠中,寻找会刻印之人。本将军有一种‘活字印刷’之法,可寻胶泥刻制单字,烧硬,然后按文稿排列,刷墨覆纸印刷,效率百倍于抄写!此事由我亲自指导,必须在三日内见到成效!”(他抛出了超越时代的印刷术,再次震撼全场)
“第三,组织一支‘敌后宣传队’,挑选机灵、熟悉淮南口音的士卒,由‘听风阁’探子带领,将这些印制好的传单,在夜间潜入敌占区,散发于市集、村落、军营周围,甚至射入城中!同时,让他们将檄文内容背熟,在茶楼酒肆、田间地头,以闲聊、唱曲等方式散播出去!”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构建起一个初具雏形的现代宣传战体系。夏侯惇已经彻底跟不上思路,只能机械地听着。程昱则是越听越心惊,吕布的思路之缜密,手段之新颖,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袁术啊袁术,你的皇帝梦,就先从一场全方位的舆论风暴开始崩塌吧!等你发现自己众叛亲离、军心涣散的时候,就会明白,有些刀子,是不见血的!
随着吕布的命令,一场看不见硝烟,却同样残酷激烈的舆论攻防战,率先在淮南大地打响。而这场由现代灵魂主导的“信息战”,其带来的影响和震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