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星星 第4章 高考

铃声响起，停笔。吕西星按照顺序走出考场时，雨还是没停，雨滴淅淅沥沥的拍在树叶上，汇聚成一大颗水珠，再流到地面上散开，空气却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凉爽半分，依然非常闷热。吕西星将文具袋慢慢拉好放进黑色的书包，准备回家。

高考太普通了，和以前任何一次考试都一样，让吕西星非要说不同的话，她觉得也就是安检严格了一些。但是这么普通的考试，却宣判了十几年的学习是否合格。从结果导向上来看，不管你在以前的考试中错了多少题，拿了多少分，流了多少泪都不再有任何意义，只有这场考试的结果才能决定一切。有的人为成为黑马而欢呼，有的人因落榜而选择复读，背起书包跑出校门的少年们不会意识到人生已经悄然开始进入选择题。

吕西星在等公交车，一手举着一把浅绿色的伞，另一只手拿着MP3，手指划过几百条英语听力，在最下方点开了一首歌，一首不算欢快的英文歌Ocean Eyes，在音乐的节奏中，吕西星的脚尖不自觉的轻轻打起拍子。因为今天高考不允许穿校服，吕西星穿了一条淡褐色的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下面一点，也跟着吕西星的腿慢慢的晃动着。

“西西，上车送你回去！”周围实在是嘈杂，刚高考完，学生们都非常激动，再加上下雨的缘故，总感觉声音传播的不清晰，李佑不得不大声的喊。

吕西星抬眼看停在面前的车子，是李佑和她爸妈。她爸爸妈妈特意从工作的城市赶回来，陪李佑高考。她妈妈今天还特意穿上旗袍保佑女儿考得高分，此刻看着她笑盈盈的。

“不用了，公交很快就来了，谢谢叔叔阿姨。”

李佑看吕西星这样说也就不勉强了，就冲她说过两天找她玩。

“小佑，这是咱家小时候那家邻居的女儿吧，好久没见到，都认不出来了。”车陈婉拉着李佑感慨。

“她爸妈咋不来接一下，这么重要的日子。”李佑他爸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听你天天念叨她成绩好，爸妈倒是也不重视。”

“她爸妈有个小儿子照顾不过来，重视西西就怪了。”听得出李佑有点打抱不平的意味。陈婉摸摸李佑的头，“爱是很难讲公平的，妈妈就是怕一碗水端不平，生了你之后坚决不要了”。

坐在驾驶位的陈科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他当时是有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但是最终尊重了陈婉的意愿，现在想来，这样也很不错了。

李佑其实明白，吕西星也明白，不是不爱，只是爱在共享之后，有分到多的必然也有分到少的。

吕西星看着车子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在视野中，她才低下头去，白色的鞋子已经染上了泥点，水痕。今早出门，看雨不算大，以为下一会就停了，就没换上雨鞋，没想到下了一整天。鞋子脏了，吕西星不觉得郁闷，相反，她从小就很喜欢下雨天。下雨的时候，她窝在自己的书桌里，手伸出窗外感受雨丝打在手心，天空灰灰又亮亮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吕西星喜欢安心的、平静的情绪。

吕西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这一趟晚点了十分钟，是因为下雨吗？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28路车出现在余光里，慢慢变大变清晰。吕西星看着车子慢慢停稳，从口袋掏出公交卡，迈开了脚。

“哎等等，等等我，绿星星”，吕西星走上公交车刷卡，滴----，回头看，许季在跑过来，风把他的白T恤吹得鼓鼓的，头发也往后吹开，漏出深邃的眉眼，雨水在他脚下溅开。

“还好赶上了。”车门在许季背后重重合上。他轻松的笑，小虎牙显现出来。

这个点，公交上算不上特别拥挤，但基本上坐满了人，吕西星随便在一个空位坐下。许季跟着站她旁边，吕西星扫了最后一排一眼，心想这不是还有空座吗，干嘛站在旁边。

“你怎么坐这趟车，你家不是在新城区吗？”吕西星主动开口说。

“啊，我去老城看我爷爷奶奶”

“你爷爷奶奶住在老城？没听你提起过”

“这没什么好提的嘛”许季说完瞥了一眼吕西星又赶紧开口

“对了绿星星，你考得还可以么？报哪个大学呀，我们暑假和平安李佑去旅游怎么样？”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吕西星只得耐着心一个个答。

“考得和平常一样”

“那太好了，照你平时的水平，一定没问题”许季大大咧咧的抢着说。

等他说完，吕西星才又开口，

“没想好报哪个大学，出成绩再说吧。”考去北京吧，她在心里想。

“我和佑佑约了去厦门旅游，你们要去么？”

“去！”停了几秒，才继续开口，

“那你报哪个城市之后告诉我。”许季低头看她，她正在拨弄自己的有线耳机。

“为什么----”吕西星想问为什么要告诉他，难不成他要和她考一个城市？她想说，放假也能见面，不一定要考同一个城市，她和李佑都没约好一起考哪座城市，每个人还是要根据自己的成绩，偏好来选才对。她还没问出来，许季又赶紧开口。

“那约个时间吧？”

“下星期三？”

“好嘞”

问完之后，许季安静了下来，吕西星也不是主动聊天的性子，于是两个人没有再说话。直到快到站，吕西星正要站起来按铃，许季却先一步帮她按了。

“谢谢，你在哪一站下？”

“过几站”许季随口说。

吕西星下车后，公交往前开了一站，许季就下车了。他绕道马路对面的车站，开始等回家的公交。这一带因着是老城区的缘故，公交车的趟数并不多，等了快一个小时，许季才上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许少爷，您回来了，许先生和许太太说今天很忙，会很晚回来，您先吃饭吧”

“谢谢陈姨，您先回吧”许季客气礼貌的点点头。

等大门轻轻关上之后，许季才走到浴室冲了个澡，换掉了被淋湿的衣服，穿上舒适的家居服后才准备吃饭。做的都是他爱吃的，有红烧肉，麻婆豆腐，醋溜土豆丝。许季上初中之后，他爸妈的工作都忙了起来，那几年房价开始上涨，他爸爸的房地产初创公司规模也开始变大。他妈妈的广告公司也随着互联网开始普及变得繁忙起来。两位实在抽不出时间管许季，只好给他请了位阿姨，也就是陈姨。陈姨炒的一手好菜，特别是会迎合许季的胃口，算起来，也已经照顾他六年了，等许季回家之后，陈姨才会离开。这几年来，可能相处的时间比和他爸妈还长。

吃完之后，许季觉得无聊，照例去楼下骚扰成平安。开门的是他妹妹，一个小萝卜头，刚上初中。

“喂，你哥呢”许季直接走进去，像回自己家一样熟悉。

“房间。”步入青春期的成忪叶开始惜字如金，也不再吵着要跟哥哥们玩了。

许季稀奇的看她一眼，转而朝着沙发上看报纸的成正和正在敷面膜的胡思蕾灿烂的笑，“叔叔阿姨，我找平安玩。”

他们显然也已经习惯，眼神都没有挪开，“去吧去吧，这个闷葫芦天天就待在房间。”

推开门，成平安果然在玩他的数独了，地毯上放着一个大魔方。

“别玩了这都考完了，赶紧和我打游戏，把没打的游戏都补回来。”许季用脚推推陈平安。

成平安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把柜子里的游戏柄甩给他一个。

“就为了打游戏？”成平安斜他一眼。

“下星期三去旅游，你赶快跟叔叔阿姨讲。”

“吕西星说去哪？”

“厦门。”

“行。”

打完游戏，刚好十一点，许季开门的时候，满屋漆黑，没有人在。他面色如常，也不开灯，径直走回房间。他梦到吕西星了，梦里她在往前跑，绿色的裙子飞扬起来，手里牵着绳子在遛一直雪白的毛茸茸的狗，她边跑边回头，笑着叫他快跟上，牙齿洁白整齐，眼睛弯成月牙。在黑暗中，许季满足的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