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里又青平时会去美术培训机构兼职授课,可以赚一些外快。
赚的钱一部分钱被又青拿来置化妆品、新衣服,能随意搭配的又青将自己的气质和风格又提高了一个格调,又青时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
但又青历任男友都不会承认仅仅是被又青这种女人感所吸引,他们总觉得在又青那冲击性的美感中,更多的是一种需要被保护的单纯和柔弱在号召他们的荷尔蒙冲动。
宿舍里四个人,两个油画专业,两个中国画。四人也像是分好派别一样,油画和中国画各自成对的活动,在某种程度上还类似中国画与西洋画的对峙一般,中国画觉得西洋画重形无韵,西洋画觉得中国画求神失真,有点互相觉得对方攀不上自己艺术境界的意味。
以至于在生活上相对于两个中国画室友的寡淡悠闲,又青和她油画专业的伙伴则显得过于外露奔放了,总有约不完的会,这样一来就很晚才会回来,为此招致了两位中国画室友多次隐而不露的抱怨。
直到又青的油画小伙伴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后这个平衡才被打破,又青一个油画的和两个中国画的住在一起,感觉像失去盟友的孤军奋战,三个人共处一室,总有些莫名的尴尬。
半个学期里,又青为了同步室友作息,在终止了一段恋情后也多少是感觉到有点累了,于是屏蔽了很多骚扰,选择单身。
半个学期里都是一个人活动,虽然多少是有点孤独,但思考的空间倒多了。
这段时间里,又青反思自己,反思了很多人,把过去记忆中的人拿出来剖析了很多遍,这个时候的她总是坐在图书馆临落地窗的一个固定角落里,看哲学、文学、艺术史。
直到有一天,又青觉得胸口的地方闷,在靠近肋骨的地方有点疼,去医院检查,说是胃炎。
问医生原因,说饮食作息不规律,或者压力大、心情抑郁所致。
又青想了想排除前面的,只有心情郁结可能是病因。
过度陷于自己的思考也许会抑郁发疯也说不定,想起1889年在都灵的卡尔洛阿贝尔托广场上抱着那匹受虐的马发疯的尼采,又青觉得自己好像处在危险的边缘。
这个时候,快速进入一段新恋情貌似很有必要。恰好,家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家长三十八岁,孩子刚十岁,正好是又青在培训班的学生。
家长是大学教授,教物理,虽然是快奔四的人了,但是成熟睿智中不失儒雅,身材颀长,平日常锻炼,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
家长本来和又青没有任何见面的机会,但是这天接学生的保姆阿姨生病了,家长只好请培训机构负责下把学生安全送到家,他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要晚上才能赶回家里。
又青作为学生的老师,被委派任务,好不容易把学生送到家给家长打电话报平安后准备回去时,学生问又青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他,又青一看偌大空旷的房间里只摆着简单的家具,北欧的格调,线条硬朗,没有温度。
再一看学生,楚楚可怜地坐在灰白色的大沙发上,小脸抬头看着又青,眼里幽幽地怀着某些期待。
她想到车祸后,那时老家的房子还没有拆掉,大人们站着拥挤在屋子里急急嚷嚷地说着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楚。后来所有大人都走了,没人记得她,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待在家里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房屋是父亲用心布置过的,但平日里觉得温暖的星星点点在那一刻显得过分冷清。
可这个学生更可怜,家里看不到一点有温度的色彩,怪不得学生平常总是闷闷地。
于是,怀着一种类似母爱的怜悯,又青答应了学生留下来。
在等家长回来的时候,又青知道学生家长离婚了,早在三年前,学生妈妈现远在国外。
又青就问,这些都是你爸爸都告诉你的吗?
学生点头。又青心里惊叹,这样的父亲会是怎样的人啊,孩子这么小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不怕小孩成长不健康吗。
但还没有多细思,学生就从茶几柜子里翻出一大包零食问,老师要不要一块儿吃零食看动画片。
又青当即感动地想飙泪,她想到了小时候自己揣着父亲给的几毛钱然后带着弟弟去村上的副食店买辣条,顺便蹭电视看,每次看到《天线宝宝》时都特别高兴。
家长回来时,两人正看着《海绵宝宝》。
又青早就双腿盘曲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学生给的零食吃得津津有味,眼睛则盯着电视一动不动。
家长看到此番情境,先是一愣,尔后明白过来。
倒是又青看到家长后腆着脸把脚放下,其实她的害羞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是因为她在抬头看到穿咖啡色风衣的家长进来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对这位学生家长动心思。
主要是家长的那一张脸,和父亲的脸真有那么几分重叠,又青有点恍惚。
其实家长的脸并不一定和父亲神似,父亲其实没有那么好看,也没有那样一种吸引人的气质,但在记忆中发酵的容貌早就可以由着自己的任性随意雕琢,想说像谁都可以。
几次试探下来,又青已经很明确家长对她也有好感,之后多番接触下,两人终于走到一种超越基本道德规范水到渠成的关系。
好不容易等到暑假把孩子送到夏令营去了,又青在家长家有了两个月的暂住权。
她忙里忙外,用煲汤和饭菜的气温重新给家长的家里注入“家”的味道。
晚上又青忍不住胡思乱想时总是找家长说话,对历届男友又青都保持了这个好习惯,所有和又青处对象的男性在和又青分手后总顶着又青送给他们最独特的礼物,两个十分严重的黑眼圈,还些人甚至还就是顶着又青送给他们的黑眼圈在黑暗中来想念又青的,他们中有些一辈子也不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就被分手了,明明前一秒还对自己那么喜欢的又青怎么能冷酷到说分就分呢。
但所有男友中,也有例外没被送黑眼圈的,那便是家长。
又青在黑暗中问为什么要和学生妈妈离婚,家长倒也诚实,说喜欢上了女学生。
女学生呢?又青追问。
跑了,家长趣答。
那为什么选择和我在一起?又青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她不希望像所有一样女人问这么一个恶俗的问题,但她真的是怀着所有女人都有好奇,以及一种被夸赞的期许。
但是家长毕竟是家长,他说,不是你选择的我吗?
听到这个回答后,又青突然惊觉,其实家长才是这场恋爱里掌控全局的操盘手,再加上家长身上这种吸引死人的气质,自己在这场恋爱里一定会输,为了不至于输得太惨,她又一定得不能全心投入,甚至她得早点抽身而走。
这是她谈朋友的原则,喜欢可以,十分喜欢也可以,但绝对不可以随便爱上,她不想在爱的无法自拔时对方一下就消失了,爱伴着疼痛,她不喜欢疼痛。
待又青准备再次发言时,家长制止了她,说了句,乖乖,快睡吧。
这个时候,又青就想一脚把家长踢下去,心想,睡你大爷,看不出我想和你谈心吗?你还真以为是我家长!
但又青什么也没说,就像只安静软绵的羔羊一样,在黑暗中轻轻地应了声,嗯。
后来又青和家长主动了断关系,好在家长是理性成熟的人,没过问什么。
倒是又青有时想到此事会自顾自地哼哧冒气。心想,还好没跟家长耗太长,不然自己这种艺术狂热贴上那物理冷酷只怕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