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 第20章 丑字

笔墨纸砚整齐地成列在桌案上，墨已是研好状态，正静待着他人挥洒。

司清翌注视着手中的笔和纸，面色之间，满是愁容。想要得到文书长老的认可，就需写出一手好字，不仅要令人眼前一亮，还要符合文书长老的严苛标准。

这场考核说是要比字，合着书写的就他们三人，文书长老负责担纲评鉴，他们负责挥毫泼墨。

若论其他的，司清翌尚可一试，可要让他写出一幅佳作，他真的无从下笔。

他自幼生活在焚魔谷，那里的妖大多野蛮生长，它们不懂文字所蕴含的情趣，也不懂诗画里所描摹的意境。它们沉不下心来，不喜静，喜那天昏地暗的喧闹。

闲暇时，不似人族总是聚在一起赏月、品茶，有些文雅的爱好。而是用最接近原始的方式进行切磋，俩俩赤身相互搏斗，渲染开寂静的氛围，带动个人情绪，令人热血沸腾。

这也是两族之间，不同的文化差异。

而司清翌在焚魔谷每天的生活不是在逃，就是在苟，根本无暇接触笔墨这类文雅的东西，更何况焚魔谷这地住得可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妖。

你若是要它们教你为祸四方的伎俩，那他们可是天生的好老师，但若是要它们提笔写字，只怕它们连笔杆都握不稳当。

这小小笔杆，在它们眼里就是剔牙缝的签子。

亦是到了中洲，也是鲜少能有几个修士闲情逸致地去练书法。对他们而言，有这功夫还不如多修炼片刻，活下去远比什么兴趣爱好要来得重要。

司清翌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他来说字丑点不打紧，只要能表达清楚意思，让人看明白即可。

他宁愿忙里偷闲，日复一日地去练习那几个剑招，也不愿忍受练字的枯燥。

司清翌的字迹杂乱无章，似蚯蚓和蛇爬行的轨迹，弯弯曲曲，只怕观他字的人，也会心生不适。

要他写字，既为难他，也是为难他人。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出去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而不是握笔苦思，良久却提不出一个字来。

由于司清翌迟迟下不了笔，墨汁顺着笔头滴落在纸上，洁白稠密的纸被墨晕染开来。司清翌想要补救，可看到几个眼珠子大小的黑点，又有些犯难。为了掩盖这些小黑点，他绞尽脑汁，最终决定用他那蹩脚的画技进行补救，在纸上画了一只拥有迷人大眼的咕咕鸡。

眼见君浔璟和萧千策早已写好字，司清翌终于开始动笔，很是潇洒的在纸上一挥而就，写下笔划最少的那个字。

文书长老手中捏着从司清翌三人那收来的纸，三张纸交叠在一起，他从第一张开始端详。他从最上方一字一字看下去，这字写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结体严整，笔法圆熟。

看的时候，他不断点头说着：“不错，不错。”对萧千策的字甚为满意。

直到他翻到第二张，只见那字力透纸背却不失飘逸之姿，笔迹如行云流水。虽然字数寥寥，但每一笔都蕴含着无穷道韵，神乎其神。他看着字，一阵出神，陷入某种玄妙的悟道状态。

恍然间，他才回过神来。这次顿悟令他受益匪浅，他的境界虽没提升，但他对道的掌控，更为精进。

文书长老用指尖轻轻抚过每一个字，如看爱人般深情款款，仿佛要用那炽热的目光，把字深深镌刻在心中，使其完全融会贯通。

他不禁感慨道：“没想到你这小娃娃年纪看着轻，对道的领悟竟如此精深，连我都要自愧不如。”

萧千策也凑上前去，看完君浔璟的字，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君浔璟的字很玄妙，仿佛充满生命一般，特别玄妙，深深吸引住他的双目，像是随时能从纸上跃然而出。

司清翌听着文书长老对君浔璟的字那叫一个赞叹有加，他把君浔璟和萧千策的字都看了不下十遍。平心而论，两人的字都很好，皆是到了他可望不可即的程度。单论字迹，不论道韵，他这种外行人确实难以分辨出高下，反正对他来说都是极好的。

看来这场考核和他无太大关系，他索性就美美隐身，跟在君浔璟后头混。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祖宗留下的这话果然不无道理。

话说要带君浔璟出去，结果反而是君浔璟一人‘战群雄’，带飞他和萧千策。而他真正意义上成了队伍里边缘人物，没什么作为，却因为有着两位好队友，一路通关。真不怪他弱，实在是君浔璟太靠得住，他也想为团队有所付出，只是这些考核内容完美避开他的强项。

文书长老把君浔璟的那张纸放在桌边，动作轻柔，像对待珍宝一般。恨不得把这张纸裱起来，日日欣赏。平复好心情，他才将余光放在司清翌的字上，前面两位已经带给他诸多的惊喜，不知司清翌又会带给他怎样的震撼。

他大致扫视了一下司清翌的字，只是粗略一看，便挪开目光。

心中早已有了评价，只是面上不显嫌弃之意。

文书长老在心中斟酌好措辞，违心地夸赞道：“这字犹如脱缰的野马，行自空无，不受拘束，甚是飘逸。”

司清翌深深怀疑道：“你确定？”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会不知道？莫不是这老者借着评鉴字的东风，想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有文化素养的样子。实际上老者的字也是写得一塌糊涂，和他不分伯仲，根本分辨不出好坏，只知道什么都说好。

文书长老尬笑道：“嗯···对。”

“司兄不愧是你，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我一早就看出你这人不光手脚功夫厉害，写起字来也是一方面的好手！让我来看看你的字。”萧千策从文书长老手里接过那张纸，尤其是那坨凸着两眼的玩意，令他有些沉默。

他嘴角抿了又抿，快要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最后忍不住放肆大笑。他把所有悲伤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不容易把情绪抚平，可对着司清翌的脸，他又抑制不住笑出声。他眼角擒泪，捧着腹，上气不接下气道：“司兄···我真不是故意的···”

司清翌看着萧千策人都快要笑没了，唏嘘道：“我知道我字丑，但你也不至于笑成这样。”

“不不不···司兄，你的字如你的人一样，当真是潇洒不羁···哈哈哈。”

司清翌把纸递到君浔璟面前，嘴角向下耷拉，委屈道：“当真那么好笑？”其实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字丑就丑，又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只是想在君浔璟面前寻求一丝安慰，才故作可怜的样子。

君浔璟早就见识过司清翌的丑字，且他本身就是个不爱笑的人，因此他的反应并没有萧千策那么大。他嗓音轻缓，一本正经道：“虽然字很丑，但并不好笑，是他笑点太低，你不要理他。”

君浔璟说话还真是实诚，一个是语言上的扎心，一个是行动上的扎心。两把软刀直戳司清翌心窝，倒是一点也没影响到司清翌的情绪，他依然保持好心情，展眉笑道：“好，不理他。”

萧千策咧着嘴附和道：“对，司兄，我就是爱笑，你可千万别不理我。”

司清翌提醒萧千策，无奈笑道：“你注意点，别把嘴给笑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