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时起舞 第5章 第 5 章

下午4点，杂志拍摄现场。

江奕辰扯着紧绷的领带重重吐了口气。

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五套造型了。从早上10点进棚开始到现在，除了午饭20分钟之外没停过。江奕辰的脸上已经有了些疲态，笑容都开始勉强。

摄影师试着拍了几张不太满意，又招呼化妆师补妆。

化妆室一边补妆一边搭话：“江老师今天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啊？”

江奕辰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

行程太挤每天都忙到很晚，可偏偏越累脑子就越乱，一到关灯睡觉的时候录制那天的画面就不断重现。没办法他就只能抓紧每次转场的时间休息。

补妆结束，江奕辰打起精神再次进入拍摄状态。

一个多小时后，摄影师终于放下镜头：“好，结束。江老师辛苦了。”

即将下班的愉快瞬间让棚里气氛轻松不少。

江奕辰点头致谢，快步回到化妆间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沈纪霖将手里的外套、手机和车钥匙都交给江奕辰，还不忘交代：“江哥，明天早上八点有个商务......”

“我知道，你回去吧，明天准时来接就行了。”

江奕辰摆摆手打断沈纪霖的话，径直走向停车场。

五分钟后，车子快速驶出地下停车场

天边的最后一抹红正渐渐淡去，江奕辰看了一眼腕表，五点四十五。

超负荷的身体链接着脑神经流向太阳穴突突直跳。

本来他这样的状态是不适合独自开车的，但前几天他母亲徐秀莲女士还在给他打电话抱怨已经半年多没见儿子了。

他对着行程挑来挑去只能选择在今天努力压缩工作时间好早点下班和父母吃顿饭。

因为不确定时间，他没有提前跟徐秀莲打招呼，不知道赶不赶的上饭点。

江奕辰猛踩一脚油门。

车子打着转向开进小区，江奕辰降下车窗，初秋的风灌进来，带着桂花将开未开的香气。

肺里的浊气好像散了些。

江奕辰刚把车子停在单元楼门口熄火，就看见自己的母亲从楼里走出来。

徐秀莲穿了一件墨绿色旗袍，头发盘得很精致，手上还掂着一个礼品袋。显然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啪”的一声，车灯打在徐秀莲身上，在看清车牌的瞬间，徐秀莲的表情僵住了。

她抬脚就想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江奕辰走近。

“妈。”疲惫加上许久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你这是要去哪？”

徐秀莲的手攥紧礼品袋子：“就......就去前面那个鸢华宴吃饭，见个老朋友。”她目光扫过江奕辰的脸，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脸色这么差？你要是忙也不用勉强挤出时间回来的，好好休息更重要。”

江奕辰紧盯着母亲，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躲闪。

“老朋友？哪个老朋友？”

徐秀莲慈爱地伸手替他整理衣领，“领子都歪了。你吃饭了没？冰箱里有......”

“妈！”

徐秀莲吓了一跳，拍了江奕辰肩膀一下，“你喊什么！柳阿姨，跟你柳阿姨吃饭，行了吧！”

江奕辰没说话。

他太了解他母亲了，她每次有所隐瞒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提高声音来增加可信度，就像现在。

还有那个礼品袋，上面印着“Petit Plaisir”，那是苏岚音以前最喜欢的一家甜品店。

不知名的情绪席卷上来。

江奕辰后退了一步，哑着声音说：“那你去吧，替我跟柳阿姨问好。我先回去了。”

他头也不回的上了车，驶离小区。

-

鸢华宴主要做的是本地私房菜，很受附近的居民欢迎，苏岚音第一次来这吃饭就是徐秀莲让江奕辰带她来的。

苏岚音坐在包间的椅子上手指扣着桌边，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实在太久没见徐阿姨了，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相处了。

回忆着从前和徐阿姨相处的方式，苏岚音在心里排练。

徐阿姨，好久不见。

是不是生分了点？

徐阿姨，终于见到您了，我可想死您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是不是有点假了？

要不还是随意点吧。

徐阿姨，您还记得当年大老远去剧组送避孕套的事吗？

啊呸。

想什么玩意儿呢。

苏岚音思绪飘到这的时候差点想把自己脑神经给拔了。

这件事同样发生在探班的时候。

那天苏岚音休息去剧组找江奕辰，却在片场外的粉丝堆里看见了徐秀莲。

两人对上视线，徐秀莲拉着苏岚音神神秘秘地走到角落把袋子交给她：“我说这小子怎么让我给他送东西呢，感情是你过来了。那你把这个给他带进去吧。”

苏岚音还没捋明白二者的关系，徐秀莲又拍拍她的肩膀继续交代：“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苏岚音一头雾水的送走了徐秀莲，然后打开手里的袋子，就看见里面有一本剧本、一件衬衣和一小盒安全套。

苏岚音整个人原地沸腾了。

等到江奕辰休息的时候一问才知道，是剧组因为天气原因临时调戏，结果江奕辰那几集的剧本上次转场的时候不小心带回家了，时间紧急他只好拜托徐秀莲帮忙送过来。

没想到徐秀莲不仅看了里面的东西，还把整个袋子都送了过来。

后来江奕辰下了戏，指着自家母亲让他收敛的消息表示不能白背了这个锅。

理所当然的，苏岚音当晚没能回家。

“岚音，岚音？你怎么了？”

苏岚音被母亲的声音拉回神，忙摇头：“没，没什么。”

柳素清还想说什么，包厢的门忽然被打开，徐秀莲从外面走进来。

苏岚音纠结的打招呼方案一个没用上，因为徐秀莲一进来就眼泪汪汪的抱住了苏岚音：“哎呀岚音啊，我可算又见着你了！你看看你，怎么比那时候还瘦了！”

可能是被徐秀莲的情绪感染了，苏岚音的眼眶也有点红，她压了压发哽的喉咙，“没办法，为了上镜嘛。”

“对，我听你妈妈说你也进了娱乐圈，发展还行吗？那个圈子里水深，你可千万保护好自己啊！”

“阿姨你放心，我签的经纪人挺好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

徐秀莲拉着苏岚音的手坐下，点好菜之后又絮叨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自己带的东西。

“对了，你看我这记性。我给你带了这个，”徐秀莲把袋子里的小蛋糕拿出来，“你肯定很久没吃了吧？我记得奕辰说你最喜欢这家……”

端着小蛋糕的手定在半空，徐秀莲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看了苏岚音一眼。

这一眼看的苏岚音心口有些发酸，她连忙笑着接过小蛋糕：“没事的阿姨，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放下了。我好久都没吃这家店的甜品了，谢谢阿姨。”

“既然放下了，不介意我一起吃顿饭吧？”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三人齐刷刷望向门口，苏岚音快速收回目光，徐秀莲一脸诧异：“奕辰？你不是回家了吗？”

江奕辰面色坦然的走到苏岚音对面坐下，嘴角微微扬起，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听说这里有一场难得的老友聚会。好歹我也是主角之一，不来岂不是可惜？”

徐秀莲一巴掌拍在江奕辰的背上：“你这小子说什么呢！”

这一巴掌有点力度，江奕辰疼的眉毛一抽，挺了挺背。

柳素清只好在一旁打圆场：“没事没事，来了正好呢，我也好久没见奕辰了是吧，又帅了。”

“阿姨您也还是这么年轻。”

“哎呦喂，小辰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看在这是在娱乐圈里磨练出来了啊。”

那三人聊得越来越热闹，倒是苏岚音自己瞪着面前的小蛋糕，看起来格格不入。

上一次见面节目上就怼得不欢而散，后来在车上又说了那些话。结果今天就跟双方家长坐在一个桌子上吃起饭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发展？

还有，这三个人倒是越聊越火热，今天这顿饭到底是来见谁的？

柳素清不是说他们母子已经半年多没见了吗？怎么她一来就见上了，是她上当了还是今天不宜出门？

苏岚音咬着小勺磨牙，心里一团麻线捋不着头。

留意到苏岚音的情绪不高，徐秀莲转移话题招呼大家吃饭：“岚音你快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新菜品，可好吃了。”

苏岚音顺从的吃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了，她冲徐秀莲笑笑：“阿姨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

望着苏岚音走出包间的背影，江奕辰竟然有些恶劣的觉得自己还能影响到她的情绪，即使是让她烦躁都觉得满足。

门关上的瞬间，徐秀莲转头质问江奕辰：“你跟踪我？”

江奕辰反击：“你骗我说只有柳阿姨。”

柳素清反问：“你妈妈为什么骗你你不知道吗？”

徐秀莲立刻接话：“就是！你自己把媳妇搞丢了怪的了谁？！”

江奕辰哑口无言。

江奕辰一开始确实没想来的，他知道苏岚音大概不想见他，毕竟一直花了那么多心思躲着自己。

只是车子开出小区他忽然发现，他想知道苏岚音还喜欢吃那家店的甜品吗？她还会对徐秀莲像以前一样笑吗？她吃饭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五年前他在这第一次和她吃饭的场景？

他发了疯的想知道。

柳素清叹了口气问：“小辰啊，你们当初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江奕辰没有回答柳素清的问题，沉默了两秒问：“她为什么会离开剧团？”

柳素清摇头：“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只说是自己跳腻了不想跳了。但怎么可能呢，她这么热爱舞剧。”

“那……”

江奕辰还想说什么，门把手被转动，他就停下了。

苏岚音走进包间，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

柳素清仰着头扣自己脖子上那颗小痣。

徐秀莲一勺一勺的喝着碗里已经见底的汤。

只有江奕辰还算正常，但那一口菜他也已经嚼了四十多下了。

苏岚音默默坐下，也没说话。

包间里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是徐秀莲先打破的沉默。她主动往苏岚音碗里夹菜，问他们一起录制的节目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播。

苏岚音差点就要说出来了，忽然想起跟江奕辰在节目上互呛的那些话。

算了，还是别让两位家长听到的好。

“还不确定，挺无聊的节目，没什么好看的。”

江奕辰盯了苏岚音一会儿，放下筷子倏地开口：“确实没什么意思，不过等我们拍了新剧倒是可以看看。”

苏岚音抬头，眼里带着惊疑，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和他对视：“什么新剧？我们是谁们？”

“我们当然是你、和、我。”江奕辰一字一顿的说。

然后又回到正常的语速：“一个不错的剧本，你演剧院女首席，我演一个落魄小演员，大概已经签了。”

什么女首席小演员，这本子也太有针对性了吧！

苏岚音咬牙：“不可能，我不会接的！”

江奕辰盯着苏岚音步步紧逼：“为什么不接？你来当演员不就是图挣钱多吗？”

“为什么要接？我连本子都没看过。”

“没看过为什么就说不接？因为剧本还是因为人？”

“......”

苏岚音实在没想到她随口胡诌的一句话会被江奕辰拿来堵嘴。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苏岚音脸色泛白地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还有事先走了。”

“岚音！”徐秀莲慌忙起身想叫住人，可苏岚音一步也没停。

她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儿子，“满意了？我们约好的叙旧局你非得横插一脚，就为了把人气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