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即使时局敏感,爱德华的遗体护送依旧阵势盛大。
海德和卡普雷可两人骑马走在队伍前列,最前方只有数位操作人员在平整道路,防止车身被磕碰。
两人的身后则是长长的护卫队。
皇帝爱德华的灵柩车在两人身后不远,被众多护卫拱卫。随着马匹的行进,车身四角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铃声。灵柩车外观设计形似匣子,车顶铺满剔透的琉璃瓦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车身四柱俱由黄金铸就,柱身细致地雕刻着浅浮雕,纹样描绘着皇帝生前获胜的数次伟大战役;车身正中镶嵌着根系发达的巨树,那是帝国的象征,枝叶均由各色珍贵宝石打造,极尽奢华。
这份苦差事大约持续了一个月,灵柩车的铃声每每在一个城镇响起,城中居民都出来瞻仰跪拜,护卫队不光防贼,还要一直注意居民的推搡。
在护卫队行进至琵瓦绿洲的途中,海德突然向卡普雷可提出了稍微绕路的请求。
他神色忧虑地提及,之前听闻临近的城市似有不好的风声,希望能够顺路前往查明真相。
“您在搞笑吗?我们是在护送皇帝的遗体诶!我们才遭遇了抢劫啊!”这是偷听到二人对话的喀米利发出的抗议。
海德的目光缓缓滑向土系魔法师,他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再发表意见。
并不意外,像卡普雷可这样正直的人,在听说了那些传闻,便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他甚至没有多费心去听完海德的分析,就像对待自己信任的副官一样,将后续工作全权交给海德。
荒漠的酷热干燥让这位习惯于海上生活的指挥官叫苦不迭,他刚答应完绕路的事情,就再次向海德大声抱怨:“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霍克阁下需要我们两人护卫爱德华陛下的遗体。”
“……我以为在击退了两轮试图抢夺陛下遗体的歹徒后,您已明白,这是霍克阁下对您的信任。”海德有些无奈地回答。
“我是说,抢钱,我能理解;抢夺陛下的遗体……”卡普雷可朝后方瞥了一眼,无法理喻地用手在脑袋旁比划了一下。
海德向卡普雷可解释了一下,关于皇帝的遗体是多么重要的政治象征,以及多少代之前,某个国家的皇帝遗体被抢夺并埋葬在劫匪的领地是多么公然打击当权者的一桩丑闻。
卡普雷可并没有理解,但他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兴致勃勃地听海德讲历史故事了。
海德从脑海中搜刮了几个背景没那么复杂的故事,试图讲解得浅显轻松些,并警告地看了一眼身后在偷笑的喀米利。
好在他们离目的地琵瓦绿洲的距离已经不远——虽然现在因为海德的请求,他们可能还要绕一些路。
“结束之后,您是直接前往南部港口吗?”海德讲了几个故事后,询问卡普雷可。
“是啊,我回去得比预计要晚很多,乌勒尔大概要杀了我。”卡普雷可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我让他直接把船队开回基地,不过他想让我在南部领地逗留一段时间。”
海德若无其事地瞥了卡普雷可一眼,深深理解了他的副官恨不得堵死他嘴的心理。
想来虽然舰队指挥官本人没有意思,但他的副官还是希望给他积累一些资本,比如和弗雷姆家族友好结交一下,或者进行更深层次的往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是共治议事会的重要一员。
只是当他大大咧咧将副官的打算说出口的时候,所有的暗中活动就被抬上了桌面。
话又说回来,弗雷姆家族确实是个恰当的选择。
“但是,”听完海德的解释,卡普雷可不甚在意地反问道,“这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你的地方吧,去和弗雷姆家族攀交情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何况,我们是朋友。”
真心最是打动人。
他光明磊落地说出这番话,让海德又有些理解,为什么他的副官不仅没有辞职,反而还全心全意为他考量。
点头附和了海德对于乌勒尔的赞美,卡普雷可又邀请道:“所以,你要一起来吗?弗雷姆的领地?”
“不了,我对那家子的继承人过敏。”海德防贼似地敬谢不敏,换来卡普雷可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
两人谈笑间,护卫队前方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场景。
与酷热和干旱的荒漠格格不入,宏伟的建筑拔地而起,鎏金的砖瓦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绿荫环绕街道,高大的城墙隔绝了众人进一步窥探的视线。
眼前这座繁华的城市正是海德希望绕路的目的地,“富庶之城”斐波利,距离南部弗雷姆家的领地尚有一些距离,是归属于国有领地的一座独立城市。
等候门卫通报的期间,卡普雷可一直在揉眼睛,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觉:“这,是真的?”
海德知道他的想法:“是的,这座地理位置并不理想的城市是比弗雷姆家族的领地都要富饶的梦幻城市。”
“也太梦幻了点。”卡普雷可龇牙咧嘴。
城门缓缓打开,衣着华丽的男人率领一队披甲执锐的护卫,打头走出城门。他油光满面的脸上洋溢着热切的笑容:“卡普雷可阁下,海德阁下,欢迎两位远道而来,在下是斐波利的城主契布曼。”
两人下马,一一上前与城主招呼。
“哦,海德阁下,久闻大名,米勒阁下曾与我提起过您,年少有为的裁判官……哈哈,失礼,现在应该是执政官了。”契布曼抓住海德的手,无比热情地攀谈着。
刚刚被恭维完的卡普雷可在他背后做鬼脸。
海德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回应:“您过誉了,与米勒阁下共事的时光里我也所学颇丰。此行还要麻烦您在斐波利照顾一二。”
“哎呀,您言重了,应该的、应该的!”
眼见卡普雷可已经摆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海德见好就收,护卫队随即跟着城主进城。
护卫队被安顿在独立的行馆中,只是城门离行馆尚有一段距离。灵柩车上的铜铃规律地摇摆着,发出悠扬的铃声。途中,不少城内的居民看见了灵柩车,他们立即原地让路,在路边虔诚地行礼默哀,城主则大摇大摆地从路中间走过。
伴随着铃声,契布曼一路上大肆介绍斐波利的名胜:“广场,是仿照芙洛拉城的中心广场设计的,可惜没有中心广场那样开阔,不过这尊爱德华陛下的铜像足够引以为傲,其设计和造价不输于任何现有雕像……”
铜像的脸庞栩栩如生、富有表现力,装饰着数不清的宝石,身后的喀米利在暗中计算完铜像的估值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卡普雷可则压低了声音凑到海德耳边:“我得说铜像比本人帅多了,不是吗?”
海德忍着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人私下的眉来眼去没有打断契布曼的侃侃而谈。
“还有教会,两位能看见吗?”契布曼指向远处,气势恢宏的尖顶建筑和高柱着实显眼,“斐波利的居民最常见的信仰是光明神,这座教会远比南边那座神庙要华丽,供居民日常朝拜。”
南部的神庙是全大陆历史最悠久的神庙,在风雨中洗礼的时光远比尤格多拉希家族的诞生都要悠久,连爱德华都希望死后离神庙更近一步。听到城主不客气的对比,卡普雷可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
海德对于居民的信仰没有兴趣,他打量着路两旁人来人往的集市,感慨道:“斐波利的贸易交流十分活跃。”
“正是!阁下您真有眼光!不是我吹嘘,斐波利的商贸文化远比什么弗雷姆家族更加繁荣!”城主挺了挺肚子,颇为自豪。
海德赞同地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南部的物产别有风情,想来也会大受芙洛拉的贵族们欢迎。斐波利这边的特产是什么?”
城主神秘地眨了眨眼:“保密。”
随即他笑出声来:“不过斐波利与其说贩卖当地物产,不如说是交易网的中转站吧……两位阁下,行馆到了,请两位好好休息一番,不介意的话,晚餐期间我再来叨扰。”
两人又假模假样地客套一番,城主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全程都靠着海德在寒暄,城主一旦转过目光就巧妙避开攀谈的卡普雷可此时终于光明正大站到海德身边,好奇地问道:“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海德摸了摸下巴:“根据我副官的情报,内乱在即,即使弗雷姆家族的商会也收缩了交易范围,但斐波利的交易动向却比以往更加频繁。”
“嗯哼。”卡普雷可给了个回应,催促海德继续说下去。
“斯派洛曾查阅过历年的纳税记录,斐波利的纳税额远不能解释城内的繁华。不过直管这部分的裁判官并非我,我也不能确定。”
“哇哦。”
“这位城主的私交范围内,也有几位名声不太好的大人物。”
“那就是有罪了,”卡普雷可一拍手,海德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即举起双手,“抱歉,我开玩笑的。”
“我们还有护送的任务,速战速决吧。”海德总结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靠坐在行馆沙发上休憩的喀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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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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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幕 第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