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 第8章 家的味道

一条街，不算狭窄也不算宽阔。和全国的县城中传统的街道都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要说的话，那就是一条长得很街道的街道。

但有了两个人并肩走着，才算一条好街。两颗心在一起，一条朴实无华的街与之融为一体，才被镀上了一层回忆的滤镜。那是再繁华的城市都不能与之相比的。

“姩姩，怕不怕？”

闫嘉先是愣了片刻，很快明白宁永康的意思。

“不怕”

宁永康低头注视着她，他知道她不怕。但还是边走边笑着说：“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就说不怕。”

“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怕。”一句感人至深的话被闫嘉说的更像是调侃的意味。

她的胆子倒是真的越来越大了，和宁永康走在县城中人最多的街上，不怕被她家里人撞到，也不怕有人看见告诉老师家长。

她的话也是越来越多了，从一开始的沉默不作声，现在都能正大光明的开玩笑。

“大小姐，别玩尬的好不好？”

“你说我扮演霸道总裁，你现在的台词倒才是真的像小娇妻”

“宁永康？！我是女超人”

“好好好超人，不过超人的母亲要是知道家里的超人被我拐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会不会抓狂啊”

…………

“现在这个气氛，提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不太合适吧，还是浪漫一点ok不ok？”

“好好好OK”

穿过大街小巷，两人终于停止脚步。

站在一个陌生小区的门口，门口就是社区服务站，走进去温暖的房间，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墙上，映入眼帘的是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在下象棋。

宁永康很熟练的和他们打招呼：“李爷爷，前面都没见到你们，今儿大年三十怎么想着出来啦？”

“是阿康啊，哎呀前段时间我孙子摔了，那医生说是什么跟腱扭伤了，休息了好一阵，学也没去上，我不得去他爸妈那看看他呢吗”

“那还好吗”

“没事没事，没伤到骨头，过完年他就回去上课了，现在的小孩就是贪玩”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办法”

这些老人看起来都很豁达开明，看起来比同龄老人更年轻一点，大多是没有子女或者子女在别的城市生活的。所以每年过年，这些老人都会聚在一起下象棋。

闫嘉在一旁看着，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她的世界里没有过爷爷奶奶这样的角色出现，她觉得很温馨，如果自己有这样慈祥的家人，或许真的不需要前半生那么努力的成长。

“哎，阿康。这是你同学吗？真是好漂亮一个小姑娘”

老人们的视线很快被转移到闫嘉的身上，小孩脸被冻得微微泛红，在这个冰天雪地，阖家欢乐的节日更显温馨。

“爷爷们好，新年快乐。我叫闫嘉，是阿康的同学”

“现在是”

随着闫嘉的自我介绍完毕，宁永康紧接着吐出三个字。

“现在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阿康长大了，第一次把女同学往回来领了，不错不错”

“这就是年轻人，你看，过几年该有更年轻的出现了”

闫嘉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毕竟是真的年轻。年纪小，脸皮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了好了，借爷爷们吉言，我啊要去努力了，新年快乐”

“好好好阿康，快带回去吧新年快乐”

爷爷们埋头继续下象棋。而闫嘉说过一句“爷爷们再见”就被带了出来。

进入小区，小区的面积不算大，和自己家的差不多，不过绿化做的极好，种着很多很多的树，闫嘉想，等开春，这里肯定特别美。

“这个小区不错吧？很适合养老”

“对啊，这里春天是不是特别美”

“嗯。绿盈盈的，属于冬暖夏凉那种”

“以后我们老了，是不是也可以在这里养老？”

“噗嗤——”宁永康真没憋住“这么快就跳过了那么多的步骤直达养老了？大小姐”

“我说的是养老，没毛病啊”

“我还以为你说，你要和我过一辈子呢”

“那也不是不行…”

场面安静下来，两个人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毕竟可能，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会有的”

其实宁永康说出那句话“会有的”时，闫嘉的心是被揪了一下的。

她觉得宁永康应该是那种会说出“哪有比我更好的会出现”的人，那句话的出现，才让她开始不解，但也没揪着不放，太往深去想。

因为，她们到达的终点站，是家。

是奶奶的家。

“阿康回来了，姩姩也来啦，就等你们回来开饭啦”

闫嘉进门之前就想到了，可能是面见奶奶，为此局促感不是很强，她想，能把阿康带大的老人家，一定是个很慈祥的人。

果然如她所想，老人一头白发，看着年纪已经很大了，住的地方，家里的陈设都属于那种标准化老人的那种类型。但她的声音还是属于强健有力的那种，在叫“姩姩”的时候，她还愣了几秒。

原来他在这一天之前就跟奶奶提过自己。

她想，应该是在期末考试结束后没见面的那段时间里。

“奶奶好，新年快乐，我叫闫嘉”

“好好好，好孩子，阿康第一次带同学回来，果然是个标致的小美女”

奶奶的笑容，和她印象里童年时期自己奶奶的模样完全不同，这一刻她想，如果不是父母的情感问题，阿康应该是个最幸福的小孩，和自己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宁永康搬好了凳子，摆在客厅里的大圆桌上。

奶奶的家里不算太小，一副宽一米二的山水画挂在客厅墙壁的最中间位置，沙发和冰箱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但都很干净，把一张大圆桌摆在客厅里，许是为了方便吃饭不用来回跑。

这一顿饭，吃的是家的味道，老人年纪大了盐味不是很重，但饭菜却做的很好吃。

一顿饭的时间，奶奶大多数时间都在笑着问闫嘉的学习情况，未来想去哪里发展这样的问题。却对她家里的情况却没有过多的询问。

闫嘉想，应该是阿康早就跟奶奶提过自己家里的情况。

这是一顿年夜饭，虽然说只有三个人，但温馨的氛围却比闫嘉以往吃的每一顿年夜饭都要深刻。

电视机里放着央视春晚，窗外断断续续放着烟花，三人之间轻松的对话…闫嘉想，如果以后每一年都能吃这样的年夜饭，吃一辈子该多好。

吃完饭后，两人出门去买烟花。

卖烟花爆竹的店不在县城开着，因为那两年抓自私贩卖易燃爆竹的人很多，抓住了就是罚款，所以金梁大多数卖烟花爆竹的店都开在自己的家里。

路上。闫嘉笑着问宁永康，“你第一次带女同学回家啊？”

其实是个伪命题，爷爷奶奶都说了，那是他第一次带女同学回家吃饭，但闫嘉还是想听宁永康亲口去说。

“不是女同学，这是我第一次带同学回家”

“那罗奇呢？李见明呢？还有你以前的那些朋友？都没被带回家过？”

“带回过，不过我奶奶这里没有，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吵闹折腾。”

“那怎么带我回来了？”

宁永康思索片刻“她想见你。”

“我跟她说，这次考得比以前好，全都得靠一位耐心的小老师教导”

“那这就是你带我回家的原因吗？”

“如果是我的话，也更希望她能早些见你。”

话说到了这里，闫嘉才没继续问。她早就明白宁永康的答案。

“阿康，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其实闫嘉一直都明白，宁永康性格很好，长得也是又高又帅，听说过学校里不少女生都会去加他的联系方式，她想，以前谈过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一直都没有问。

直到今天她才真的想要知道，他的过往。

“我没有谈过恋爱”宁永康开口，淡淡的回复。

“我不信”闫嘉是真不信。

“你这话的意思，是希望我以前是个渣男，谈过很多恋爱喽？”

宁永康没憋住笑，笑眼前这个女孩，明明是希望自己独一无二，却又不信自己是独一无二。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可是我听说，之前都有很多女生跟你要联系方式…”

“我没加”

“闫嘉，我给了，但是没加。”“给她们联系方式是不想让场面那么尴尬，但加不加是我的事，我没有主动要过哪个女生的联系方式，除了以前交毕业的电子档案，你是我第一次主动要联系方式的人”

“…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谈过恋爱”闫嘉小声嘟囔着。

在她看来宁永康未免太自信了一点，不是真的不在意，就是以往的感情经历太丰富，让他面对着很多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怯场。

“那怎么？这种东西不应该是看见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就会的吗”

“好了好了，相信你。”闫嘉想结束这个话题，她尽管存疑，也清楚宁永康不会骗她。外面很冷，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卖烟花爆竹的店铺。

小孩慢慢的长大，早过了爱放烟花的年龄，闫嘉自己都忘了到底是几岁开始，就对烟花不感兴趣了。

但是宁永康带她去买，她满心欢喜。确实是想和他多制造一点回忆。

她有的时候也会觉得，他们两个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过，就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是不是太潦草了一点。

对此，宁永康的回答是：“不潦草，很多事情不需要做完就能明白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

“而且，我们…来日方长。”

我们，有的是时间。

奶奶腿脚不便利，没和他们一起去买炮竹，也没下楼。但是电视机的声音却放到最大，里面的频道跳转，许是到了音乐频道。

烟花冲上天际，随之炸开火花。与它一同出现的，是电视机中陈奕迅的《十面埋伏》这首歌。

“轨迹改变角度交错，寂寞城市又再探戈”

“天空闪过灿烂花火，和你不再为爱奔波”

那应该是他们最好的时候，所有幸福温暖的体会都集中在这一刻。

“阿康，以后还是要好好努力”

“放心吧小老师，不会拖你后腿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吧，送你回家”

“阿康，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家，我还想和奶奶再说说话。

“很晚了，姩姩。而且奶奶也要睡觉，你想说什么，跟我说也行”

“那不一样…算了，我去和奶奶打个招呼，然后回家”

闫嘉和奶奶告别的时候，约定好了下次再来看她。

也不是因为宁永康，只是这个老人，真的太好了。慈祥，温柔，和蔼。

闫嘉甚至有些嫉妒宁永康，再怎么样他还有个奶奶，而自己回到家就只是空空如也。

这是她依依不舍的原因。

“后面几天，回家吗”闫嘉在宁永康送她回家的路上问他。

“应该不回。”

“那记得，好好写寒假作业，等我回来要检查的。”

宁永康很快反应过来：“你要去哪？”

“去滨河，去看昀昀她妈妈，住几天”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之前跟我妈说了，但她不想让我去，我软磨硬泡下来，她才答应，估计待不了多久，最多一周，我就回来了”

“好，什么时候走？”

“后天，初二走有车。”

“我送你过去。”

“不用，有城际公交，三十分钟就到了，用不着送”

“而且…这一个多月，你都没好好放松过吧？”

宁永康低头，看着闫嘉微微翘起的裙摆，在大衣下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

闫嘉是真的懂他，完全没有十七岁小女生的依赖感。这让他有些担忧，却一点都不意外。

十七岁小女生的心思很多，像闫嘉这样的女孩，本就生活在一个没有很多安全感支撑的家庭，他觉得，应该是对于两个人感情的依赖感要更多一点。

可能闫嘉就是天生和别人不一样，独立稳重，不计较，也不纠缠另一个人是否足够爱她。

宁永康才觉得，自己的被需要感没有那么重。

“这一个多月你不打篮球，也不上网，不和他们出去玩，除了在学校学习，就是回家陪奶奶吧。”

“闫大小姐太放心我了，怎么知道我没有偷偷的去玩？”

“那你有吗？”

“有”

“放假以后，不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都在家偷偷的打游戏”

“打游戏就打游戏，哪来的偷偷？放松下来挺好的，毕竟下个学期课也紧张。”

闫嘉没生气，宁永康倒是先沉下了脸：“那我天天打。”

“打呗，别忘了写寒假作业就行”

“那我就不给你发消息了”

“宁永康。”话说出口，闫嘉才看清楚宁永康在闹脾气。

“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我生气了”

话说着生气，但说出口的那一刻就不气了。

“我没觉得你很需要我。”

“阿康，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自由，你也自由。两个人自由自在的相处，才能成为我们”

宁永康会闹脾气，也真的理解闫嘉。

被家里束缚了那么长时间，和自己在一起，他不想她有任何的顾虑，她能够问自己是不是生气了，已经很好了。

两人走着说着就到了家楼下。

“好了，我不生气了。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到的时候也说，让我知道你安全。”

“好”闫嘉微笑着挥手“晚安阿康”

“晚安，姩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