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九点上早自习,她七点就出门。
她怕去晚一步,堵不到宁永康了。
两个小时,太过煎熬。只是凭着自己的一份信心,笃定了见面宁永康就会舍不得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十八岁不到的少女,前十七年都没有那么勇敢,最大的勇敢,都用在了这一年里。
坐在班里,还是原来那个位置,不过这次,换她望着后座空落落的位置出神。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进班,议论声从没停过。似乎都没想到闫嘉还能回来。
自杀未遂的事情,高静控制着,没让太多人知道,除了陈知昀几人。闫嘉套着校服,把手腕上厚厚的绷带都挡了起来。
直到陈知昀江昀凯陆续进班,宁永康都没有出现。
陈知昀只是默默坐在闫嘉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袖口,试图去看一下她的伤势。
闫嘉摇摇头,生挤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在说:“不要紧。”
“别等了”率先开口的是江昀凯。
“别等了,闫嘉。”
“为什么?”
闫嘉的心被揪起,这句话从宁永康最好的朋友嘴里说出来,就好像给自己下了□□一样。
“他不会来了。”
随着话音刚落。刘芳走进教室下达通知:“从今天开始,宁永康同学休学,你们剩下的人在这个关键时期,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分心,更不要在背后议论同学的是非,知不知道。”
“闫嘉,你跟我出来。”
来不及去想多的话,闫嘉被刘芳叫到办公室。
“我知道你和宁永康的事情,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点,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就是脾气太犟了一点。作为老师,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的生活,伤势好全了吗就跑出来?”
刘芳宽慰的话,闫嘉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不断回想着,宁永康休学的事情。
“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阿康…不,宁永康为什么休学?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几天吧,好像是因为家里的事,也好像是他自己不想上了,他家里人没人管他,他自己来办的休学。”
“…………”
“好了,放下吧,听你妈妈的话,你学习好,有很好的前程在等着你。”
刘芳说了一大堆,闫嘉一点都没听进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母亲的手笔,更是对宁永康不告而别失望的彻底。
早已没有上课的心,闫嘉把江昀凯叫到楼道里。
“你能不能告诉我,就拿我们是朋友来说,阿康为什么休学?”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还是问出了口。
“闫嘉,你们不合适。你就当放过他,也给自己一条生路行不行”
“我不听这些,我只问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宁永康是你的朋友,可我也是你的朋友啊!”
闫嘉的泪水再一次在眼眶中打转,还是憋了回去。
“闫嘉,就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跟你说这些。”
她后退半步,自己能听到心破碎的声音。
“他以前,对我的好,都是骗我的,是吗?”
“唉———”江昀凯长叹一口气,不忍心是真的。
“我帮你,我给他打电话,剩下的你们自己沟通。”说着掏出手机,拨打那个备注“阿康”的手机号。
“你和她说吧。”江昀凯只说了一句话转而把手机递给闫嘉。
闫嘉还没开口,只听到宁永康那边静的可怕。
“闫嘉。”他开口:“别太自作多情了,你一直找我,真的很烦。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我没说过这句话。一开始就是你一厢情愿的觉得我喜欢你,还自以为是的拒绝我,但我根本不在意。”
闫嘉僵在原地,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夜给我打电话,给我说你的童年往事,但我根本不想听,我没兴趣。安慰你几句就给我表白,我没说过我喜欢你吧,你信誓旦旦的说要和我在一起。”
闫嘉:“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反正逗逗你也挺好玩的,现在我腻了不想玩了。你永远自视清高的样子,你们家也总有那么多的事,我也不知道你装的累不累。”
“那奶奶呢?你不喜欢我,怎么会带我去见奶奶?”
“我奶奶那个时候已经心肺衰竭了,反正你长得不错,就当带回去让她图个安心了。”
“那现在呢?你觉得没什么装下去的必要了是吗宁永康?”
“温晓羽,知道吗?她现在就在我旁边,来说句话…”
“喂———”女人的声音被打断,他紧接着说:“追我的人不止你一个,现在有了更漂亮的,也没你们家事那么多,我何乐而不为?”
“算了闫嘉,如果你以后找到了更好的,你就和他说,是我对不起你。”
哔———
又是挂断电话的声音,不过这次,是闫嘉先挂的电话。
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把手机递给江昀凯,没有哭,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天到底在挣扎些什么。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像行尸走肉般的毫无意识地回到家。
而在另一边。
温晓羽:“你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宁永康不作声,沉默良久才回答她:“不好意思,牵连到你了。”
“我倒是没关系。反正,除了你,也没人能让我陪他演这出戏。”
“那你爸呢?他筹到钱了吗?”
“两三万吧,也不够。”
“那奶奶怎么办?”
宁永康和温晓羽坐在医院的楼梯上,他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病危通知单。
纸上的字还清晰可见:心肺功能衰竭同时合并其他重要器官功能障碍,肝肾功能衰竭、中枢神经系统功能障碍。严重的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其肺部结构已经遭到严重破坏,出现了肺气肿、肺纤维化等病变。
“这件事情,麻烦你帮我保密。”
“我知道,但现在,还有谁知道?”
“老江,罗奇我还没说,等过段时间稳定了我再和他们联系。学校老师也知道的不多…现在知道最多的…”
宁永康明显停顿了一下。
“应该是闫嘉她妈吧”
宁永康双手肘撑在腿上,垂直头。这些天来的事情接踵而至,奶奶的事,他爸的事,还有闫嘉的事,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他微微闭眼。
奶奶的病一直都是慢性的,直到过年后几天才发作。
他回想起,在高静决定要闫嘉转学的前两天,来找过他。
那也是在医院的楼道里。
高静塞给宁永康一笔钱,要他去救治奶奶。
宁永康一开始并没有拿。
随着高静把他从前的往事全都提出来:“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妈在你小时候就不要你了,那也许是你爸无能,不关你的事。如果我是你妈,我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但是,我不是。”
“我女儿一直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优异,她以后,是要出国读书,有大的成就的。我希望你能想想清楚。你们是不是真的合适。”
“我是一个母亲,考虑孩子,你和她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这钱,你可以不收,你有骨气,但你想想,你那病床上的奶奶能不能坚持得住。”
从头到尾,宁永康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高静把信封里的三万块钱,塞在宁永康的口袋里,转身就走了。
想到这些,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清楚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己和闫嘉本身就是两种人,她很无辜,但如果换一种可能性,他一定不会用这么伤人的方式离开她的世界。
闫嘉挂掉那通电话以后,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家。
“回来了,见到那个小子了?”
…………闫嘉依旧行尸走肉般地走回了房间,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闭上眼睛。
她聆听着自己的心跳,没有睡着,没有昏厥,甚至什么都没有想。
猛然间,她突然感觉到了,书本上写的“回光返照”是什么样子。
温晓羽。她知道。
同校的同学,比他们低两届,现在在上初三。是隔壁教学楼的。一个很漂亮的姑娘,长相甜美,声音也是。
漂亮到在他们年级都有人讨论。
原来,他喜欢那一挂的。闫嘉冷冷地笑着,看着床前的镜子中的自己。
猛地———
砸个稀碎。
划伤的血液顺着玻璃碎片深透进地板,她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新伤,还是手腕的伤口崩开渗出流下的血。
———连疼都感知不到。
高静和张平静静地坐在客厅里。聆听着这些动静。
“你不去制止一下?”张平先问。
“没什么好制止的了,预料之中的反应。”高静摆着母亲的架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女儿。
“那个小子也算识趣,我早知道他会走,没想到会这么快。”
闫嘉在房间里,蹲在地上捡着玻璃碎片,房门锁得死死的。
“谁年轻的时候没谈过恋爱?我女儿原本乖巧懂事,被他带得都不像个人了,他还好意思留在闫嘉身边吗,他奶奶已经病危了,他和他爸半分钱都掏不出来,也难怪他妈以前嫌他爸没钱跟别人跑了,这样的人留在这里祸害我女儿,我怎么能放心?”
高静早就把宁永康的家庭背景调查了个底朝天。
“其实闫嘉转不转学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和那个小子断开,在哪上我们都能给她一个好出路。”
张平迎合着高静,知道,这是这个继女成长的必须一步。
不由得也想起,自己那两岁多的女儿,不知道以后长大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从那天开始,闫嘉又开始不吃不喝,不说话。也已经没力气和母亲赌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和外面的任何人沟通。连陈知昀,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高静给闫嘉请了一个月的假。给她时间调整好,再决定转不转学。
后来的事,宁永康再也没有出现过。
闫嘉也没有转学。
她说“妈妈,我想明白了,是我看错了人,我回回去好好上学的。”
高静得到了答案,闫嘉也似乎变回了从前那个温柔懂事的女孩。
只是,不再爱笑,也不爱说话。
是心,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