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有勇气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可能。那么闫嘉绝对是第一个首当其冲的人。
时间如流水,慢慢到了三月。
白雪融化,树枝抽芽。空气中都散发着初雨过后泥土的芳香味。
两周多点的时间,高静基本没回过家,她的《Fly Away》也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春天真是个好季节。是个适合为爱冲锋的季节。
她这么想,在教室正做着作业,等宁永康去过体育老师处往回来的路上,樊悦急匆匆的赶来班里。
“闫嘉,刘老师喊你去她办公室。”
一向好学生的闫嘉,自是什么都不会多想。
去到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才是“壮观”景象。
她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高静。自己的母亲。其次是张平,刘芳,杨校长,年级主任。
她才反应过来,要出事了。
出的是好事还是坏事,不一定。
如果是好事,不会有这么多的人站在一起找自己来,如果是坏事,他们的脸上又没有什么怒气,要有的话,也是高静脸上的笑容。
“闫嘉啊,你回去准备准备吧,你妈妈跟我们说好了,给你办转学。”
“?”如果一个问号能发出声音,那一定是声嘶力竭的怒气。
“什么转学?我不是在这上的好好的吗?而且高二…”
“闫嘉!”高静打断她“就是因为你成绩好,你张叔在临市的工作已经打点好了,房子也装好了,你现在转学,临市三中,最好的学校,出国不成问题。”
“原来这半个多月,你们都在忙这些…但是,我在这里也很好啊,谁说在一中就没有好前程了?”
“闫嘉,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母亲的声调逐渐从温柔变得冷漠起来。
“你现在去收拾书包,我带你回家慢慢跟你讲。”
“我不要。”
闫嘉就如高静所说,一直以来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但这并不是真实的她。
也是第一次违逆母亲。
“妈妈,我不要。我就待在一中上学,我哪也不去!”
再也克制不了情绪,这听话懂事的小孩她做够了,十七年人生当中一直听母亲的话换来的幸福人生屈指可数。
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如若要因为听高静的话继续做那个听话懂事的好学生就要失去。她不要。
尽管知道上大学,以后出国是最好的前程选择。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没得商量。”
高静让张平去拿走了闫嘉的书包,强行把她带回了家。
楼道里围堵着的“吃瓜群众”早就挤满了办公室的门口。
议论纷纷。
有阴阳怪气的“哦呦听话懂事的孩子,为了和宁永康在学校约会连学都不转了?”
“你懂什么,人家家里有实力,临市三中都能进去,你有什么?”
“你看吧,她要是走了,宁永康迟到甩了她。”
“迟早的事。”
…………
“你们说什么呢!?”
听惯了陈知昀的大呼小叫,但樊悦一向是不和闫嘉在一块的,这话出自她的口中,谁都没有想到。
陈知昀樊悦和几个女同学走过来,气势汹汹的:
樊悦:“把你们的嘴闭的严严实实的,再多说闫嘉一句,她转不转学另说,你们先退学吧!”
“你敢!?”
陈知昀:“我敢啊,你看我敢不敢?”
议论的人看着樊悦,还有些气焰,直到陈知昀开口,才匆匆散开,毕竟陈知昀学习好,家里又真的是个有实力的,性格还那么野蛮,没人敢惹。
闫嘉被拽着出了办公室,眼眶里的泪水即将泄洪,看到陈知昀的那一刻,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眼神表达了一切:“去找阿康”
“阿姨…”陈知昀本想再多说一句话,对上闫嘉的眼神,她摇了摇头再一次表达:“别说话,去找阿康。”
陈知昀这才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火急火燎的奔向操场。
终于在篮球场,她看到宁永康在打篮球,顿时怒气冲天“宁永康!…”
“我知道。”宁永康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老江给我说过了。”
陈知昀::“那你不去…?”
“我去什么?我去了,她妈妈就能不让她走了?还是我去了,让她家里人,让办公室的所有老师看到我和她谈恋爱?”
陈知昀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樊悦:“那你也不能待在这里啊。”
“这种时候,阿康离得越远,闫嘉越安全。”江昀凯从篮球后场慢慢走出来,看着陈知昀:“说你没脑子,也就只能呛一呛楼道里那些嘴碎的八婆。”
陈知昀:“所以这就是你们都待在这里的理由?!”
宁永康:“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我表达的不清楚?我去了,什么都做不了。”
“好!”陈知昀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就一股无名火“那你们就待在这吧,等你们想出办法看闫嘉还能不能留在这!”
…………
她拉着樊悦转身就走了。
而一个篮球投空,投歪了。
歪到天边去了。
“走吧。”“要上课了。”
班里的议论声还是没有停过,宁永康看着眼前空空的座位,沉默贯穿了他的整个世界。
物理秃头老师内涵他的言语都只是像一段音波,他只能感觉得到耳鸣。
而另一边。
闫嘉家。
“妈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转学?!”
“我待在一中,我的成绩不会妨碍我将来上大学,我将来也可以出国的。”
闫嘉站在家门口,死活不肯踏入家门一步。
“闫嘉,你坐下。”
…………她别过头去不作声,这是一种无声的抵抗。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
高静的语气比起反问,倒更像是陈述。
“因为我在这里待习惯了,我…”
“说谎!”高静发了脾气,连同桌上的花瓶都踹翻了,旁边的张平想要拦住,却也来不及。
“你谈恋爱了是吧?楼道里你们同学议论成那个样子,你当你妈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
………真相藏不住,闫嘉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要让她否认,高静不会信,她也说不出来。
“说实话我早就见过那个小子,之前送你到楼下,几次三番我都没有拆穿过,之前我给过你机会,在我问你有没有事瞒着我的时候,你真是长大了,连撒谎都学会了”
“我也老实告诉你,我去找过那个小子了,在我到你们老师办公室之前我就看见他了。”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闫嘉一听到宁永康,再也没法装聋作哑。
是自己明知故犯,但她不后悔,如果这事要牵连到阿康,她是几千几万个不愿意。
这次质问母亲,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一次。
“我告诉他,我是你妈,他说他知道,还跟我说阿姨好,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知道你们俩的事,这次过来就是给你办转学的。那个小子倒也没什么话说,还好意思说让我尊重你的意愿,你是我女儿我能害你吗?”
“你这叫为我好吗?妈!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你从来没尊重过我,转学是你说了算,我和谁在一起也是你说了算,我是你女儿吗?我是你的囚犯吧!”
闫嘉的眼泪成串掉下来,她不敢想阿康知道该有多难过。
“你现在这个年纪是该谈恋爱的年纪吗?你这叫早恋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是让你丢下面子去为个男人留在这个小地方的吗?”
“这事没得商量!”
“你好吃好喝的养着我,这就是你不尊重我理由吗?你干扰我的感情,让我连自由选择我喜欢的人的权利都没有,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情绪激动的时候,连爱都是伤人的利剑。
闫嘉转头把自己关进房间,反锁上门。
生理的抽搐让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脑子里都是和阿康,和朋友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场面。
她再也不想过遇到阿康以前的生活。麻木,装模作样,那种被“囚禁”的生活她过够了。至少之前还有陈知昀陪着她,她清楚一旦转学,连那最好的朋友都不能留在身边了,这是她一定,必须要抗战到底的理由。
随后的三天里,她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出过房门一步,她的手机被高静收走了,联系不了宁永康,连陈知昀的电话都接不到。
一遍一遍,看着书包里草稿纸上,自己和阿康一起留下的印记,眼眶里早已是一片汪洋大海。
看到那句话“all is well”才彻底崩不住。
嚎啕大哭,也捂着嘴巴强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对闫嘉来说,那是一种对高静的示弱。
最后一次在门口听到的脚步,伴随着的话:“明天,我和你张叔带你去三中报道。饭给你放在门口,你爱吃不吃。”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她真的希望能够来给她解决眼前的困境。
那首歌还没能唱出来,阿康的十八岁生日她还没有陪着他过,两个人还没能出现在一张毕业照当中,想到这里她就哭得近乎窒息。
第二天。
如果面对着高静,自己或许还有跑的机会。不管何去何从,至少离家出走也是可以有一个抗争的理由。
但没有任何办法,张平人高马大,极其壮实,想要把她拉走她是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改变过。
但迎来的是实实在在的一巴掌,
高静说:“我怎么养出你这种女儿?为个男人连前途都不要了吗?”
她要,她要前途,更要站在前途里让她做她自己的人。
站在三中校长办公室的门口,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三天不吃东西,仅靠着房间里的矿泉水填饱肚子,她不愿意和眼前这些自以为是的“长辈”多说一句话。
在高静的最后一句“谢谢啊,那就麻烦你了校长”说出口的时候,一位老师进办公室交材料,她才有了偷偷从门缝跑出去的机会。
趁着高静还没发现,闫嘉不断的在楼道里寻找走动的老师。
最后找到的,是一位年纪有点大的男老师,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便脱口而出:
“不好意思老师,能不能借一下您的手机,我想给我家里打个电话。”
语气中透露着强烈的急切,那位男老师也很果断的掏出手机递给闫嘉。
她拼命地去想宁永康的电话号,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打了过去。
“喂。”电话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阿康!是我!”闫嘉觉得这辈子最着急的时刻就是在这偷摸给宁永康打电话的时刻了。
“我知道。”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一点情绪。
“我不知道我妈具体跟你说什么了,但你相信我,我不会走的,我…”
“闫嘉。宁永康没给她多余说话的时间“你妈说的没错,那是你的前程,如果你要走,不要为了我留在这。”
“不是,阿康,我不想走的,我…”
哔———
是电话的挂断声,闫嘉不敢相信宁永康会挂她的电话,还以为是手机没有电了,她努力找寻可能是自己看错了的证据,还是于事无补。
“闫嘉———”
高静在楼道里呼喊着她的名字,闫嘉再也来不及打第二个电话给宁永康,迅速归还手机就往办公楼外面跑。
这辈子最狼狈惨烈的时刻,应该就在这一刻了。
她头也不敢回,拼了命的往外冲。
校园警务室的保安本还想拦住她,但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具体跑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再也看不见三中的校园,她才敢停下脚步。
如果人的肾上腺素真的只有在快死或是奔溃的时候才能爆发出来,闫嘉很确定,就是这一刻。
那么久不吃东西,身上没有钱,也没有手机,她连回家都是一种奢望。更何况,那也不再是家了。
强撑着身体,再和路过的一位大姐借了手机,试图拨给宁永康。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是关机了,闫嘉想,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学校里,阿康的手机很可能是没充电找不到充电器。她没办法。打去了第二个电话。
是陈知昀的。
“喂”
“昀昀,是我!”
“闫嘉!你在哪呢?!”陈知昀听到闫嘉的声音也逐渐激动起来。
“我现在说不清楚,你在班里吗,阿康在吗?”
“我们不在班里,今天通知布置考场,我们都回家来了。”
回家…阿康不是在学校…闫嘉不敢接着想下去,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得太着急,她已经精疲力尽。
“昀昀,你能不能来临市接我一下?我现在没有手机,也没带钱。”
“好,你告诉我具体位置,我现在就去。”
“好”闫嘉转头问向给她借手机的大姐“姐,请问这是什么位置?”
“公园街三巷”大姐回答道。
“公园街三巷,我在这个路口,你尽量快点。”
“好我现在就来。”
好在临市和金梁离得不算太远。一个小时就能到。
闫嘉归还了手机“谢谢”却再也不敢在这个路口徘徊,只能躲进最近一家超市的门口,她想,这里人来人往,如果高静找到了这里,也能有机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