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被压进了灵霄宝殿,金乌和天蓬自觉退下,临走前,金乌看了一眼瑶姬,不知今天过后,姑姑会被关在哪呢。
灵霄宝殿只剩下了玉帝,王母,瑶姬三人。
玉帝和王母知晓了瑶姬在下界的经历,更明白现在她身体里的那颗心已经不是从前的心了。
既如此,爱恨贪瞋痴念,又怎能说是出于她的本心。
王母瞬间想好了理由,一切都是那个凡人的引诱,不是出于瑶姬的本意,这样一来,既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也可以不将瑶姬罚得那么重了,但当她看清玉帝的目光时,又对这个理由迟疑起来。
身为三界之主的玉帝,真的会认可这般可笑的理由吗?她不敢肯定。
瑶姬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竟是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人。
王母垂下目光盼着她能像自己所想那般解释,她也好出手保住她:“瑶姬,你现在拥有的这颗心不是你的心,它属于那个凡人,那些肮脏的**和思想也来自于那个凡人,对不对?”
瑶姬迟缓摸着心口的位置,怔怔道:“肮脏?世人都深知幸福的爱恋在你们眼里就只是肮脏吗?你们根本就不懂,不......也许你们都懂,但你们就是不肯接受。”
她恍惚般笑了起来:“他把心给了我,你们知道吗,那一刻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鲜活过,世间的情绪原是如此,原来它也能这么温暖,就是这片刻的感受比我在欲界数千万年来感受到的还要丰富!”
“它是如此磅礴,如此奇妙,我爱这种感觉,它远比冰冷的天庭要温暖,如果可以我情愿我只是一个凡人,而不是这冰冷天庭的女神!”
王母失望闭上了眼:“瑶姬,规则乃天庭的根本,我知道有些规则已经腐朽不堪,但它不可变,你可知为何?”
瑶姬嘲讽问道:“为何?”
王母的视线越过她,看见天宫外瑰丽清缓的流云:“自母神父神的时代结束后,规则就有了雏形,而后经过无数动荡的岁月才成为了你我所熟知的天规,若是规则可变,你可知这被改变的规则会为世间带来多大的动荡与灾难。”
“规则应由谁来定,谁来执行,谁来维护,新规则诞生后的世界又该是什么样?是否有苦难,是否有隐瞒?这些你可曾想过?”
威严的视线落了回来,轻飘飘落进瑶姬的眼睛里,瑶姬突然被烫地瑟缩。
“根深蒂固的思想最难更改,你不可能知道那些规则背后扎根的到底是谁的权力,瑶姬,你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太过狂妄,太过轻狂,这就是如今的你,而今你犯下这般大错,你可曾想过我们?”
王母阖眼,难过的情绪如风逝去:“瑶姬,我且问你,神为何为神?”
“我......”瑶姬忽然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她颓然摔在地上,无神的眼睛望向天外的流云。
王母神情威严,步步紧逼:“因为我们拥有无尽的生命,有将一切变为现实的能力,我们的权力太大了,大到可怕,大到这个世间难有任何生灵管控,所以!我们才更要自控!”
王母提高了声音,不止是说给瑶姬,也是说给自己和千千万万的众神仙:“若神仙肆意妄为,每一个都像你这样有着无数理由,那这个世间哪还有其他生灵的立足之地,如此,六道轮回的意义又何在?万物生灵存在的意义又何在?”
“神既为神,便不可擅动情念,能力越大束缚越多,这便是天规存在的意义!它是束缚了神的行为和思想,但它造福的是世间所有远没有神仙强大之种族的幸福!这种幸福,比你想要的幸福卑劣吗?”
瑶姬低着头已经不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明白无论她怎么辩驳都不可能获得心灵的安宁。
可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就不是特例,她只是想要她爱的人能够安然度过那短暂的一生,她会陪着他们一起,等他们逝去后她自会回来受罚,无论是什么刑法,她都愿意接受。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瑶姬依旧失神,深陷在感情的峡间。
可她似乎忘了一件事,若是开了神人相恋的先河,那以后的世界岂不是乱了套。
神的寿命无限久远,但人却只有短暂百年的时间,一百年后,便是尘归尘土归土,可若与凡人相爱的神无法放下追到了下一世呢?神会如何做?
自然是做你所能想到的一切。
可这样太不公平,如此这般,命运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世间一切的存在岂不可笑。
王母遗憾叹息,静默走到一旁不再看瑶姬。
玉帝珠帘后的一双眼睛平静看着自己的妹妹:“瑶姬,你可知错?”
瑶姬抬头,凄惨一笑:“错?我错了吗?我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脑子里撕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出什么判断,玉帝...哥哥......我真的错了吗?”
“是,你错了。瑶姬,你过于天真了,你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远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简单,它很复杂,复杂到你不可想象。”
玉帝抬手,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抚摸着妹妹的脸庞:“朕......不得不罚你。”
“瑶姬私动凡心,触犯天条,朕便将你压在桃山之下,不限时日......闭门思过。”
最后一句玉帝念得很轻,瑶姬知道这是他以哥哥的身份所能做出的最大的通融了。
瑶姬没什么好说的,这份处罚她认:“玉帝,小神还有一事还请玉帝解答。”
玉帝淡淡垂眼,神色古井无波:“允了。”
“不知小神已经死去的亲人,该当如何?”
玉帝不禁皱眉:“事到如今,你仍在牵挂他们。”
瑶姬淡笑着,神情逐渐与玉帝重合:“是,小神牵挂他们,他们是小神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了。”
玉帝闭了闭眼,眼睫似乎微微颤抖:“......在阴间受罚完毕,恩怨尽消,朕准他们自行投胎。”
瑶姬深深一拜:“小神多谢玉帝仁慈。”
玉帝掷出一颗桃化作桃山将瑶姬压在山下,瑶姬失去了所有挚爱之人,脸上不再有笑容,往后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幽暗与孤独。
她被锁链束缚在小小的一隅,静静听着潺潺的流水,某一刻耳边却传来一声幽远的叹息,那声音来自遥远的九重天,来自她的哥哥。
“瑶姬,我不仅是你的哥哥,还是三界的主宰,我不可能为了你徇私舞弊,腐朽的天规是该更改,但不该是由你我,至于人选,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你太着急了。”
瑶姬动了动手指,却听见了山阙间无数锁链转动的声音,她突然笑了。
哥哥,你说你不能为了我徇私舞弊,可是,现在罚我在这里面壁思过的不也是你吗,这般处罚与犯下的错相比,简直太轻。
她蜷缩着艰难哭泣,神还是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情啊。
“哥哥,是我对不起你......”
眼泪融进无数潺潺水流,苦涩的一滴却已尝尽世间所有的情绪。
那滴泪顺着水流涌出,化作水汽升高随着云团一路飘摇,行过山川河海,终于在一处荒凉的小院落下,啪嗒的雨水滴在青年脸颊。
冰凉潮湿的气息将他从那场永不醒来的噩梦中拽出,再睁眼已是不知多少年后。
幻光尘褪去,第四场戏这便结束了。
许是这一次的故事太过沉重,直到玩家们出来谢幕,欢呼声这才飘了出来,冥币洒落早已数不清有多少。
三楼雅间,楚令四人默契地同时喝茶,李天观只能缓一会再开口了。
寻番吃了口干果这才看向李天观:“□□想问什么?”
“那金乌真的是玉帝的孩子?不是说神仙不能私自动情吗?既如此为何玉帝会有十个儿子。”
寻番与三位同事对视一眼,明白了这人就是想听八卦:“咳咳,其实也不算是孩子,金乌是太阳的化身,玉帝又是三界之主,金乌从天地间诞生玉帝与王母自然对他们有教导的责任,谁让他们是三界当之无愧的主宰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只能多多费心了。”
李天观恍然大悟般点头:“原来如此,我还有个问题,玉帝和王母究竟是什么关系?”
免甫:“当然是同事了,就像我们四个一样,都是给别人打工的。”
“那他们两个谁更厉害?”楚凤见缝插针地问着。
楚令极为丝滑地推过去一杯水:“这倒不是很清楚,他们都为天地间的神明,按理来说实力应该也差不多吧。”
元贞认同般点头,瞥了眼楚凤手边的水微笑道:“吃了那么多零食喝点水吧。”
楚凤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放下手里的零食喜滋滋地喝着水:“哥哥倒的就是好喝。”
楚令无奈:“算了,你喜欢就好。”
酆都大帝:“这场戏不错,本帝很喜欢王母的那番话。”
李天观也笑道:“神的力量无穷无尽,权力大到可怕,所以,才更要约束自身,这句话倒是一点也没错。”
“李天观,上次遗留的那盘棋本帝想到解法了,可敢再来一战。”
酆都大帝都发话了,李天观自然奉陪:“好啊,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四位天外来客说的。
楚令四人自然没有挽留的道理,将他们两位恭敬地送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凤有点看不懂:“你们怎么这么紧张?他们两个人很可怕吗?”
寻番和免甫竖起食指摇了摇,一人一句。
“你不懂,这场戏里可是暗流涌动,它所表达出来的意思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若神处处受限,那神还是神吗?”
楚凤啊了一声,看了眼楚令:“神不就是神吗?不然还能是什么?”
楚令解释着:“是啊,神就是神,但当神处处受限,无法打破,只能按照既定的规则和命运前行,那祂就与世间最普通的人没有区别。”
元贞:“而在我们之中就有这么一个神。”
楚凤这才张大嘴巴:“你们是说他......你们都看出来了?”
寻番被逗笑:“当然,聪明人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解决大部分的事情。”
楚凤对聪明人三个字可不感冒,他是凤又不是人,人聪不聪明和他有什么关系:“可他看起来挺自在的啊,哪里受限了?”
四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命运。”
“命运?”楚凤撇撇嘴,又是这种猜谜语一般的回答,他已经不想问了。
免甫:“幸好他没有计较,反而避重就轻说起了另外的一句话。”
寻番:“□□也解了围,呼,有惊无险啊。”
片刻后四人一同离开,到了一楼却见到了一大群为这次的剧情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鬼魂。
四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楚凤也收住脚躲到了楚令身后:“好多鬼啊,瞧瞧他们哭得,真吓人。”
寻番:“一楼已经没处下脚了,我们从其他地方走吧。”
其实几人并不忙,空闲时间还有很多,但众鬼乌泱泱地挤成一团,一眼看过去颇有点震撼,几人当即决定改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