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翻开册子已经开始写了,他写得流畅至极,一丝停顿和迟疑都没有,阎王凑过去看了眼,不禁啧啧称奇。
“怎么,你那小侄子的鎏金双錾鞋,二婶子的玉面流珠珊瑚手串,大丫头的凤尾彩璃留仙裙,大姑子的宝石琉璃镜,龙后的广仙玉瑶.......都被那猴子搜刮走了?”
龙王瞥他一眼,胡子抖了抖:“你懂什么,那猴子酷爱宝贝,我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他见了能不欢喜,能不想要吗?没了这些东西他们都向我闹,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清正廉洁了这么多年,有点小私心怎么了。”
清正廉洁?阎王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只有这老龙自己才信,他翻开一本生死簿,寻思着该将寿数改到多少才算合适,既能满足了那些神仙的人情,也不至于让日理万机的玉帝一眼就能看出来。
想了片刻这才落下一笔。
某某仙子,寿数三百万两千年,某某神君,寿数五千三百二十六万年,某某仙翁,寿数六千万年......
阎王写得认真,没有发现身侧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龙王捅了捅他的胳膊肘:“老哥,你这寿数......”
阎王斜睨他一眼,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唉,承蒙大家抬爱,小王也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那点小九九,大家都是同样的神仙,有了这等机会,为何不能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呢?
龙王眉毛一抖,瞟了眼正在写的生死簿:“老哥啊,这生死簿这么多,小弟的册子很快就写完了,不知有没有荣幸代劳这份差事?”
他将手搁在写着各种宝物的册子上,无声点了点。
阎王和东海龙王会心一笑,一桩好事便这么悄无声息地成了。
灵霄宝殿里,自东海龙王和阎王离开后玉帝的脸色越来越沉,有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敢于挑战天规的生灵,他正要将杨戬和李氏父子叫来,去下界找那猴子讨伐一番,抬眼便看到了自瑶池外缓步而来的人。
“太白金星?你来此为何?”
太白金星一挑拂尘,悠悠笑道:“陛下,我此来是为陛下消解烦闷的。”
玉帝往后靠了靠,冠冕前的琉璃相击叫人看不清那双眼里的神采:“哦?你可有办法?”
太白金星往前走了几步,斜着身子乐呵说道:“陛下,那猴子既有如此本事,何不将他招上天来,封他个官做做,他承了如此天恩,定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庭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了个如此人才,岂不皆大欢喜,再者,这将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才好看管呐。”
玉帝默了片刻挥了挥手,算是准了他的提议:“爱卿此言有理,不知这下界招安之人可有人选?”
太白金星晃了晃身子:“陛下,您看我如何?”
玉帝意味不明嗯了一声:“既如此,那便爱卿你去吧。”
太白金星一抚胡须,这便下界去了。
距离上次的宴席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一天孙悟空正与众兄弟寻欢作乐,便听有猴来报,说是从天上来了个白胡子老头,嚷嚷着要找齐天大圣。
孙悟空一听,眼珠转了转:“天上来的白胡子老头?还要找我?”
其他妖怪却是心里一沉:“大王,这老头莫不是天庭派来的人?”
孙悟空一甩披风,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弟兄们,待我先去会会他,你们且尽兴,为兄去去就回。”
太白金星刚到花果山就被一群猴子围了起来,即使这些猴子手忙脚乱将他绑了起来他也不恼,只说他要找他们的齐天大圣,玉帝有旨封他上天做官。
哪知这些猴子根本不理他,吵嚷着就将他往山上推,太白金星只能顺着他们的脚步别扭地往山上走。
一路走来他观察着周围,这花果山不愧是下界灵气最为充裕之地,连最寻常的草木都比别处要水润地多。
行至半山腰,忽遇一个从天而降全身金毛的猢狲,太白金星瞬间了悟这就是那位齐天大圣了。
压着他的猴子见到大王,一块涌了过去:“大王,这就是那个从天上来的人。”
这些小猴子能有多少智慧,绳子给他们用也发挥不出多少效果,松松垮垮的一路上还得太白金星自己提着,不然早就不知落到了哪块地上。
孙悟空召出一块石台,潇洒坐了上去:“下站何人?报上名来!”
太白金星听这话倒听出了一股熟悉之感,他眼神闪了闪,说道:“我乃天上的太白金星,此来是奉玉皇大帝的旨意,来请齐天大圣上去做官的。”
其他猴子一听笑起来“做官?能有在花果山上快活吗?”
“有多少钱,管什么?手底下又有多少人?你都如实招来!”
孙悟空一抬手猴子们安静下来,他俯视着太白金星,笑道:“老天使,我且问你,那玉帝可是要封我做齐天大圣?”
太白金星也是天上的官,哪敢越过玉帝发话啊:“大圣,不是封你做齐天大圣,是封了个其他的官,活少清闲,赚的东西还不少呢。”
哪知孙悟空一听倒是哼了一声,按着他的肩膀逼视他的眼睛:“老天使,你且回去告诉那玉帝,要是他不封俺老孙当齐天大圣,我就不上去当官,老天使,你是个有本事的,那玉帝老儿未必不会听你的。”
太白金星的确有这个本事,但他又为何要听一个山野间的毛猴子呢,他没说话只笑着,便见那孙悟空一个旋身又靠回了石台上,一双闪着光的眼睛盯着自己。
太白金星慢悠悠站起来,想先测一测这猴子的本领:“大圣啊,你这不是为难小仙吗,小仙虽然位列仙班但人微言轻,哪能让玉帝改变主意。”
他说完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不过我知道玉帝一向惜才,若是大圣真有了不得的本领,此事兴许能成。”
孙悟空一听眼中光华流转,蓦地笑了起来:“老天使,你可看好了!”
他从石台上跳下来,金箍棒从耳朵里飞出,踏着筋斗云直冲云霄,威压显现他瞬移到溪流旁的岩石一个横踢,金箍棒杵了上去,岩石四分五裂好不凄惨。
猴子们激动欢呼着,太白金星却愣了愣神。
“老天使,你可看好了?”
“我看好了,大圣的本事实乃世间罕见啊。”太白金星由衷说道。
会七十二变又脚踩筋斗云,除了方寸山上的那个人世间还有谁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这孙悟空只能是菩提的弟子。
太白金星已经看破了孙悟空的身份,他摸了把胡须只静静笑着没有显露出分毫:“大圣好本领,如此小仙也能上奏玉帝,给你搏来个齐天大圣当当。”
说着他便驾云上了九重天,一直到晚上才欢喜地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张明黄的布。
“大圣!大圣!玉帝允了,恭贺齐天大圣。”
孙悟空哈哈笑道:“甚好甚好,老天使你说说,那玉帝老儿打算封俺老孙当个什么官?”
周围的猴子也一齐说着:“什么官?”
太白金星得遇故人弟子,自当是据理力争安排了个好差事:“玉帝有旨,封齐天大圣孙悟空为蟠桃园管事,即日上任,大圣,接旨吧。”
孙悟空拿起圣旨一看,果然如此,他当即心满意足起来:“好,老天使,有赏!”
孙悟空并不知道蟠桃园管事是个什么官职,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孙悟空也成了天上的神仙了,凡人所神往的九重天偏偏对他这般讨好,他如何能不高兴呢。
太白金星一挥拂尘:“大圣,赏就不必了,玉帝有旨,咱们还是赶快上天任职为好。”
孙悟空将圣旨扔给身后的小弟,一转身凤翅紫金冠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小的们!本大王今日要上天做官,你们且在山中好好玩耍,待本大王上天转转,也好给你们拿回来一点天上的东西,嗯?”
太白金星抱着手半眯着眼,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小猴子们倒是喜气洋洋激动不已,一个个都喊着好。
孙悟空三两步来到太白金星身边,甩了甩身后的披风,神气地说着:“老天使,请。”
太白金星乐呵呵地带路:“大圣,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驾云往那流光溢彩的仙宫去了。
到了灵霄宝殿,孙悟空刚迈步子就被太白拦了下来:“大圣啊,这里面的都是天上的神仙人物,你可得仔细些啊。”
孙悟空甩着膀子,东张西瞧着:“知道知道,俺老孙哪能不懂这些。”
太白这才放开他,领着往瑶池走去。
众仙早就候在了这,也想看看让玉帝做出那么大让步的齐天大圣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一看就好一番折腾。
那齐天大圣走进来,站没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全身长毛的猴子,众仙都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丝毫未变。
“陛下,齐天大圣从下界来此,前往蟠桃园任职,还请陛下恩准。”
孙悟空看向玉帝,却只看到了一片密集的琉璃帽珠,他当即笑了起来:“玉帝老儿,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啊?”
众仙心中捏了把冷汗,这猴子倒是真敢说,虽然他们也觉得玉帝的帽帘子过于密集了,有时候想察个言观个色都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太白金星忙拉住他:“大圣,不得无礼。”
孙悟空哦了一声,嘿嘿笑道:“那玉帝老儿是三界的主宰,想必不会与我计较的。”
玉帝冷哼了一声,本来还想看看这猴子到底有多稀奇,竟然能让“老好人”太白金星都为他求情,但如今一看倒也不过如此,自视甚高,颇有种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感觉。
“罢了,念你无知朕不与你计较,太白金星,领他去桃园即日起任职,众爱卿无事便自行散去吧。”
众仙拱手称是,一个个稀奇地盯着孙悟空,直盯得他浑身发毛,他也不忍着,呲呲几声就看了回去,惹得众仙哈哈大笑。
人群中一个玉雪般雌雄莫辨的少年飞了过来,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才说了第一句话:“你就是齐天大圣,人倒是有意思,交个兄弟?”
孙悟空没理太白金星的苦口婆心,抱起手臂说道:“你这小孩姓甚名谁?口气倒是不小,要与我齐天大圣称兄道弟。”
哪吒乐得大笑:“太有意思了,你这猴子太有意思了!既然如此,你可要听好了,小爷我就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孙悟空,你这个兄弟,我哪吒交定了!”
孙悟空一皱眉,看向身侧的太白:“哪吒?哪家小孩?没听说过。”
太白看了眼势在必得的哪吒,拉着孙悟空走到一边:“哪吒啊,就是托塔李天王李靖的儿子,他的事挺复杂的,我给你快些说一下......”
太白三言两语说完,哪吒这才幽幽出声:“说的不错,有鼻子有眼的,但有一点我不喜欢,你不该提李靖那个蠢货,他的名字哪配和小爷我一起出现。”
太白自是知道哪吒的性子,叹了口气:“三太子啊,我这不是要介绍你吗,也得给他说个清楚不是?”
孙悟空听完立刻变了心思,这般厉害的小英雄,就算他不提,这个兄弟他孙悟空也是交定了:“好,哪吒,从今日起你我就为兄弟了!弟弟,为兄掌管那蟠桃园,你要是想来为兄定为你行个方便,让你饱饱吃上一顿。”
哪吒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占了便宜,只爽朗笑道:“那弟弟我就多谢哥哥的好意了,以后如有需要,定不会扭扭捏捏地客气。”
太白简直想扶额,这可如何是好,本来天庭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哪吒就已经够受的了,这下又来了个孙悟空,偏偏两人还凑到了一起称兄道弟。
太白简直能一眼望见自己以后的日子,忙啊,忙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