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好婚约的事,苏幕端的心情舒畅,脚步轻快的离开了竹林,走时还顺手拿走了苏玄凌一壶好酒。
初一知晓退婚已成定局,满心惆怅的跟在他身后,苏幕突然停下脚步都没发现,睁着眼睛撞上了苏幕的后背。
回过神来的初一赶忙告罪,“属下失神了,请大少爷责罚”
苏幕很惊讶,初一不像来仁,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夫子,怎么他退个婚,影响这么大么?
“你想什么呢?”
初一也不知道怎么说,按理说他家大少爷这么做也是高风亮节,可是他就是觉得大少爷受了委屈,左思右想的憋出一句“您若是觉得封小姐不合适,那您喜欢什么样的?”
“?”
苏幕哭笑不得,他才十六,准确来说还有两个月才正式十六,怎么就到了被催婚的年纪了?
“我记得,初一你比我大几岁吧?有喜欢的姑娘吗?你自己都没有,还敢操心我?”
初一自来不善言辞,感觉自己的灵力都要紊乱了也没想出反驳的话,终究含恨闭了嘴,心中想着,下次出门不能只找带毛的了,也可以找几个可爱机灵的回来服侍大少爷吗。
话说,大少爷也到了年纪了……
苏幕自然不知道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只好笑地摇摇头。
回了小院后,他看着远处山巅上那高耸入云的宝塔,心中计算了下上次去的时间,吩咐初一,“去给我挖一壶红尘醉出来。”
初一领命,很快跑到竹林里将红尘醉取出递给他,什么都没问就隐匿了起来。
苏幕拎着红尘醉踏上了通天塔下的三百六十个台阶。
万年前的西北域其实就是个苦寒的无人之地,那个时代天地灵力暴动是常态,人与天斗也是常态。
修炼之人逆天而行,修得一身本领,也练就一身反骨。
苏家先祖,恰巧就是那些人里面最桀骜不驯的。
偏偏,也是最有脑子的。
他抑制住了那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浩劫,选择在西北域昆吾山巅建造了通天塔并让后代子孙镇守于此。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说的就是这昆吾山上的通天塔。
万年迭代,沧海桑田。
如今的西北域生机勃勃,过往的传说也消散于时间。对于如今西北域的普通修炼者来说,只以为通天塔下镇压着一只强大的灵兽而已。
走在台阶上的苏幕偶然想到山下的故事,在想想自己要去见的人,忽然觉得那句‘所有传闻都不是空穴来风’的含金量还在直线上升。
通天塔下确实有灵兽,也确实是一只强大的灵兽。
只不过,并不是被镇压的而已。
走过三百六十级台阶,苏幕立于塔外,不能用灵力的他只能划破指尖在门上画出一道特别的轨迹才能打开禁制。
讲道理,苏幕不常来,除了那高高的台阶,每次都得见点血多少也是个原因。
大门开启,流出一股气旋,裹着沙尘吹动了苏幕的外袍,他眯起眼抬起手虚挡了一下,等风停下来,抬步进了塔内,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通天塔在外看是九层结构,但是里面其实是中空的,墙壁上摆满了各类书籍玉简,传闻中的灵兽也不见踪影。只有无数颗萤火石,磷光点点,宛若幽冥。
苏幕拾级而下,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地下三层。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符阵,而阵中间,被重重锁链虚影困住的,就是传说中的那只灵兽。
只不过,不似外人想象的那样巨大,它是人形。
苏幕看着那人正在入定,周身灵力涌动,便在符阵外席地而坐,将手里从苏玄凌那顺的酒放在地上,观摩符阵的变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符阵中的灵力稳定下来,那人凭空画了个符咒,散于符阵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苏幕见他醒来,拿起酒瓶扔进了符阵,里面的人随手接住,拔出瓶塞就喝了一口,眯着眼睛品尝的神态,像极了苏玄凌。
“森尧前辈,好久不见。。”
嘴里恭敬地叫着前辈,身体却似长在了地面上,纹丝不动。
森尧晃着酒瓶看着他说“你这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家伙啊?学了我那么多东西,就带了这么点酒来见我?”
苏幕自觉理亏,赔笑道,“前辈莫怪,我酿了一批新酒,再过几日就可以启封了,到时任您喝个痛快就是了”
“哼!这还差不多”,听到想要的,森尧这才满意,“最近家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苏幕笑笑,“阿黎给唐家的一个孩子打伤了,父亲赔了一把四品灵剑,差点给阿黎用了家法。”
“一把四品灵剑还值得苏玄凌动这么大气?”森尧很是不屑,“这怎么岁数越大还越小气了?他自己小时候下山玩,砍了一个什么家族的长老,你爷爷赔了一把六品的还夸你爹砍的好呢。”
“.....”
这事苏幕可是第一次听说,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尽力给他爹挽回形象。
“当然不是一把灵剑的事,阿黎给人家用了化丹符。”
“你做的那个小玩意?”森尧挑眉,看见苏幕点头确定,笑得很是欣慰,也很没心没肺。
“虽然级别低一点,但是以山下那些人的资质,想解还是有些困难,真是罪过。”
他嘴里说着罪过,嘴角可是没下来过。
苏幕无奈继续道,“让父亲教训一下也好,阿黎天资卓越但是年纪还小,如果一直下手没个轻重,日后对生死没了敬畏就不好了。”
“敬畏个屁!”森尧很是不屑一顾,眼光也是老辣。
“你教出来的小家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化人家灵丹,估计也是那什么唐家的小子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小家伙气疯了才用的吧!”
见苏幕没说话默认了,森尧冷哼一声,“多少代以前我就说过,偶尔露点锋芒,别一个个的就知道闷声修炼,闷声发财。整个西北域都是你家的,堂堂一方霸主搞得跟普通小家族没什么两样。低调成这个样子,一个传承不到千年的小破家族都敢上门,让域外的那些老家伙知道都不够丢人的!”
苏幕笑眯眯地听他教训,临了评价一句:“让人家当成普通家族也没什么不好,咱们家人丁稀薄,太高高在上了也没什么乐趣,多见见人间冷暖也有利于锤炼心性。”
森尧懒得跟他废话,适时换了话题。
“今天想学些什么?符咒之道都教给你了,灵气你又修炼不了,教你些音律如何?”
灵兽修炼千年可化为人形,将内丹转为灵丹,吸收纯粹的天地灵气,与人类修炼者无异。
森尧的本体是英招,马身人面虎纹,人形五官深邃,眼中既有看透世态炎凉的沧桑,又有笑看红尘的潇洒。没事就爱在塔底弹个五弦琴,自认为是风月无边,听在外人耳里,那就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用苏幕的说法就是,人菜瘾大。
是以苏幕低眉顺眼地果断回绝,“前辈的音律杀气太重,晚辈无福消受”
森尧的琴,不用灵力是精神折磨,用了灵力,就是物理暴击。
他对自己的技术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苏家历代家主都听过他的琴声,可是谁也不敢说这位老祖宗弹得不好,每次被迫听完还要昧着良心夸两句,然后一脸恍惚的离开,心中痛骂第一个给他送琴的人。
苏幕第一次来之前就被苏玄凌按着肩膀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提音律方面的任何事。苏幕不明所以,但也听话没提。之后他时常过来跟着森尧学习,就撞上了一次森尧的现场演奏。
到现在苏幕也不明白,五弦琴那种高雅的乐器,他的那把还是极品中的极品,随意拨弄两下都称得上一句如鸣佩环,怎么就能被他弹出锯木头的声音。
森尧只当苏幕是担心弹得好了会触动灵力运转,遗憾这一身绝技无人传承,只能寄希望于那个还没见过的小家伙来继承这他这感天动地的音杀绝技。
他低声叹息了下,仰头又喝了口酒,抹抹嘴巴说,“你是我见过最有悟性的孩子,可惜,可惜了……”
这个可惜说的是什么,他们俩人心里都有数,苏幕早已习惯,只是笑笑,“这么些年来,前辈您总共也没见过几个活人,这玄灵大陆天才辈出,您不用取笑我。”
森尧嗤笑,“莫要妄自菲薄,万年前,我见过无数强者,每一个都是天纵之才,单说悟性,就是那些人里都出不了几个比得上你的,何况现在。”
见苏幕一脸怀疑,森尧喝光了最后一口酒,挥手将酒壶扔回给苏幕,苏幕慌忙接住,就听森尧感慨长叹一声感慨道,“罢了!日后你自会知道,不急于这一时。”
直觉告诉苏幕,这老妖怪是话里有话,但是他懒得去追根究底,只说,“万年时光过去,这大陆总有变化,前辈日后可亲眼看看,是否繁华依旧。”
森尧愣住,随即不由自主都站起身,那些锁链的虚影都跟着绷紧,拉扯着他的每一寸皮肤,然而森尧丝毫不在意,声音中都带着无法抑制地颤抖,“你……你成功了?”
苏幕站起身,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地给森尧行了个大礼,“晚辈不负前辈所教,七煞锁魂已经布成,只待找到合适的祭品,前辈您就能重获自由”
“胡闹!”
森尧到底经历了万年时光荏苒,在自由这么大的诱惑面前还能稳住心神,迅速反应过来。“谁同意你这么做的!苏玄凌干什么吃的!就任你胡作非为?!”
苏幕自然知道他的顾虑,“前辈,这是我的决定。”
他眼神坚定,甚至有心情调侃:“另外,晚辈还没看够这世间繁华,至少也要等百年之后才会放您自由,您无需挂怀。”
森尧定定的看着他,终究接受了现实,放松下身体,踉跄着坐下,用七分欣慰三分感慨的语气说道:“你们苏家,还真是从未变过,不愧是他的后人。好!好的很!”
话落,森尧凭空画了绘出几道符咒,随后将符咒推出,两人脚下同时升出一个暗红色的阵法。
“苏幕,我以天地立誓,你若放我自由,英招不亡,苏家不灭!”
“天地誓言,上至九霄,下至冥域,皆为见证。”
“誓言既成,若有违逆,天劫地火,不死不休。”
没有什么能打断这誓言,这是一个人能给予的最重的承诺,理应得到天地的庇护与尊重。
苏幕眼看着阵法成型又消散,感慨苏家祖先与这天地间最后一只英招的心照神交,认下了这份历经千年不断的情谊,“多谢前辈,晚辈替苏家上下,谢您如此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