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这次不会有事的。”
女人轻轻拍着男人的肩膀,细声安慰他。
“我心里总有种预感……你知道她的为人,这次真的会那么容易?”男人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叹了口气,不安地捏紧了手指。
“唉,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了,以前就没出过意外,这次肯定不会的……”女人的话语仍然保持着乐观,她转向坐在旁边的孩子,从口袋掏出几枚硬币,指了指大厅斜对面的自动售货机,“喏,明赖,给妈妈买瓶水吧,就在那边,对,去吧。”
孩子放下手中不停翻动的数学图书,接过了女人递过来的硬币,跑去了售货机的方向。
“还是在孩子面前别说这些为好……”
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小,明赖兴冲冲跑向售货机前,比起一直看书,对于这种偶尔的差事他很开心。
他投下手中的硬币,踮起脚尖按下能够到的矿泉水按钮,不过出了意外,理应扑通一声掉下来的水却卡在了出货口上方,明赖试着拍了拍玻璃,矿泉水纹丝未动。
他本能地想找妈妈,转头却看见远处两人正低头说话,犹豫了一下,转过了身,苦恼地再次试着拍打售货机,没有用。
“嗯?卡住了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冷不丁地头顶传来,明赖吓了一跳,他扭过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戴着墨镜的陌生男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低着头对他笑。
明赖心中警戒起来,下意识迅速地往父母那边跑了几步,远离了男人。
男人也不在意,没有向明赖搭话,而是走近了售货机,敲了敲售货机的玻璃,看上去水卡得很死,于是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硬币,买了一瓶同样的矿泉水,由于冲击力,后面弹出来的水瓶把前面卡死的撞了下来。
男人取出两瓶水,转身走到明赖面前,都递给明赖,“小朋友,都给你了。”
明赖只接过了一瓶,不再那么戒备男人,“谢谢叔叔,一瓶就可以了。”
“叔叔不喝,来,这一瓶也拿着,你爸爸妈妈一人一瓶,你有什么想喝的吗?我给你买。”
“不用了,这就够了。”明赖急忙摆摆手拒绝。
但男人自顾自的又掏出硬币,“喜欢喝汽水吗?”
明赖摇头说不用,男人没有理会,微笑着买下了汽水和几袋零食,都递给明赖。
明赖心里既高兴又不好意思,小声说着谢谢,扭捏地接下了汽水和零食。
男人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明赖的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明赖。”
“这么小就能帮爸爸妈妈买东西,你真棒,那边是你的爸爸妈妈吧,我说看你怎么这么熟悉,我和他俩以前是同事来着。”
“真的吗?”明赖睁大眼睛。
“嗯嗯,是啊,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高了,啧啧,正好我的火车到了,我也要走了,把这个交给你爸爸妈妈吧,就说是莫远叔叔送给他们的礼物,希望下次见面能叙叙旧,好了,我要走了,再见了小朋友。”
“嗯,叔叔拜拜。”
那个叔叔真是个好人,明赖这么想着,抱着一大堆东西开心地跑向长椅那边。
“怎么买了这么多?”女人接过明赖怀里的东西惊讶地说。
“是一个叔叔帮我买的!没有付钱。”
“什么叔叔?”男人抬头,皱着眉头问。
“他说自己叫莫远。”
“莫远?”
两人困惑地交换眼神,那是什么人?
“那个叔叔说认识你们,也认识我,对了,他还说要把这个给你们。”
明赖拿出一封酒红色的信,上面盖着蓝色的印戳。
女人惊呼一声,从明赖手里夺下了信,“齐骁,齐骁,这个印戳!不会错的,是校级的,我们明明还没完成委托,为什么会提早送到,该怎么办?”
“小声点!别激动,让我来看看真假。”
男人接过了信,仔细看了看信封与印戳,“这是真的……”
“那她给出的保证是真的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自由了!”女人激动地拉起了男人的胳膊摇晃。
“别急,让我拆开看看。”男人尽力掩饰着内心的兴奋,手指颤抖地打开了信封,然后,男人如同雕塑一般怔住了。
女人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嘴里不停地念叨,“太好了,自由了,太好了……”
“没有……”
女人注意到男人灰白的脸色,面带微笑地问道:“什么没有?”
“里面什么都没有……”
“啊!怎么可能!”女人抓住男人的手,取过来信封,从里到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她搞错了吧,哈哈,不可能,绝对是弄错了……”女人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再说话,眼神无光地看向信封。
里面本应有一封保证还给他们自由的亲笔信,但现在信封里面空无一物,也就意味着多年前那个女人的承诺是假的,那个女人今天还给他们派下任务,说是庆祝他们自由的最后一个委托,现在这个信封上的印戳真真切切,里面什么都没有!
男人痛苦地低下头,揪着头发,“没有以后了,他们骗了咱们!永远出不去了,全都完了……”
明赖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一封信让爸爸妈妈变得这么难受。
明赖开始哭泣,女人把明赖搂向怀里,情不自禁也哭了出来,“齐骁,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他们不让咱们走,他们非得把咱们一家人逼上绝路。”
男人沉默着撕碎了信封,把明赖带过来的东西全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我们走。”
“能走哪儿啊?”
“甩掉他们,去远处!去国外!”
女人抹着眼泪摇摇头,“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吗,总会被追上的。”
男人生起气来,“那还能怎么办,难道坐在这里等死?”
女人哆嗦着摇摇头,抱紧了明赖,“我们就算在委托期间死了,他们也会把明赖丢弃……还不如,还不如我们一起上路。”
男人攥紧了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墙壁,女人吓了一跳,男人低声咬着牙说,“明赖必须活着。”
女人张开嘴,但又说不出话来。
“我们先去其他地方躲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男人快速背好行李,“你也赶紧背着,我也去买最近的车票,咱们立马动身出发。”
“那今天的委托不做了?”
“事到如今还做什么委托!每天都他们给卖命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干脆一走了之算了!”
女人担忧地看着男人走远,低头对明赖说:“不要害怕,乖乖跟着爸爸妈妈走,好吗?”
“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明赖止住了眼泪,委屈地问道。
“什么事都没有,别担心,快背上书包,我们快走吧。”
“……好。”
明赖背上了书包,女人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起他的手便往候车室走去。
在候车室等了片刻,男人拿着三张票走了过来,“我查了下,这班列车是最早出发的,去往亡羊市,我们就坐这趟车。”
“这样真的行吗?我真担心……”
“活着总比死了强,我们往西部走,离他们越远越好。”
明赖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突然要改变目的地,前一天他们还很高兴地承诺不再让明赖转学,而是一家人好好地在一个地方生活,现在爸爸妈妈的氛围让明赖心里不安。
到点后三人急匆匆便上了火车,都是站票,俩人牵着明赖的手,与很多同是站票的人挤在车厢连接处,烟味、臭味、泡面味弥漫,明赖紧张地看着高大的人们来来往往,咳嗽聊天,抽烟喊叫。
“还有多少分钟到?”女人问。
“十分钟左右。”
“下车后我们往哪儿走?”
“下车后再买个最远的车票,在火车站附近休息一会就走。”
“他们会追上来吗?”
“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走得越远越好。”
“行。”
女人咬着唇不再说话,眼睛看着人群,明赖扯着她的衣角,小声说:“妈妈,我想去厕所。”
“厕所?这节没有,在下节车厢,我带你去吧。”
“我在这照看东西。”
“那我带他去了。”
片刻后,女人带着明赖回来,发现男人不见了,原地只留了一堆行李,她急忙拽着一个带墨镜的人,问:“你好,你看见这里守着行李的男人去哪儿了吗?”
带墨镜的男人弹了弹烟灰,想了一下,说:“好像是往餐车那个方向去了。”
“好,谢谢了。”
女人连忙牵着明赖往餐车的方向走去,在中途,明赖拉住女人,不让女人继续走,他看了看左右,小声给女人说:“妈,那个人就是之前给我信的叔叔。”
“什么!?”
如同五雷轰顶,他们还是发现了,不,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们一家人难道真的逃不掉吗?
女人强装镇定,牵着明赖继续往前走,“明赖,我倒数321,你要乖乖闭上眼睛,好吗?”
“妈妈,你要飞起来了吗?”
“对啊,明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会乱动的,对不对?”
明赖捏紧了女人的手,点点头。
“3……”
后面的人群开始骚动,明赖回头看,带墨镜的那个叔叔正推开阻碍的人,往这里大步跑来,明赖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2……”
前面的人群冒出来很多面露凶色的人,
“呀!别推我!”
“喂,你们这些人干什么!”
“别挤!”
“……1!”
一瞬间,所有嘈杂的声音归为寂静,明赖开始耳鸣,随即,翅膀划空的声音响起,强风吹拂明赖的脸颊,女人冲破了车厢顶部,张开翅膀抱着明赖往上空飞翔。
正当女人以为摆脱追击时,一个声音在她脚下响起,“要飞去哪儿啊?”她惊慌地低头一看,是那个带墨镜的男人,他没有翅膀,却也悬于半空。
男子一只手抓住女人的脚踝,凭着重力往下坠落,感觉就像有一千斤的砝码挂在脚踝上,强流使得女人的翅膀扭曲,忍着疼痛,女人张大了翅膀,使劲往上飞。
“别挣扎了。”
男人把手中的烟塞到嘴里,腾出另一只手,双手抓住脚踝,却也不使力,让女人不停扇动翅膀,努力耗费着力气。差不多的时候,男子往远处一甩,女人和孩子便如中弹的鸟儿,重重摔在了停运的火车厢顶部,砸下一个大坑。
“喂,不是叫你控制好力气吗!万一死了我看你怎么交差。”穿着西装的男人语气不善地谴责道。
男子朝他吐了一口烟,“放心,我有在控制。”
“哼。”
“呃啊——”女人痛苦地蜷缩起来,她的骨头好像四分五裂。
穿着西装的男人一挥手,其他凶恶之徒涌上来,用绳索将女人层层束缚住,而她怀中的孩子好像晕了过去,穿西装的男人把明赖拎了起来,探了探鼻息,没死。
“这个小孩怎么办?”男子叼着烟走过来问。
“交给院级处理。”
“我倒是挺想要他的,给我。”
“你?”西装男人挑眉,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眼,带墨镜,穿皮衣,抽烟还年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我队里缺一个探测的。”
西装男人忍不住笑了,“如果他有探测天赋还轮得着你,这小孩可没继承这东西,纯粹一废物而已。”
“啧,院里一群更废物的人,小孩去那儿,埋没人才。”
西装男人表情变得严肃,“校里规定不准辱骂任何层级,这句话你必须接受处罚。”
“欸,好好好,”男子无所谓地点头,一手抓住明赖衣领夺了过去,“那这次的抓捕正好抵消。”
“你……”
“我先去废楼里面等着,你们要快点赶过来,不然错过了,难以将功补过啊。”男子挥挥手,留下戏谑的话后往上一跳,消失在了云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