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恪找到俞奔时,他正窝在锅炉房里喝大酒。
“哎呦周秘书,大驾光临啊,怎么想起来我这穷庙陋屋了?”
没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周恒恪将手里的五粮液往桌上一放,又把带来的卤菜酱肉搁在一旁,“来看看你。”
俞奔心里冷哼,他都来锅炉房多少年了,周恒恪还是头一次来看他,说没事他可不信。不过既然带来好酒好菜,他不吃白不吃,俞奔不同他客气,上手打开酒。
“啧,到底是好酒,滋味就是不一样啊。”
“你要是喜欢,过几天我再弄瓶来。”
两个人推杯换盏,俞奔喝了大半瓶,整个人说话开始大舌啷叽,“周秘书,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啥事?”
周恒恪见他喝的差不多了,开始敲边鼓,“你也知道,俞厂长想让我和熙安谈朋友。”
他说着去看俞奔,见对方点点头,继续道:“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熙安那面好像不太乐意。”
俞奔打着酒嗝,“为啥子,不乐意?”
“你不知道?”
“女人家的心思,她怎么会和我说,她一向有话,都和那个没血缘的说,分不清里外的东西。”
“女人的心思,你是说她有别的心思?”
俞奔脑袋发昏,没听懂周恒恪是怎么理解的,他不愿多提俞熙安,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周恒恪怎么能沉得住气。
“你咋没对付黎渊?不怕她给你使绊子?”
“她还没这个本事,而且俞熙安和她关系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
“俞熙安,这个死丫头!就应该把她早早嫁了!省的留在我们老俞家,搅和。”
周恒恪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开,就俞奔这样的,他要是俞厂长,没有俞熙安还有俞庆安,再不济哪怕俞和安,算了这个不是亲生的。大不了冒点险想办法在外面生个儿子都不会扶持这个废物。
“俞熙安的婚事你听说过什么风声吗?”
“不是和你吗?”
“除了我呢?”
俞奔虽然喝的多,但脑子没全糊涂,他大概知道周恒恪此行的目的。
“我也好久没回去了,这样,等下次,下次你再多带两瓶好酒,我回二叔那,给你打听打听。”
俞奔打了包票,周恒恪见问不出什么,要起身离开,俞奔却拉住他,“你说你中意俞熙安那个死丫头,为啥当初要对付苏寒?我看得出来,你要英雄救美。”
周恒恪不屑一笑:“女人而已,本来就是玩玩。”
“到手了?”
“没什么意思。”
俞奔了然,心道周恒恪真不是个东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里却起了一个主意。
这么多年他都没找到机会报复黎渊,周恒恪这个不争气的,还有俞熙安那个吃里爬外的,就只会帮着外人。他心里的恨意被拱起,都知道黎渊苏寒关系好,俩人处的跟亲姊妹一样,苏寒有个什么事,黎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让他们斗去,他就不信,黎渊能斗的过周恒恪。
周恒恪再来找俞奔时,俞奔开始了他一早计划好的说词:“熙安一开始是要说给你的,她本来都同意了。”周恒恪竖起耳朵,这点他相信,不然那段时间俞厂长也不会着重培养他。
俞奔知道的也就这些,实际上他虽然去了一趟二叔家,但没问出什么,二叔不爱搭理他,他只能拿点吃用灰溜溜的走了。消息没打听出来,不代表他不能胡说八道,俞奔正好将自己的主意开展布局,“但是你知道吗,她们有个小团体,里面有苏寒黎渊,就是苏寒和黎渊告诉的俞熙安你这人不行。”俞奔一拍周恒恪的肩膀,“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你逗着玩的那个食堂打饭的小姑娘,是苏寒的表姐。”
周恒恪愣了一下,他想问俞奔怎么知道,却见对方笑笑,“我当年撞见过,你在食堂里摸人家手。”
“别乱说!”
“了解了解,我可谁都没说。”
俞奔是真没说,他当初以为周恒恪真能成为自己妹夫,他想到时候拿这把柄要挟他来着。
苏寒,黎渊。
周恒恪冷下脸,桌上锅子的小火炉窜起火苗,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俞奔被他这神情吓了一跳,这小子要杀人啊?那可太好了,正好帮自己报仇了。
“苏寒你看她平常闷不吭声的,但心里的小九九可不少,资本家的小崽子,能是简单的?你以为她不想更进一步?嘶,你确定她对你没想法?不然干嘛挑拨你和俞熙安的关系?”
苏寒对自己?她倒是总躲着他,自己和她玩笑她也不搭理,这是看上吗?
“兄弟啊,你不知道,女人都喜欢欲擒故纵。”
俞奔在旁继续拱火,见时机差不多了,落下最后一击,“熙安不行的话,要不娶了苏寒吧。那丫头现在是财务主任,家世配你差了些,但人长得好看啊,带出去有面子不说,自己也受用。”
周恒恪冷眼瞧着他,俞奔见他这个反应,悻悻放手,自顾喝酒去了。
上次被驳了面子,让周恒恪已经很不舒服了,这些女人,他就是太给她们脸了!要不是想要俞厂长的支持,他才不会追着俞熙安不放。
苏寒,既然你这么喜欢掺和自己和俞熙安之间的事,那就成全你。让你做我的米莱狄,彻底臣服自己的米莱狄。
月结结束之后,苏寒便不让黎渊送她回家了。黎光明还病着,黎洋又要高考,她专心照顾家已经很累了。
财务科平常并不算太忙,除非赶上领导出差报销以及招待审批钱款,再就是货物供应采买的时候能忙一些。这天下午正赶上几件事碰到一起,苏寒正处理供货单付款的事,厂长的出差报销和上面的招待款审批被一起送来,苏寒看着单子上的日期,这都过去多久了?
送单子来的周恒恪解释道:“最近有点忙,没来及过来,厂长问起我才想起来。”
苏寒没多说其它,“办完我让人送过去。”
周恒恪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苏主任,尽快。”
结货款理帐核对这些事都拖不得,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外面天已经黑透。苏寒看了一眼表,快要八点了。深秋的炎城夜间颇有寒意,苏寒裹紧大衣领口,快步往公共汽车站去。末班公交在八点,她快跑着还是没赶上,只能一个人往家走。
苏寒尽量走在大路上,但现在路灯本就稀少,加之晚上人们睡得早,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苏寒加紧脚步,她感觉后面有细碎的声响,像是人的脚步声,时轻时重。苏寒没回头,打量着周围,等会路过国营饭店,那里有路灯能看得清楚。她正想着,后面的脚步声似乎加快了,苏寒赶紧跟着加快脚步。
“苏寒。”有人喊她,闷着的声音,她觉得有些熟悉。苏寒脚步一顿,感觉后脑被人拍了一下,她正要转身,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即整个人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黎渊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太好,父亲的病情平稳下来,按道理她应该高兴,但心口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你就是累的,还自己巡厂呢。”孙成玉给她倒了杯水,“今天你甭去了,我来。”
“谢了啊老孙。”黎渊喝口热水,拿过值班表将他和孙成玉的名字对换,孙成玉见状满不在意道:“你和我客气啥,我替你班不用还。”
“一码归一码。”黎渊喝过水,靠在长椅上,“我闭会眼。”
“得嘞。”孙成玉不打扰她,从她办公室出来,一个人巡厂去了。
到了晚上,黎渊下班照旧去医院给她爸送饭,见着她爸好好的,也没回光返照,可心里还是没轻松下来。
从医院出来,本准备回家的人想到有日子没见着苏寒了,这两天赶上盘点都挺忙,她那面听说来了一批采购条等拨款也忙着。于是,黎渊掉转车头,往红星路的方向骑去。
医院离苏家不算太远,黎渊到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苏妈妈见着黎渊还挺高兴的。“小黎啊快进来,苏寒没和你一起回来啊?”
黎渊停车的动作一顿,“苏寒还没回来?”
苏母不明所以,“没有啊,她没和你一起?”
这么晚了,苏寒不会还在加班吧?
“啊没事,我以为她回来了,应该还在加班,我去迎迎她。”
“那你慢点啊。”
从苏家出来,黎渊越骑越快,心里憋闷的情绪似乎找到了源头,她想要尽快见到苏寒。
骑到国营饭店再往前三百米就是钢铁厂,黎渊速度不减,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差点被绊摔的黎渊扔下车跑到一处下水道口旁。苏寒上下班经常会背着一个女式的棕色皮革包,这个时候的皮包样式大致相同,黎渊捡起包打开,里面是钢铁厂的工作证,记事本还有一只钢笔。英雄牌钢笔,深红色的笔杆,她和苏寒一人一支,是自己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苏寒出事了。
黎渊观察四周,很空旷的路,沿途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她骑上车子,尽量平静下来,仔细去听着周围的声音,以期找到蛛丝马迹。一直到钢铁厂门口,厂门口西侧有一块沙泥路,是前几天的沙土车颠簸倒下的沙子,还没来得及清理。黎渊凑近去看,上面除了几个凌乱且大小不一的鞋印外,还有拖拽的痕迹。
黎渊冲进钢铁厂大院,寂静空旷,悄无声息。
“苏寒!”没有人应答,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
黎渊跑到保卫处,里面只有一个还没转正的保卫员在,是孙成玉的徒弟。
“你师傅呢?”
小伙子看到是主任来了,站起来磕磕巴巴道:“师傅他,他,他有事出去了。”
“你们刚才巡厂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啊?没有吧。”
“你们什么时候巡的厂?快说!”
保卫员红着脸去看钟表,“下班,下班之前。”
夜间值班要两小时巡查一次,也就是说五点之后,两个人到现在都没巡厂。
黎渊拿上手电和警棍,“巡厂去,有任何情况大声喊我。”吩咐完,她开始在厂子里寻找苏寒。
办公楼没有,技术部没有,车间也没有,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手电筒扫到远处的锅炉房。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炸裂,黎渊几乎是飞跑过去,锅炉房是一排三间平房,现在还不到供暖的季节,因此除了前头的值班室,后面的两间控制室都上的锁。值班室的钥匙在锅炉房自己手里,后面控制室的钥匙在保卫处。
黎渊冲过来的时候,见到值班室是上着锁的,难道自己猜错了?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一声轻微的闷响,声音很小,但现在四下安静,她还是捕捉到了。
顺着刚才声音的方向,黎渊来到后排的操控室。操控室的门锁被撬开,门此时是从内插上的。她想也没想,抬腿使力踹开房门,继而冲了进去。
锅炉房的操控室因为冬天要留人值班,因此有一张单人床,此刻苏寒就躺在床上,身上还压着一个男人。
“我杀了你个王八蛋!”
周恒恪被这破门的声音惊了一跳,刚回头,迎面一棍正中他鼻梁骨上,将他整个人打偏摔到床下。
黎渊去看床上的人,苏寒的衣服已经被扯开,整个人昏迷不醒,她赶紧过去一边检查伤势一边将衣服给她拉拢。
床下的周恒恪顾不得疼,挣扎着起身要跑。黎渊察觉到他的动作,飞身一脚踹到他腰窝上,直接给他踹了个狗吃屎。
她走过去拽着后背心领子将人翻过来,看到是周恒恪的脸,直觉怒火顶上天灵盖。竟然是他?果然是他!这畜生真的没安好心!
“你个畜生杂种!”黎渊举起警棍,周恒恪见着她双目赤红,怕她真下死手,赶紧抱头往前冲,被顶了个踉跄的黎渊见他要反击,将手电筒当武器摔了出去,直砸上周恒恪面门。
“啊!”
光源掉到地上,周恒恪感觉身上被棍子抽的要开花了,他觉得黎渊要打死他,于是拼着所有力气去抢黎渊的警棍。“你他妈想死啊!”
“该死的是你!”
警棍被人拽住,周恒恪个子高力气又大,黎渊和他僵持几下,眼见要落下风,她拖着警棍连人带棍拖拽到锅炉旁。周恒恪看出她的心思,她想把自己扔进锅炉坑里,那你就先下去吧!
就在互相僵持推拽的当口,黎渊后腰抵到操作台上,将台子上的暖水壶碰倒,她心思一动,反手抓过水壶,里面居然很有分量。顾不得其它,黎渊忽然松手,周恒恪惯性使然拽着警棍一下跌坐在地,他还没反应过来,迎面一个暖壶飞砸上来。
“去死吧!”
“砰!”暖水壶飞溅的内胆还有热水在他的脸上头上炸裂,水是热的,黎渊被溅到的皮肤开始发红,这一下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把不锈钢的水壶摔炸了瓶。
周恒恪倒在地上不动了,血顺着他的脑袋向外流散,并伴随着一丝熟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
黎渊捡起手电筒照过去,看到的就是犹如烂肉一般的周恒恪。她伸手去探鼻息,微弱但还有气。
黎渊没管他,转而去查看苏寒。苏寒内里的衬衫已经被扯坏,黎渊脱下自己的工装外套,给她穿好又系上扣子。期间苏寒无论掐人中还是喊她都没醒,黎渊猜测是被下了药,但不知道是什么药,会不会有后遗症。她将苏寒打横抱起,出门前碰上了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保卫员。
“把周恒恪拷上。”
周恒恪?厂长秘书?小保卫员瞪大眼睛,看看黎渊怀里的女人,那女人埋在黎渊手臂内侧看不清脸。小保卫员不敢多问,应了句是,等他进到锅炉房操作室才彻底傻了眼。电筒所照之处一片狼藉,周秘书像个血葫芦一样躺在地上,他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
这?这还拷上?这不是死了吧?要不要送医院啊?
米莱狄出自大仲马小说《三个火枪手》,一个迷人的被定义的“反派”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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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