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抵达皇城时,太子亲自于宫门外接亲,苏寒履行迎亲使之职,将秦迎瑞扶下轿辇亲送上前。
离渊跟在太子身后的接亲队中,看着苏寒把扶着新娘下轿来到太子面前,像是嫁女儿一般。
苏寒笑容有些勉强,但也尽力的微笑。离渊望向她身后的队伍,鸢五隐在其中,神色晦暗难明。
唉。离渊在心底叹气,众生百相,聚散缘了,到底终难由人。
秦迎瑞今日极美,她们每个人都未曾见过这样的秦四,她整个人都被明红点缀,有种似血的触目。
极其热闹奢华的喜庆,离渊却觉得没来由的发寒。太子执起迎瑞的手,两个人一身鲜红的踏入皇宫大殿,离渊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直到苏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
离渊回过神,对上苏寒温润的目光。她今日换上了朝服,绛紫的颜色很衬合她,站在阳光下皓明清朗,离渊的不安渐渐平复。
“没事,我们走吧。”
太子大婚,举朝欢庆,东宫宴饮直至子时方休。欢闹渐退,离渊一个人走出东宫时,苏寒还在和同僚应酬。
国师府和国公府都是同一条路,离渊漫步在深夜的京都大街上,寒风吹散了酒意,许是街道太过空旷寂静,让她心里压下去的悲凉又一次涌现。
“唉……”随着她的叹气,是一道似哭似笑的叹息,仔细听过去,还有酒水撞瓶的声音。
大翼实施宵禁,这个时候寻常百姓是不会在街上的,且天寒地冻更不会有达官显贵在街上饮酒。
离渊不由好奇,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了另一条街上正绕着八字步歪歪斜斜走路的鸢五。婚宴过半就没见她,还以为她早已回到国公府了。
“寒冬一个人在街头饮酒,你是准备明天送你家将军一份大礼啊。”
鸢五想仔细看清拦路的人,奈何夜色太黑她又醉眼昏花,还是离渊自己出声后,她才听出来者何人,“离,离国师,是你啊。送礼,送礼,什么礼?”
“你家将军最得意的两名将官,一个嫁人隐退,另一个醉酒冻死在寒夜街头。”
鸢五听闻顿了下,像是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继而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她扶上离渊的胳膊,“可惜我命硬,这个礼,送不成了。”
离渊也笑,鸢五就是这样,再难处的境遇,她都没说过丧气话。
“命硬好,今夜过后,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刚还笑着的人突然静默,比起打趣她,鸢五更怕这样的关心。离渊看到,鸢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一般瘫坐到了地上,也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飘起雪花,雪落在鸢五的手上,她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瑞,雪兆丰年。”
离渊静立在侧,看着鸢五坐在地上,一遍遍重复:“瑞雪兆丰年。”
秦迎瑞成婚那夜,离渊和鸢五饮酒醉倒在街头,被苏寒遣来的人找到,一同带回了镇国公府。
鸢五当夜发起高热,一连几日未退。离渊没生病,但醒来后偶尔会对着月亮发呆沉默。
“苏寒,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怎么样?”
彼时苏寒也喝的不少,整个人靠在离渊的身上,含混不清道:“不会的。”
她没有说不会什么,按照过去的离渊可能会追问,但今日或许是鸢五的悲伤感染到她,让她莫名生出兔死狐悲的凄凉。离渊没有再问,只是轻轻握住了苏寒的手。
“苏寒,我不想和你分开。”
太子大婚后,手上的权力更甚从前,皇上虽未准许秦迎瑞再于军中行走,但镇**的面子在,她又是正经打过仗立过军功的,从前跟在大皇子身后的武将势力,逐渐转移了一部分到了太子这里。太子自然高兴,对太子妃便格外上心,两个人相敬如宾。秦迎瑞从不捏酸吃醋,对太子的侧妃和子女也多有照拂,逐渐的他们成为了朝中宫里有名的家和仁善之典。
“太子到底是正宫嫡出的储君,跟着他做事总不会有错,皇帝亲老子,哪里能不疼亲儿子?”
京畿大营中,副将周庞苦口婆心的劝着苏寒,秦四嫁人鸢五暂时不参加训练作战,空出的两个重要位置,太子那面要差人补上。这种军职任命只要军中主帅同意即可,不需要经由皇帝。
“再说了,帮着太子不也是帮着咱们老四吗。”周副将往日和秦四关系十分要好。
“你也知道亲老子都疼亲儿子,皇帝的儿子这么多,手心手背哪个不是肉?而且皇帝先是君,后才是父。”苏寒不搭理他这茬,“镇**不参与党派之争你忘了,秦四最知道我的原则。”
“我这不也是怕秦四那面难做吗,她是肯定有分寸的,但太子都张口了,一下回绝显得咱们……”周副将自己没闺女,过去是把秦四当闺女看,怕她刚嫁过去女婿冲娘家第一次张口事情还没办成,她不好做。
“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苏寒知道他什么意思,实际上她也不想秦四为难。“这口子一张开,各家都往我这里送人,我是收还是不收?”何况还是自己身边都护校尉这样重要的官职。
周副将哑然,想说着别人不会这么不开眼,但想到只收太子的人不收别人的,那不明摆着坐实他们成了太子党吗。
“这样,你让太子提的那两人,先去巡防营管事。”如今苏寒不止统领京畿大营,巡防营事务司也归属她负责。巡防营不属于镇**,但又是她统辖,送到那里即不驳太子的面子,也不违背原则。
周副将一思量也觉得这是最合适的,“是,末将这就去办。”
如今皇帝年过不惑,虽身体硬朗康健,可底下的几个成年皇子都蠢蠢欲动,现下朝堂上看着是三足鼎立,但随着太子成年后经营得当,渐有一家独大的势头,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都因此和气了许多,颇有些联盟结势的苗头。
离渊安然的做着她的国师,除了例行送药,就是偶尔奉诏入宫陪皇帝下下棋讲讲经。这日离渊照旧入宫进献丹药,皇帝留她手谈一局。
“太子近来差事办的不错。”
离渊明面上和其他皇子都不曾多亲近,不过和太子有过共同出使的交情,故而能稍多了解一些。
“陛下亲封的太子,自然不负所望。”
“不负所望,他要是真的不负朕的期望,倒还好了。”
离渊没接话,安静的致力于棋盘文化,平衡黑白稳住棋局。
“前些日子他送了人到苏寒那,苏寒收了。”
“可臣听闻,苏将军未收人入镇**,只将他们放到巡防营处。”
皇帝瞟一眼离渊,“你消息倒是灵通。”
离渊淡笑:“臣为陛下所用,自然要为陛下之事上心。况且多少人盯着的事,臣又怎会不知。”
“你如何看?”
“太子妃到底是镇**中出来的,面子总要给几分的,不过这面子情,用一次少一次,苏将军若真有心站队,就不会把人送到巡防营了。”
皇帝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苏寒,朕向来满意。”
黑棋渐渐围拢,眼看成包杀态势。
“只是,镇**如今越加势大,苏寒这份忠心,能抗到几时?”
“陛下是怀疑苏将军?”白棋气口被截断,离渊稳住思绪心神,转而顺势绕到黑棋之后。
“不是怀疑她,只是到底是个女子,朕是怕有朝一日,镇**若不在苏家手上,那就难办了。”
“女子也不都是恨嫁的。”
“倒是忘了你,你是修道的。”皇帝将棋子扔到棋盒中,笑道:“和棋了,再下就没意思了。”
离渊看着剩下的残局,此时看是和棋,但若白棋凭着一口气,损一半子绝杀黑棋,未必不能搏出一线生机。
夜间的京都城除了打更巡逻外再无一人,整座城空旷静谧,连一丝风也不曾有,子时一到,梆子刚敲击一声,一道黑影快速闪过罗金角巷,不过一刻钟黑影夹带着布抱着的像是某种物件的东西飞速穿过街巷,恍惚间更夫只看到树影掠动,等他提起灯笼仔细去瞧,前方黑洞洞的又无异常。更夫以为自己眼花,再次敲起梆子,“子时一刻!”
第二日一早,罗金角巷传来凄厉的嚎叫声,不多时,京兆尹亲自带着成群的捕快上门。就在昨晚,罗金角巷齐家的小公子被掳了去,房中两个丫鬟让人抹了脖子,翌日晨起伺候的嬷嬷推开房门见到的就是横尸房内血流满地的画面,尖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罗金角巷是城内富户主要聚集的街巷之一,之所以惊动京兆尹亲自前来,除了因着这已是本月发生的第八起案件外,还因为丢失孩子的齐家不仅是京都城中有名的绸缎庄东家,还是兵部尚书令家四姨娘的族兄。
这该死的贼人!刚开始还是偷老百姓,现在可倒好,捡着非富即贵的人家偷,这让他兜都兜不住了。京兆尹在心中暗骂,待他手底下的人问清楚事发情况后,果然大理寺的人就前来找他问话。他只能留下几个人继续调查,自己则赶忙往大理寺赶。情况,能有什么情况?还不是和之前一样,夜深人静孩子从房中消失,没有任何动静,第二日来叫才发现孩子已然没了,房中伺候的人都被割喉,故而到现在为止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甚至隐隐的还有传闻说,并不是人行之事,而是妖邪鬼祟出没!
神啊!赐予我力量吧[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