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嫣抬眸,望向眼前直通云间的石阶。
云雾缭绕中的古老台阶,从千年前便矗立于此,见证了灵族陨灭,万仙门崛起,天灵宗内外门兴衰变迁。
苏嫣嫣见那青裙少女从她身边走过,她也抬腿而去。
仅踏上第一步,苏嫣嫣身形便是一滞,一道来自天阶的寒凉力量遍布她全身。
那力量沉静如渊,仿若能镇压一切,她感到体内灵力如遇冰封,骤然停滞,那力量断绝了她与外界的灵力连通。
紧接着,她的背上如负了个装满石块的无形包袱,脚步都沉重下来。
众人之中不乏引气入体者,但所有人都和苏嫣嫣一样,灵力被冻结停滞,再也无法使用。
一时间,天阶上,近百个身影被迫放缓速度,如蚁攀爬。
他们越反抗,身上的压迫感便越重,心中的敬畏也如水涨船高般不断加重。
在这苍茫威压下,让人心中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明媚日光照拂在身上,也无法驱散体内那抹寒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近晌午,苏嫣嫣再次抬手擦去额头汗珠。
原著没写这段,所以她也不知道会考验什么。
这也太累了吧,和徒步爬山有什么区别?
还是负重爬高耸入云的大仙山,三天真的能爬完吗?
苏嫣嫣鼻尖发酸,不过转念一想,自从她来到这世界经历的事情,原著中没写的可多了去,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周山她都闯过来了,她再生起念头稍稍反抗,那背上的无形包袱陡然又加重一分,她一个趔趄没站住,双手撑地才稳住没有趴倒。
她喘着气,看着汗水滴落在石阶上,绽开湿痕。
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但是一定有什么办法。
天阶上的人不知道,自己正被观星台中人所观察。
观星镜可以让观镜者看到自己想观察的人。
白袍男子持着薄侧,垂眸默然看着镜中那抹杏影。
她双手撑地支撑着身子,纤细手腕都在颤抖,大口喘息,鬓角发丝都被汗濡湿,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垂下的马尾挡住她的眸,看不见其中神色。
明明是内门小师姐,却在天阶上受此折磨。
究竟为何要这般?
忽而就见她双手一泄力,那张清秀的侧脸贴在石阶上,趴倒在地,像是放弃般闭上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开始睡觉。
谢君景微微蹙眉,墨眸间生出几分复杂。
这姿势……
不过似乎摸到门道了。
不远处的阮棠见状,眸中露出讶然,竟然在天阶上睡觉吗?
但细细之下,苏嫣嫣面色宁和,不像是在睡觉。
她意识到什么,心中一动,干脆坐下,盘腿而起。
苏嫣嫣确实没有睡觉,她全身心感知笼罩周身的力量。
这样平静下来,她察觉到灵根所在的丹田处,蕴含着冰蓝灵力,仿若坚冰,无法被摧毁。
这熟悉的景象,让她回忆起来,她体内的神农宿脉,曾经便如同顽强的野草,穿透犹如坚石的毒剑炁,探出两片嫩芽,让她得已使用医修的力量。
让她可以用治愈力治疗不周山的土木兽和风生兽,治疗程姑娘的伤口。
如今,这力量再次阻碍她与它的联系,它是否能否如同穿透毒剑炁般,突破这股压迫力量?
她开始不停地一遍遍召唤体内的神农宿脉。
这时,众人察觉不到的是,方昊在悄然四顾。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忽然长舒一口气,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沉重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在一阵无声的羡慕中,他很快走向众人之首。
然而不多时,苏嫣嫣和阮棠相继睁开双眸。
观星台中的周正祥满意地点点头:“甚好。”
天阶的第一个考验,便是考验修真资质。
灵根愈纯净,心性愈坚韧,便能越快能突破天阶的昆仑镇封阵的灵力,让自身灵根再度与外界灵力建立联系。
如此快的突破速度,他还只在当时萧清池登仙门时看到。
他转头看向方淮义,方家后生可畏,方淮义也与他说过,方昊定会选择外门,外门定能再度压内门一头。
方淮义向周正祥点头一笑,他没告诉大长老的是,他稍微借助了点外力。
他带着笑的眸一移,忽而看到方昊后方,两道身影出现在观星镜中。
笑容僵在嘴角。
笑容消失的眸中,倒映出杏与青两抹丽色。
苏嫣嫣。阮棠。
很快,又有道布衣身影出现在她们身后。
陈牧之。
方淮义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能如此快速通过昆仑阵的考验,他们若是真凭自己的本事,这三人若是选择内门,会有威胁。
莫泽长老亦在观察,他知道最前头少年是方氏血脉,定会选择外门。
他不禁想到先前的升仙大典,优秀的新鲜血脉流入外门的场景。
那么他们三个呢?
苏嫣嫣脚步轻快下来,重负也消散而去,一身轻松。
神农宿脉突破了冰封力量,那抹莹绿似乎更鲜嫩了些,全身筋脉如同疏通后的茎秆般畅快。
原来外界的力量只是干扰思绪,重要的是要找到并破解冰封灵根的力量。
她眸中漾开笑意,就看到前面的少年转头而来,暗然一瞥。
苏嫣嫣还未看清,就听到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
“前面的天才,能否告诉我们秘诀?”
“求求了,以后必定答谢各位。”
苏嫣嫣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对进入天灵宗的渴望。
却有力量在阻止她的出声。
陈牧之快走向前来,靠近苏嫣嫣和阮棠,便没有再快步往前走去。
“看来天阶不许你开口。”
见眼前一幕,方昊暗暗咬牙,转身一人往前走去。
苏嫣嫣轻轻眨眼,被他发现了。
三人没有过于着急赶路,时而闲聊几句,只是大多是陈牧之在说。
山风拂衣,气氛静谧。
行至某处,他们脚步一顿,一道透明结界出现在他们眼前。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而来。
苏嫣嫣向他看去,眸色微动,那少年大汗淋漓,气喘不止。
他见到他们,眼中生出欣喜,像是因为终于赶上他们。
陈牧之的视线回到眼前结界上:“这难道是下一个考验?”
他们没有犹豫多久,纷纷进入结界。
苏嫣嫣的思绪一暗,心中再度紧张起来,不会又是什么挑战毅力的考验吧?
下一瞬,她眼前一亮,熙熙囔囔的声音传入耳畔。
挑着扁担的货郎吆喝着,孩童嬉笑着从她身边追逐而过。
鸡鸣犬吠间,袅袅炊烟升起,柴火饭的香味传进苏嫣嫣鼻间。
缥缈宗门气息消失,像是陡然从仙界踏入一个村落间。
苏嫣嫣才发现身边的同伴都不见了,在她愣怔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拐杖蹒跚而过。
在经过苏嫣嫣时,身形不稳就要摔倒时,被她下意识抚住。
“你喜欢这里吗?”老妪忽而问她,声音温和沙哑。
苏嫣嫣点点头,在登云镇时她就很喜欢。
老妪看着她道:“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姑娘可否陪老身一叙?”
苏嫣嫣点点头,跟着她来到一棵桃花树下,那里,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
见状,苏嫣嫣内心忐忑地坐下,不会要下棋赢过她吧,自己不会下棋啊。
就听老妪道:“你是从何方来?来此作甚?”
苏嫣嫣意识过来,天灵宗这等大宗门,自然不收来历不明的弟子,都是在此检验弟子身份的。
只要通过登仙门,就不会被质疑身份。
穿书身份,系统任务,她肯定不能说出来。
这老者之前说她讲的是真话,难道她能辨真假?
她心中作鼓,只能模糊说辞:“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这个地方您肯定都没听说过。我自小父母双亡,流离辗转,来天灵宗,是想增进修为,若是能帮助到一些人,那就更好了……”
苏嫣嫣拿着棋子的手暗暗抓紧。
颇久后。
“是真话。”
苏嫣嫣心中舒口气,对方并没有刁难她。
很快又忐忑起来,不知她接下来要问什么问题。
老妪浑浊的目光,透着温和。
“陪陪我吧。”
苏嫣嫣本以为会有更严厉的质问,没想到对方只是这样道。
她心中疑惑,点头应下,开始生涩地陪她下棋,对方一直在指引她,黑白棋子很快占据了棋盘。
桃花瓣落下,落在苏嫣嫣青丝上,也落在老妪白发上,落在泥土中,化作春泥更护花。
不知过了多久,老妪看向不远处那些村民。
苏嫣嫣还在看着棋盘,思考下一步该下在何处,已是下棋的初学者了。
“时间快到了。”
听到这道声音,她身子一顿,那声音不复沧桑沙哑。
对面那执棋的手,皱纹褪去,纤细白皙。
她愕然抬眸,眼前哪里还有垂垂老矣的白发老妪?
分明是一个眉目清丽的年轻女子,身着蓝金方襟白袍,眉间一点朱砂痣艳红,如雪白发,出脱凡尘。
苏嫣嫣一时看愣住。
那沉静的双眸中,含着柔和望着苏嫣嫣,她的声音清润柔和。
“我有最后一问……”
“你相信上古灵族的恶孽吗?”
苏嫣嫣醒神过来,眼眸微颤,这是她未曾想过的问题。
曾经,上古灵族勾连魔族,差点倾覆九州,万仙门将他们清扫,残魂锁于恶魂谷。
谢君景便是莲族后裔,生来便承受着祖辈的恶孽。
她也只是个穿书者罢了,可为何这女子看向她的眸中,带着寒冷冬夜中的星星火光,仿佛穿过岁月长河,穿过皮囊,能触动她灵魂。
片刻后,苏嫣嫣诚实道:“我不知晓。”
“你会知晓的。”
她这样说着,在棋盘上落下一白子,蓝色气运从棋盘这点荡开,她的身形开始模糊,声音也开始缥缈。
“离开这里吧,向着自己认定的道走下去。”
观星台中,已是一片惊疑。
怎么回事?
他们从未见过那个女子,她分明是天灵宗掌门的装扮。
她怎么会问最后这个问题。
宁衡看向谢君景,谢君景的视线紧盯那逐渐模糊的女人。
而此时她的视线,仿佛能透过观星镜,看向他。
那快要消失的眸中,带着哀切的歉意。
苏嫣嫣感到周身一转,再度睁眼,已经回到了天阶之上。
方才仿若一场梦。
她忽而察觉到手心中,正握着那女子落下的白棋。
方昊也出来了,他嘀咕道:“灵族不就是邪族吗?”
还不停冷冰冰问他问题,差点没有经受住。
却不察他说出这句话后,苏嫣嫣看向他,陈牧之眸微凝。
很快,先后又有人出现,先是在结界前赶上他们的少年,再是一个个年轻面孔。
共计十四人。
光芒一烁,他们看向天阶尽头,一座金色大门出现,璀璨耀眼。
众人纷纷走去。
穿过金门之时,苏嫣嫣心中松了口气。
终于,她以“师妹”的身份,进入到这天灵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