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天下之四倚天阁主 第17章 17

班翼从山谷中逃出来辨明方向后，循着荒道往西去了。走了约莫三个时辰，前面突然尘烟四起，班翼慌忙想要寻地方躲避，然而他此时身处旷野之中，周边没有藏身之地，这时前方已然出现了一大堆打着“郯”字大旗的骑兵，眼见无法躲藏，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等待大股军队朝着他过来。

稳坐马鞍之上的韩师谌早就瞥见了自己的徒弟，他扫视四周，没有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毛確，顿觉不妙。他快马加鞭，脱离队伍来到班翼身前，居高临下地冷冷看了班翼一眼，淡然道：“其他人呢？”

班翼双膝跪地，整个人伏于地上，战战兢兢道：“我们埋伏于山谷之中，不曾想被那匪首瞧破了，双方厮杀起来，我们寡不敌众，除了我，他们全都没有逃出来。”

韩师谌极力控制住情绪，阴沉道：“你大师兄呢？”

班翼身子微微颤抖，迟疑了半天，这才答道：“大师兄遭贼子暗算，跳下悬崖了。”

韩师谌浑身一震，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低喝一声：“没用的废物。”话音刚落，手中马鞭轻挥，“啪”的一声，抽在班翼的脑袋上。

班翼的脑袋顿如西瓜般裂开了，他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将军来到韩师谌身旁，他瞅了一眼地上一团血肉，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朝韩师谌恭敬道：“国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韩师谌果断道：“匪寇已知道我们正在追击他们，势必会加速赶往苍檀。卞将军，你我不能再耽搁了，需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他们。”

卞将军拱手领命道：“末将明白！”

两人迅速指挥这支由一部分禁军和地方军卒临时组建而成的三万人大军，浩浩荡荡地往东南方向的苍檀去了。

行至次日午时，所有军卒俱已疲惫，韩师谌与卞将军不敢有丝毫懈怠，仍极力催促军队前行。

苍檀——一座建于苍檀山上的古城，山虽不高，却十分险要，足以抵挡数十万大军的围攻。同时作为郯国王族成氏的发源地，历来有着不可磨灭的重要地位，每当新王即位、祭祀、旧王薨逝都要至苍檀举行仪式，成氏发展数百年，随着疆土日益扩大，为了更好地控制整个国家，成氏王族早在二百多年前便搬离地处偏僻的苍檀，入驻富饶的郢春，可仍有许多成氏宗族的人居住于此。

可能因为许久没有战事的缘故，现今这座坚固的城堡已失去了往昔的模样，它更多的以王族的象征存在于世。

苍檀在望，隐隐望见城中飘着浓烟，韩师谌、卞将军心中不由得一紧，加速带兵入城，发现城中黑烟滚滚，人人俱是慌乱状到处奔走逃命，房屋处处起火，虽不见血流遍地、尸横于街的场景，却能到处闻见末日般悲号救命的声音。

待他们至宗庙前时，顿时都惊呆了。

王族的宗庙显然也被洗劫过，匪寇虽然没有杀人放火，却将宗庙里的器具、贡物洗劫一空，徒留下数百庙众待在广场上痛哭怒斥。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由众庙众搀扶着来向韩师谌、卞将军痛斥道：“你们为何现在才来？就在刚刚不久前，一伙匪徒冲入城中，抢劫宗庙，打伤庙众，他们···他们还···抢···抢走了祭天玉盘······”话没说完，竟气得一头栽倒在地。

卞将军闻言顿时头皮发麻，浑身感觉凉飕飕的。他身在王宫多年，自然知道这祭天玉盘对于成氏宗族的意义，如果不能追回来，恐怕郯王会拿他开刀。韩师谌对祭天玉盘也有所耳闻，知道这是成氏宗族用来祭天的圣物，如果丢失的话，势必会引起郯王震怒。

两人不敢多想，问明匪寇逃走的方向，便连忙出城追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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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灰衣的小卒远远望见一股骑兵自苍檀山上下来，急匆匆地往西而去，他的嘴角扬起兴奋的笑意，随即离开藏身的土石堆，径直往后山去了。片刻工夫，他来到一片山林之中。

虞瀚东见探卒回来，迎了上去。

探卒来不及喘气，立即禀报道：“他们果然下山后往西去了。”

林中一片沸腾，众人都为甩掉追兵而欢欣鼓舞。

虞瀚东立即制止所有人大声喧哗，安排他们觅地休息，待天黑后再出发。

至酉时末天色已暗，虞瀚东指挥队伍隐蔽出发，他们悄悄下山后，趁着夜色往西南方向去了。

走了三更天，终于回到之前遇袭的山谷，待酆允发出信号，少顷，附近林中陆陆续续涌出一伙人。

虞瀚东下马径直找到肥龙，询问瘦虎的伤势。

肥龙欣慰道：“他伤势虽众，但已能骑马走路了。”

虞瀚东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让众人就地休息。

樊黠背着一个用布包起来的奇怪东西下马离鞍，看样子颇为费劲。

肥龙正好扶着瘦虎一同过来。

脸上仍无血色的瘦虎虽然还很虚弱的样子，但他一看到樊黠背着的东西，不免好奇道：“你背着的啥玩意，不嫌累得慌吗？”

樊黠咧嘴一笑，得意道：“这可是个宝贝，如果现在拿它跟郯王换三、五座城池，他也会毫不犹豫答应的。”

此话一出，连虞瀚东都不免产生好奇之心，他凑上前来，看着樊黠正将包裹的布揭开。

一块如大盘子的玉器呈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它边上洁白如雪，越往里翠色渐深，至中心苍翠欲滴，见者都深知此物确为价值连城的宝物。

虞瀚东顿时生出不祥之感，他不假思索问道：“你从哪里拿来的？”

樊黠自豪道：“就在宗庙里取来的，可费了我不少劲。”

虞瀚东大惊道：“你可知此为何物？”

樊黠茫然地摇了摇头，瘦虎等人都望着虞瀚东，盼着他说出答案。

虞瀚东无奈道：“此乃成氏一族用来祭天的玉盘，是郯国的圣物。”

樊黠反而更得意道：“我就说这是好东西，果然没错。”

瘦虎等人也跟着欢腾起来。

虞瀚东唯有摇头苦笑，这些人显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郯王得知祭天玉盘被他们抢走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定会倾全国之力来追杀他们。

事已至此已无法改变，虞瀚东只能听天由命了。

庆贺了一番，樊黠将祭天玉盘交给肥龙等人观赏，他一把揉着虞瀚东的肩头至一旁清净之处，踌躇了半天，这才颇不好意思道：“你可否将四娘身上的毒解了？”

自前次山谷偷袭事件后，宓四娘因樊黠为她挡了一剑，心生感恩，于是尽心伺候他。樊黠一开始便对宓四娘有情谊，经过一番磨难，两人似已又进了一步。

虞瀚东自然知道他俩的事，同时他也有意撮合两人，其中自有一番道理。

隐月门是这个时代最神秘的暗杀组织，他们的手段常常令人防不胜防，虞瀚东的授业恩师就曾遭到隐月门门主韩师谌和衔月斋斋主季袆联手暗算，而且他与隐月门的毛確早就结下了梁子，为以防万一，他需要清楚隐月门的手段，这样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以及保护身边的人。宓四娘出自隐月门，如能收为己用，对虞瀚东来说，将是对付隐月门的一个突破口。

虞瀚东微微一笑，道：“樊兄多虑了，其实当时我并未下毒，给她服下的只不过是一枚本门研制的灵药。”

樊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说身子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反而灵便了许多。”顿了顿，他又问道：“可你当时还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

虞瀚东暗笑一声，道：“解穴的法门有些费时费力，但我可以传给你，不知你想不想学？”

樊黠毫不犹豫道：“学啊，我自然要学。”

于是趁众人休息之时，虞瀚东将解穴的法门教给了樊黠。

众人在谷中休息了一天，至天暗出发，转而向西，昼伏夜行三日，又折向北方而行。

数日后，这支在郯国境内乱串的小股队伍兜了个大圈子最后出现在了安平附近。

安平，位于瀚水右岸，之前是与邳国隔河相望的军事重镇，现如今邳、申两国已为郯境，这里的防备也随之有所松懈。

负责打探消息的酆兴来报，他们混入安平城内，查清城内的守军只在万人之间。他们又去了趟瀚水边上，发现岸边多了不少烽火台，每隔二、三十里一座，每座烽火台下均有军卒把守，河面上运送物资的货船照常行驶，船靠岸都要接受郯军的检查。

虞瀚东闻之心惊，思来想去，这定然是孔俨的手笔。孔俨已猜到自己最后还是要渡瀚水，所以提前有了防备，只要瀚水边上一有异动，烽火台上的军卒白天燃烟、夜间点火，顷刻间附近的驻军都能得到消息，随即便能赶来。

正发愁之际，伤势好转的瘦虎忽然提议道：“我们可以原路返回，还是由莛陵至蔚地，然后再寻路渡过瀚水。”

樊黠摇头反对道：“我们之前从那边过来，郯军定有察觉，这两处地方此刻必有重兵把守，我们再走此路，无异于自投罗网。”

瘦虎思索片刻，觉得有理，便不再说了。

肥龙焦躁道：“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虞瀚东望着天边的落日，计算了下时日，他将酆奇叫到身边，吩咐了一番。

酆奇点了点头，随即带领数十人沿着瀚水往西南方向去了。

虞瀚东望着酆奇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回头对樊黠道：“我们这次能不能渡过瀚水，需靠那祭天玉盘了。”

樊黠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知道祭天玉盘定能起到关键作用。

虞瀚东不再打哑谜，他一口气道出自己的想法。

待他说完，樊黠首先说道：“此举太过冒险，你干系重大，不如由我去吧。”

瘦虎、肥龙均抢着要代替虞瀚东。

虞瀚东故作轻松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跟他们打交道至今何曾吃过亏。你们只需谨记，要准确把握好时机，不可延误，任何一环出问题，都将功亏一篑。”

樊黠等人见虞瀚东已下定决心，只得听命行事。

入夜后，虞瀚东将坐骑啸风交托给樊黠。樊黠珍重向虞瀚东道别后，带领所有人悄悄离开了。

阴风习习，云浓雾冷，挂于天上的月亮时隐时现，平添了几分凄凉。

虞瀚东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缓缓吐出，心中的郁结也随之减轻。他重新振作精神后，背负祭天玉盘，腰挎长剑，朝安平附近的烽火台走去。

至瀚水边上，一座临时用土堆搭建的两层高的烽火台映入眼帘，顶层处微漏火光，军卒在其中窃窃私语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俱是埋怨差事艰苦、命运不公的话。烽火台旁边还有一匹马栓在一根木桩上，它蜷缩在地上，忍受着寒夜的煎熬。

同样忍受着煎熬的虞瀚东环顾了下四周，确定附近再没有人后，他矮着身子，如灵猫一般窜向烽火台。

入口处有一名军卒把守，此刻已是三更，军卒早已困乏难耐，倚着门半梦半醒。虞瀚东上前悄无声息地敲了下他一下，他随即软倒在地。

把军卒拖到一边阴影处后，虞瀚东轻推开门，踮着脚尖缓步上了烽火台。台上声音渐稀，弥漫着酒气，四名军卒喝了些酒后已昏昏欲睡。虞瀚东探头瞧清楚周围的形势后，随手从土墙上抠出一小块土块，以暗器的手法，“噗”的一声，打灭了一盏油灯，跟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拳击指戳，片刻间便将四名军卒制服了。

油灯重新点亮，四名军卒俱以惊恐的眼神望着虞瀚东，求饶道：“壮士饶命······”

虞瀚东将他们的兵器全都收走，跟着将他们每个人的右手臂拉扯了一下，顿时全都脱臼了。

虞瀚东若无其事地对他们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四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虞瀚东目露凶光，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还不赶紧逃命？”

四人如蒙大赦，甩着手臂，跌跌撞撞地下楼去了。

虞瀚东突然暴喝一声：“站住！”

四人如定身了一般俱都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虞瀚东道：“将门口的同伴一并带走。”

四人连忙答应，他们下了楼后，找到门口的同伴，你一手、我一手抬着跑了。

虞瀚东见桌上还有一点残羹冷炙和剩下的半壶酒，正觉得肚饿，于是将其一扫而空。吃光抹净后，他拿着油灯爬上烽火台的楼顶，上面已堆积了柴火，他将油灯直接扔入柴火堆内，待火苗成势，渐渐将木柴全都引燃，顷刻间燃起了冲天巨火，不久后，二十里外也跟着燃起了一团火焰，如此延续，一座座烽火台接连燃烧起来。虞瀚东立即下楼，将背后的祭天玉盘取下来，解开外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重新负于背后。

下了烽火台，虞瀚东来到马儿旁边，解开绳索，提起缰绳，跃上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