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萍，阴暗爬行 第48章 中秋宴

“你是七殿下家的侍女？”

“是。”

思思轻俯了下头，她一向随性惯了，又不清楚眼前这位杜老板是多大的人物，因而语气算不得多恭顺。

杜老板没有同她计较，视线却并未从她身上移开，“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们这些府上的侍女都没个完整的名字？是嫌叫着麻烦？”

这话就有点令人费解了，自古以来各家的侍女都是主子取名，久而久之原名都淡忘了，甚至有的从出生就没有姓名，做了家奴才得个称呼。再说谁会闲的无聊打听这些？

“老板，我有姓名，只是叫’思思’习惯了。”

当初本就是为了随宫中规矩，安荨才给她起了个小名，也不知为何会有人对一个称呼如此在意？

这人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思思毫不掩饰的拧起眉，在粘附性极强的目光中问了句：“有什么问题么，老板？”

思思时常将情绪挂在脸上，绝非刻意如此，而是已经尽力掩饰，却实在不得章法。若是旁人如此，杜老板怕是早就生了脾气，不知这人看上了思思什么，被怼了一句后还能和颜悦色的解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能养成着幅性子，府里的主子对你应该不错。”

思思总觉得此话是在说她态度不好，她也清楚是来谈生意的，因而没吭声。

“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家仆，可没你幸运，主子并不待见我。巧的是我名字里也有个’思’字，跟你倒是有缘分。”

思思听出这人貌似挺愿意与她讲话，但她一向不善言辞，干笑两声便没了话说。

她不说话，杜老板也不去自讨没趣，转身打量着姜柒雪，“我听人说，七皇子妃也是侍女出身。”

“还有七殿下，也曾在外漂泊那么多年。”

二人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杜老板抬起胳膊，伸出五根手指。

“既然同病相怜，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这画为你们免一半的钱，五千两。”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杜老板会突然改口，毕竟此人只是看着性情，实则涉及到利益比谁都敏锐，此番给出的理由实在牵强。

“你们不必多疑，其实我方才要价一万两，也是做好对方会讲价的准备的。我见你们对府上下人不错，是个体贴的好主子，我就当是交个朋友。”

楚漠没有深究此事，俯身作了一揖，“那便谢过杜老板了，日后若有能用的上我的地方，杜老板尽管开口。稍后我回府便派人将银两送来，那时您再将画给我即可。”

“好。”

杜老板看似是在回应他，实则却是盯着窗外，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楚漠却觉得她的余光貌似依旧在思思身上。

等出了赌场，走过这一条街后，楚漠回过头，思思正抱着剑，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你今日怎的还坐不住了？”

“今日跟胡姨聊天，她前几天听人说这架赌坊里死过不少人，背后的老板心狠手辣，为了圈钱不择手段。我见你们迟迟不归，担心有人出事。尤其今天上午右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这一趟必须得来。”

思思事后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们一行人什么危难没见过？那赌场老板再有势力，又不能把活生生的皇子与皇子妃扣在那里。

“今日的确急躁了些，但我也……就是有种预感，你们懂吧？”

思思少有的解释这么多句，说到最后还走快了几步，站到他们旁边。

姜柒雪对上她的视线，眨眨眼，“不懂。”

思思无言片刻，“行吧，我也不懂。”

姜柒雪被她逗笑了，偏头问道：“你可见过这赌坊的老板？”

“没，但她说话有点奇怪。”

“这个老板可不简单，她不仅知晓我身份，亦猜到我买这画是要送人，说明她可能对皇亲贵族的喜好颇有了解，”楚漠依旧疑心杜老板的身份，“她能把各地的名画收入囊中，这来来往往定是与不少人做过交易，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是在帮人打探什么，亦或是获取情报再发卖？”

姜柒雪对此不置可否，“有可能，那就要看她背后的势力是谁了。日后若有机会，还是该来会一会。”

临近中秋日，天气不如前些天燥热，连带着心情都豁达许多。前院树上的花瓣随着清早凉风抚在了泥土里，蝉也不再吵人，只剩下叶子落地的声音。

府上的宾客们渐渐多了起来，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匣子。姜柒雪有幸又见到了白萍依，只可惜净海自从帮荆韬整理过文策，便离了府，这二人便没能碰上一面。

楚漠给他这几位皇兄都备了厚礼，只不过楚枭与楚寰的要投其所好些。尤其是楚枭，与他家王妃对这画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前些日子的龋龉暂时被搁在一旁，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枭怎么也不能驳人家的面子，只可惜这画被府上的另一人看上了。

楚漠与姜柒雪还是第一次见这昭亲王府大公子，楚岚。

楚岚在军中任职，官职不大，却在年轻一辈足够有说服力。此人生的和他母亲更像一些，尤其是那张如同春饼一样的脸，许是因常年风吹日晒，肤色较黑，如今已二十又一，比眼前这位叔父还大上三四岁。

“皇叔这画与平日那些附庸风雅之作不同，这画风我倒是喜欢，父亲可将画挂在我房间？”

楚岚是家中嫡长子，到了军中又有父亲撑腰，因此养成一股子随意任性的毛病，见什么都想据为己有，也不管此时外人是否还在家，说这话是否不妥当。

人家既然说了喜欢，楚漠又不能替楚枭拒绝，于是笑道：“大公子真是好眼光，此画集几个国家的风格于一体，自是难求。反正这画是我送给你父亲的，至于挂在谁房间，当然皇兄说了算。”

楚枭对楚岚的冒失颇为不满，然一旁的王妃郑荣分了他一个眼神，这些日楚枭的岳丈，当朝枢密使郑郢在皇帝面前没少为他美言，因而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如胶似漆。

他向儿子扬了下下巴，“既然你皇叔这么说了，你还不快道谢？”

“谢过皇叔。”

楚岚咧开嘴笑着道谢，将画卷接到了手中。

中秋那日，清晨下了点小雨，众人皆撑着纸伞前往皇宫赴宴。

楚枭与其夫人依旧来得最早，其次便是楚漠和姜柒雪。

这二人又在镜子前磨蹭许久，尤其是姜柒雪，起的还不如楚漠早，每每楚漠都要在殿中等上一刻钟的时间。

只要是这种场合，姜柒雪必会戴上楚漠送她的第一根发钗，以向外人昭告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的假象，实则光是因为一把油纸伞，他们已争论了不下十句。

走在他们身后的思思觉得这二位说是吵架，但又并非真有多生气，若说是**……那针针见血的态度一看又不像。

总之像两个小孩子拌嘴，幼稚且无聊，走路还不快，搞得她昏昏欲睡。

这次思思依旧与其他随从在固有的殿中侯着，楚漠与姜柒雪则被人引着入座。这宴席设在了御花园，幸而雨已停，不至于让众人淋成落汤鸡。然此时的天空依旧被阴云笼罩着，阳光被困在远处，只剩下低飞的蜻蜓落在花丛间。

往日的中秋宴都是在晚上举办，这次隆佑帝特意着人算了个良辰吉时，定在了午时。

御花园里的叶子大片的红，经细雨冲洗后散发着股清爽的味道。不远处的朱红悬廊挂着金色的宫灯，白玉石桌上皆摆着两盏宫女亲手折的纸灯，灯旁边落着金樽银壶，若是夜宴，想必会更彰显其独特。

整个宴席间除了既定的侍女，只有楚枭与其夫人，这二人因着楚漠送的画作，可算是热情了一回，楚漠和姜柒雪都不是会冷场的人，聊着聊着，剩下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楚询依旧独自前来，皇帝许是清楚他家一贯的作风，连宁亲王妃的位置都未留，继而是五公主楚襄与六皇子楚寰，皇帝宠爱楚襄，令其坐到了郑荣身旁，楚漠年纪最小，则是按规矩坐到楚寰下侧。

对侧首位则是同平章事谢络安，接着是枢密使郑郢，翰林学士苏祈信，三司使都满旭等人。

被邀请的皆是皇亲或权臣，因此人数算不上多，基本都早早坐齐，在席间谈笑风生。主要还是围着楚枭找话题，枢密使是楚枭的岳丈，其女郑荣又在此，一家人基本到了个全。

趁着楚漠与那些人说话的功夫，姜柒雪觑了眼楚询的脸色，此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也不能暴露出半分不满，却也未曾插上话，像是个局外人。

都满旭与楚询不知出了什么隔阂，二人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此次却只是都满旭在侃侃而谈，楚询明显不同往日般热络。

难不成楚询当真为了陈卿卿与这些人闹的不快？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楚询对权势极为看重，应当不会做此等糊涂事。

这时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起身行礼，这是楚漠回京后第一次见皇后，见这个陷害他母亲的凶手。

由于低着头，谁都看不到来人的面孔，楚漠只知皇后的深青色衣摆从他眼前而过，上面用明黄色的线绣着龙纹。

皇后目不斜视的经过他身边，凤冠旁边的博鬓垂下来，底部缀着月白色珠滴，行走间稳稳的垂着，几乎没有晃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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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中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