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江南总是黏腻。林毅薄的青衫下摆沾着新湿的水痕,在林府残垣断壁间走过时,衣摆扫过满地碎瓷,发出细碎的清响。苏北喻的狼首护腕蹭过门框上的焦痕,铠甲缝隙里还沾着祁连山的残雪,此刻却被江南的水汽洇成淡白。
“小心钉子。”苏北喻伸手按住他后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狼首刀鞘擦过墙角焦黑的麒麟纹,那是林府世代相传的图腾,此刻却在大火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林毅薄望着佛堂方向残留的鎏金香炉,忽然想起母亲常说“麒麟护主,香灰藏密”,脚步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半步。
“族谱在哪?”苏北喻的声音混着檐角滴水声,铠甲下的“然”字剑微微发烫——自从祁连山归来,两人身上的狼卫印记便时常与兵器共鸣。林毅薄指向乱葬岗方向,袖中双鱼玉佩突然轻震,竟在湿砖上投出半朵红蓼花的影子。
乱葬岗的血腥味混着腐草气息扑面而来。林毅薄蹲下身,指尖抚过族谱残页上的焦痕,忽然在扉页褶皱处嗅到若有若无的甜腥——正是红蓼汁液的味道。苏北喻皱眉,用刀鞘拨开骸骨堆,却见每具尸体的后颈都有月牙状刀伤,与血月教的杀人手法如出一辙。
“他们在灭口。”林毅薄展开族谱,沾了水的纸页上突然浮现出暗纹。苏北喻凑近,看见那是用红蓼汁液写成的密信,字迹在霉斑间若隐若现:“太子妃携双鱼钥西逃,祁连血窟另有玄机...”
“双鱼钥?”苏北喻的指尖叩击刀柄,“难道除了玉佩,还有第三件信物?”他忽然想起红蓼临终前攥着的银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马鞍袋里。林毅薄的目光落在族谱最后一页的麒麟图腾上,那兽眼竟与双鱼玉佩的纹路重合,组成一个完整的“昭”字。
“去母亲的闺房。”他忽然起身,青衫在风中扬起,露出内衬暗绣的狼纹,“当年她出嫁时,曾带走过半幅麒麟图。”苏北喻跟上时,注意到他发尾沾着的草屑,伸手替他拂去,却在指腹触到对方耳后薄汗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林府东厢的雕花窗棂已碎成齑粉。林毅薄踩着满地珠翠,在紫檀木匣里找到半幅泛黄的麒麟图,图角用金线绣着“昭然”二字——正是前太子与苏老将军的字号。苏北喻将狼首令牌按在图上,令牌背面的狼首眼竟与麒麟眼完美契合,露出夹层里的羊皮纸。
“这是...前太子妃的逃亡路线。”林毅薄的声音发颤,纸上用朱砂画着从江南到西北的隐秘路径,终点赫然是祁连山另一侧的“望狼崖”。苏北喻注意到路线旁用红蓼汁写着小字:“血月教耳目遍布,唯麒麟卫可破局。”他转头,看见林毅薄腕间的伤疤正在发光,与羊皮纸上的狼首图腾遥相呼应。
就在此时,屋顶突然传来瓦片轻响。苏北喻旋身挥刀,狼首刀劈开暗器的瞬间,林毅薄已抽出软剑跃上屋檐。月光中,三个蒙面人正展开血红色披风,其腕间伤疤在雨幕中泛着诡异的荧光——正是消失的血月分队余孽。
“交出麒麟图,饶你们全尸。”为首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手中弯刀刻着与族谱相同的麒麟纹。林毅薄的软剑与对方相击,竟在接触的刹那震碎弯刀,露出内里藏着的半截银簪——簪头雕着半朵红蓼花,与红蓼的帕子纹样 identical。
“红蓼的人?”苏北喻跃上屋檐,“然”字剑划出银弧,将另外两名杀手逼退。林毅薄趁机拽下为首者的面罩,看见对方左颊有块褪色的狼首刺青——那是苏明修旧部的标记,却为何会出现在血月教杀手脸上?
“说,谁派你们来的?”林毅薄的剑尖抵住对方咽喉,却在看见其衣领内侧的“毅”字刺绣时,瞳孔骤缩。那刺绣针法,正是母亲当年教他的“狼卫锁麟针”,专用于暗卫营心腹的衣物标记。
杀手忽然惨笑,咬破齿间毒囊。林毅薄惊退半步,看见他腕间伤疤在毒发时竟化作狼首形状,与自己的印记首尾相连。苏北喻抱住他向后跃下,落在满地狼藉的庭院里,听见远处更夫敲出“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惊飞檐角避雨的寒鸦。
“他们是狼卫。”林毅薄攥紧麒麟图,“被血月草毒控制的狼卫...”苏北喻的指尖抚过他发顶,感受着怀里人微微的颤抖,忽然低头咬住他耳垂:“别怕,老子在。”他的声音混着雨丝,带着西北狼的狠戾与江南水的温柔,“先去苏府,父亲当年或许知道麒麟卫的秘密。”
苏府的听雨阁还燃着烛火。苏明修正对着暗卫营旧档蹙眉,看见两人时,目光立刻落在他们腕间发亮的狼首印记上:“祁连山的狼卫之力,果然觉醒了。”他推过一本泛黄的账册,“你们看这个——二十年前,前太子妃曾带着‘麒麟令’潜入江南,而麒麟令的下落...”
账册里夹着半片烧焦的密信,落款处盖着“林氏”私印。林毅薄的指尖抚过“血月教圣女乃林氏血脉”的字迹,忽然想起红蓼临终前的眼神——那七分相似的面容下,藏着的是怎样的隐忍与伤痛。苏北喻的手按在他肩上,狼首刺青与他掌心伤疤同时发烫,像在传递无声的力量。
“还有这个。”苏明修取出红蓼的银盒,盒盖上的双鱼纹与林毅薄的玉佩共鸣,竟自动打开,露出内里的银镯。林毅薄猛地吸气——那正是母亲失踪的陪嫁之物,镯内侧刻着“毅薄”二字,边缘还缠着半根红绳,与他襁褓中的系带材质 identical。
“红蓼是在西北捡到的这只镯子。”苏明修的声音低沉,“暗卫营线报说,前太子妃当年逃到望狼崖时,曾与血月教圣女交手,而那圣女...极有可能就是你的姑姑。”林毅薄闭上眼,母亲临终前的碎语突然连贯:“红蓼...麒麟...望狼崖...”原来她想告诉他的,是姑姑用自己的身份做饵,潜入血月教的真相。
苏北喻忽然握住他的手,将银镯套在他腕间。冰凉的银质触到皮肤的瞬间,林毅薄看见镯面上浮现出细小的星图——正是祁连山望狼崖的方位。苏北喻的狼首令牌与镯子相击,发出清越声响,竟与当年祭天台上狼旗展开的声音一模一样。
“去望狼崖。”林毅薄抬头,眼中已无半分迷茫,“那里藏着前太子妃的下落,也藏着血月教的最后秘密。”苏北喻挑眉,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书生现在倒像个将军了。”他的拇指擦过对方唇畔,“不过老子更喜欢看你...嗯,在我怀里软下来的样子。”
林毅薄耳尖发烫,却在看见苏明修似笑非笑的眼神时,轻轻推开苏北喻。后者却趁机揽住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狼首护腕蹭过他腰间玉佩,发出细碎的轻响。苏明修无奈摇头,递过一个油纸包:“江南名点,路上吃。”苏北喻接过时,闻到里面混着桂花糖与血腥味——果然是暗卫营特制的“千里追魂饼”。
子夜的江南雨巷弥漫着水汽。林毅薄望着苏府门楼上的狼首灯笼,想起二十年前父亲就是从这里踏上祭天台,而如今,他要带着狼卫的遗志,去揭开最后一层迷雾。苏北喻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回响,他忽然伸手将林毅薄捞上马鞍,让对方背靠自己胸膛,感受着战马起伏的韵律。
“怕吗?”苏北喻的呼吸拂过他耳后,带着桂花糖的甜。林毅薄轻笑,指尖抚过对方腕间的狼首伤疤:“有你在,怕什么?”他转头,在雨幕中轻轻吻了吻苏北喻的唇角,“再说了...昭字令与狼首旗都在,还有什么能拦住我们?”
苏北喻忽然大笑,扬鞭策马。马蹄溅起的水花中,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像两株共生的红柳,在江南烟雨中扎下根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望狼崖深处的洞穴里,某盏青铜灯突然爆起灯花。灯影下,戴着双鱼面具的人正抚过前太子妃的麒麟令,其腕间月牙状伤疤的尾端,那枚细如针尖的分叉,正与林毅薄腕间的银镯暗纹完美重合。
“昭字令果然来了。”那人低笑,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狂喜,“二十年了,狼卫的血,该再染一次江南水了...”
雨越下越大。林毅薄靠在苏北喻怀里,听见他心跳如鼓,混着战马的嘶鸣,竟像远古战鼓般令人心安。他摸向胸口的双鱼玉佩,感受着内里跳动的温热——那是前太子的遗志,是姑姑的血泪,更是他与苏北喻跨越生死的羁绊。
“到了望狼崖,先替姑姑立块碑。”他轻声说,指尖划过苏北喻握缰绳的手,“然后...我们去揭开血月教的老巢,让那些阴诡的勾当,都见见光。”
苏北喻低头,咬住他发顶的玉簪:“好。不过在此之前...”他的声音忽然低哑,“书生可知道,江南的雨巷里,最适合做什么?”
林毅薄抬头,撞进对方眼底翻涌的暗火。他忽然轻笑,伸手勾住苏北喻的后颈,在漫天雨丝中落下深吻。战马踏过积水的青石板,溅起的水花打湿两人衣摆,却浇不灭彼此眼中的光。远处,更夫敲出“丑时三刻”的梆子声,惊飞檐角栖息的雨燕。
江南迷影,狼卫再临。属于昭字令与狼首旗的传说,终将在这对璧人手中,改写乱世的轨迹。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下章预告:
林毅薄与苏北喻抵达望狼崖,在洞穴中发现前太子妃留下的狼卫密卷,却触发机关陷入重围。与此同时,苏明修在江南查到血月教正在收集林氏血脉的精血,而苏北喻在清理红蓼遗物时,意外发现一枚刻着“毅薄”二字的银镯——正是林毅薄母亲失踪的陪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