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爱丁堡在下雨。
爱丁堡的天气出了名地不讲道理,狂风将伞骨吹到几乎散架,楚言楠和顾清只能顶着雨跑回公寓。
回到公寓一进门,楚言楠就开始打喷嚏:“啊——啊嚏!”
顾清立马去房间里拿出浴巾和毛毯,披在楚言楠身上,问:“晚上想吃什么?”
“嗯……”楚言楠从茶几上抽了张纸擤鼻涕,声音闷闷地说:“我想吃火锅。”
不知怎的,楚言楠特别想吃火锅,尤其是麻辣牛油锅,但是这附近没有火锅店,更没有火锅外卖,顾清无奈,只能去求同一栋公寓的筱筱。
筱筱如今研三,忙得脚不沾地,连做饭的功夫都没有,楚言楠和顾清还会帮她查资料、点外卖,想到这段时间他们的帮助,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见筱筱答应了,顾清立马去买火锅要用的食材,什么牛羊肉卷午餐肉,什么龙利鱼片蟹肉/棒,什么菠菜茼蒿金针菇,有什么买什么,还买了几盒高级牛排,打算切成条当牛柳。
楚言楠看见食材,嘴一瘪,说:“国外真辣鸡,连淀粉肠和牛肉丸都没有。”
筱筱见状白了他一眼,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过来把菜给洗了——你这次要是再敢拿菠菜编花环,晚上就别想吃了。”
菠菜是圆叶菠菜,楚言楠最近很喜欢,有次去超市买了菠菜打算自己做,结果在厨房半天拿菠菜编了顶花环。
“哦——”楚言楠拖长了语调,和顾清一起低头洗菜,基本上是他随便拿水过一遍,再交由顾清仔仔细细洗一遍。
因为没有现成的火锅底料,筱筱只能自己做,拿黄油、辣椒和各种香辛料,混杂在一起煎出香,也就差不多了。
筱筱拿筷子沾了一点自制火锅底料,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一番后,问楚言楠:“楚老师,你要试试吗?”
楚言楠拿调羹沾了半勺尝个味儿,眨了眨眼又问顾清:“顾老师,你要试试吗?”
顾清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从楚言楠手上接过调羹,尝了一点自制火锅底料——好辣!
在顾清僵住的那一瞬间,楚言楠和筱筱同时表情崩坏到处找水,嘴里斯哈斯哈吐字不清:“水!水!!水!!!”
三人兵荒马乱着水,楚言楠直接冲到水龙头旁据水喝,喝完还大着舌头,问:“顾清,你买的是什么辣椒呀?这么辣。”
“我不知道,超市里新进的,好像叫魔鬼椒?”顾清喝了一杯又一杯,还是感觉舌头发痛。
“不行了,这么辣不能够,往里面加点牛奶补救一下。”筱筱嘴里含着冰块,说:“我那里还有上次国庆假期,从家里带来的半瓶老干妈,也都倒进去不就一下。”
那半瓶老干妈筱筱宝贝得不行,这下全赔进去了。
三人兵荒马乱吃了一顿火锅,筱筱还拿出了珍藏的苹果利口酒——这妮子很会喝酒。
苹果利口酒散发成熟苹果,与青苹果的混合果香,伴有焦糖、橡木及香草气息,入口甜中带微酸,果味浓郁。
牛奶锅里咕嘟咕嘟红油翻浪,楚言楠夹着牛肉卷在红汤里七上八下,又夹出来在麻油碟里打滚,蒸汽爬上眼镜,辣得他直抽气。
窗外飘雪,窗内三人额头冒汗,筱筱举杯:“干杯!让劳什子的论文和减肥都去死吧!”
楚言楠和顾清拿起手里的酒杯,与她一碰:“干杯,让倒霉催的组会和作业都去死吧!”
吃火锅的时候有多爽,吃完火锅肚子就有多难受,筱筱本身比较能吃辣还好,楚言楠却感觉胃里烧的慌——又是喝酒又是吃辣的,烧胃也是正常现象。
半夜拒绝了顾清的厮混申请,在床上翻来覆去,顾清立马发现不对,心疼得从床上爬起来,冒雨出门去24小时便利店买药,冒雨出门因为他们唯一的伞,已经被风吹散架了。
买完药回来,顾清整个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楚言楠喝了酒有些迷糊,抓着他的手就开始说胡话:“顾清,顾哥,顾老师,如果我死了,你会把我写进论文致谢吗?”
顾清把人扶起来喂药:“不会。”
楚言楠委屈问:“为什么?”
顾清说:“我会把你写进论文二作。”
楚言楠又笑了,笑得咳嗽。
第二天早上起来,楚言楠恹恹地趴在被子里,顾清坐在床边给他喂玉米浓汤——大早上跑外面餐厅打包的。
喝完玉米浓汤,楚言楠掀开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在顾清晦涩的目光中道:“看,我们的宝宝。”
顾清伸手搭在楚言楠的肚子上,什么也没有摸到,于是手渐渐往上游移,扶在他的心口,感受到一阵规律的跳动。
“我们的宝宝是玉米浓汤?”顾清问。
“也可能是昨晚的火锅。”楚言楠笑。
“那该叫它们什么名字呢?”
“顾玉米,楚火锅,怎么样?”
“可以,刚好顾家下一辈是玉字辈的。”
“哈,你真要叫他玉米啊。”
十月,爱丁堡彻底进入进入雨期,天气一直不好。
灰白的天光中,楚言楠蜷缩在羽绒被里,听见卧室门的开合声,张开双臂等待有人把自己抱起来。
下一秒,楚言楠就被从被子里捞出来,顾清脱下他的睡衣换好常服,又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杯热可可——楚言楠不喜欢咖啡,只能喝热可可提神。
楚言楠喝了半杯热可可,就将塑料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旁边是昨夜读到一半的期刊,在楚言楠刷牙洗漱的时候,那份期刊就被顾清折角揣进了包里。
两人折腾了好久才出门,门外的草地被夜雨泡得柔软,踩上去发出“咕滋”一声。
顾清背着装了书和电脑的背包,楚言楠嘴里衔着半个冷掉的汉堡,两人齐齐赶往公交站台,卡着最后一秒一起跳上巴士,紧赶慢赶在上课铃响前一刻进教室。
上课时,讲台上的教授每翻一页PPT就敲一次桌,还要抽人讲一个“被教育伤害”的故事。
楚言楠不幸被抽中,思索片刻后道:“我的学生曾经因为成绩不好,被一个老师指责为社会败类。”
因为文化环境不同,教室里惊呼声一片,有人问他:“后来呢?”
楚言楠笑:“他们都考上了大学,成为了很好的人。”
下午的自习室内,有学长学姐在分发茶包,说是防止有人因为写论文而猝死。
发到楚言楠和顾清的时候,学姐瞄了他们一眼他们面前的期刊,说:“你们也在读这份期刊啊,我去年因为它,论文写到凌晨两点,对着天花板骂了十几分钟呢。”
上了一天的课,晚上精疲力尽回到家,两人什么都来不及做,倒头就睡。
十月下旬,学期过半,有一个星期的秋假。
英国寒风刺骨,楚言楠和顾清拖着行李箱,登上飞往阿曼的夜航。
飞机掠过阿拉伯海时,舷窗外灯火像是闪着火彩的宝石,顾清想叫楚言楠一起看,却见楚言楠已经睡了。
阿曼落地免签,入境只花了五分钟,凌晨的机场大厅飘着**与咖啡混杂的暖味,驱散了爱丁堡的阴雨。
马斯喀特,顾清叫醒楚言楠,两人租了一辆白色陆巡,直接杀到马特拉港口,黎明前的集市上汇集着各种各样的摊主,用夹杂斯瓦希里口音的英语,向路人推销着商品。
楚言楠买了纸杯阿拉伯咖啡,刚喝一口就吐着舌头把咖啡递给顾清,表示以后再也不想喝,顾清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发涩,却能把睡意瞬间烫出一个洞,两人又精力满满驱车两小时,前往东部的比马天坑。
天坑的水是五比透亮的Tiffany蓝,楚言楠跳下水后才发觉,水比想象中要深很多,顾清的镜头里他就像是漂浮在一块巨大的绿松石上,后来顾清也跳入水中,两人在水中拥吻,拥吻间,还呛了几口咸涩的海水。
瓦迪沙布峡谷尽头,藏了一座只能游泳抵达的洞穴瀑布,楚言楠和顾清把手机塞进防水袋,一路狗刨式前进,岩壁越来越窄,片刻幽暗后才见到光,阳光倾泻而下,照得水珠变成水晶,漂亮极了。
夜里宿在苏尔海边帐篷,两人一边厮混,一边听着海浪的声音,夜深人静,谁也没有打扰,在于是第二天楚言楠睡到晌午。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皇家歌剧院,里面正在上演《假面舞会》,楚言楠和顾清穿着沾满沙粒的卫衣混进大厅,水晶吊灯把沙粒照成琥珀。
男高音和女高音二重唱“我和你在一起!我的上帝……”,楚言楠和顾清握紧了对方的手。
十一月,秋季学期进入中段,课程密集、论文与实验报告扎堆截止。
图书馆从早上七点排队到夜里两点,楚言楠和顾清也是其中一员,地下室键盘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催着人往前走,一刻也不能停止。
直到完成任务,两人松了一口气,被同学邀请参加篝火之夜,观看大型烟花秀,楚言楠手里拿着德式香肠,顾清手里着拿着棉花糖,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
圣诞预热在十一月底启动,皇家大道灯亮那一刻,整条街像被金色瀑布点亮,卡尔顿山立起了大型圣诞树和灯光装置,成为新的网红打卡点,拍照发脸书必备。
十二月,比圣诞节先来的,是期末考试。
期末周,楚言楠和顾清每天都要去图书馆复习,还特地拿围巾去占位置,用共享热点赶小组作业。
这天他们照常复习完打算回家时,却发现每个离开图书馆的人都在接吻,甚至还有三个人轮流亲,顾清不明所以地问楚言楠:“他们疯了?”
楚言楠抬头一看,发现图书馆门口被人挂上了槲寄生,笑:“槲寄生下路过的人都要接吻,走,我们接吻去。”
两人走出图书馆时短暂地接了个吻,转头便看见同样在图书馆复习的筱筱,因为不想和同伴接吻,最终翻窗离开图书馆,摔在外面的灌木丛上。
三人隔着不远的距离面面相觑,最后都笑出了声。
十二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学校陆续开始放寒假。
楚言楠和顾清没抢到这几天回国的票,只能晚几天再走,两人商量决定先去伦敦,看看史密斯夫人。
楚言楠和顾清到的时候,史密斯夫人正在织毛线袜子——那是给楚言楠和顾清的圣诞礼物,袜子口那一圈要织成康沃尔郡黄水仙的图案。
史密斯夫人见到楚言楠和顾清高兴极了,穿上袖口磨开线的针织衫外套,就要推着红色购物篮去超市买菜,楚言楠和顾清阻拦无果只能跟她一起。
趁着史密斯夫人挑选番茄的时候,楚言楠去街上服装店买了两件衣服,当做给史密斯夫人的圣诞礼物。
史密斯夫人看见新衣服非常高兴,那一刻她可能比喜欢顾清更喜欢楚言楠了。
晚上吃的是番茄牛肉酱意面和炸鱼薯条,史密斯夫人还特地给楚言楠买了雪碧,给顾清做了甜茶,各种糖果、巧克力和棉花糖的混合物,每一口都是糖分炸弹,楚言楠看着就牙疼。
祖孙三人吃完晚餐,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楚言楠抱着加菲二世,问顾清:“我们要不要再养一只狗叫欧迪?”
“我们的公寓不让养宠物。”顾清这样说着,低头看起了宠物领养和新公寓。
“对哦,”楚言楠抱着加菲二世,说:“那还是不养了吧,太麻烦了。”
史密斯夫人说:“家里原本是有一只狗叫欧迪的,但是加菲尔德死后,欧迪也死了。”
在伦敦停留了两天,楚言楠和顾清才在一日凌晨,坐上回家过年的飞机。
这是他们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平淡、平静,偶尔旅游调剂生活,就像苹果一样,平庸、无趣,偶尔吃一个补充维C,只要是和对方在一起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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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番外一·留学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