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等顾清醒来的时候,楚言楠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阿楠……”顾清从床上爬起来,神情惊惧:“阿楠!”
“嗯?”楚言楠端着一盘蒸饺,从门外走进来:“你饿了吗,沐子归给我们准备了蒸饺。”
顾清看到楚言楠,松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他:“我还以为……”
“以为是梦?”楚言楠好似习惯一般:“我以前也经常做这样的梦。”
顾清没有说话,只更抱紧了他几分。
其实他们都在害怕,一切又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他们又成了无法面对彼此的胆小鬼。
两个胆小鬼到餐厅吃饭,餐桌上的蒸饺是外面早餐店买来的,沐子归和白晚风去上班了,家里只有楚言楠和顾清,坐在餐桌边。
吃完早餐,顾清准备离开,却在出门的前一秒头晕眼花,扶住门框,楚言楠见状上前问:“顾清,你怎么了?”
顾清说:“头晕……”
楚言楠将顾清扶回房间,拿床头柜上的额温枪量了一下体温——顾清发烧了。
“呃……”楚言楠这才想起昨天他们胡闹的时候,他还在生病,一时心虚:“顾清,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准生气。”
顾清因为发烧,反应一顿一顿的,连抬头的动作也是一帧一帧的:“嗯?”
“昨天我们做的时候我还在生病,你被我传染了。”楚言楠一把掀开被子,跟他一起躺上床:“不准生气。”
“……”顾清还怎么生气,心里只有内疚:“你应该跟我说的,这样我就不会——”
“不会干嘛?”楚言楠笑问他:“你不爽吗?听说发烧的人上起来更——”
顾清抬手捂住他的嘴,脸红到耳朵根:“阿楠!”
两个人的体温又升高了。
等白晚风和沐子归回家,看到两个病患的时候,深觉弟弟捡了一个麻烦回家,怎么看怎么无奈,只能一样喂药倒水、照顾病患,也不能把顾清赶走,那样太不人道了。
奇迹般的,之前怎么也不见好的楚言楠,在第二天突然就退烧到正常体温了,而顾清也在同一时间退烧,像是在用病愈庆祝他们除去曾经那名为不信任的病灶。
白晚风说这很正常,毕竟楚言楠身体本来就好,前15年基本上没有生过病,如今生的也是心病,被经年累月的情绪拖垮了身体,心结了了,心病没了,自然就好了。
退烧那天早上,白晚风给他们热了两杯牛奶,还往牛奶里加了半勺蜂蜜:“病好了,我们中午吃青椒牛柳。”
家里还有牛肉和杭椒,被拿来做了青椒牛柳,顾清吃青椒,楚言楠吃牛柳,白晚风看了好久,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往顾清碗里夹了一筷子牛柳:“别光吃青椒。”
顾清顿了一下,道:“谢谢哥。”
沐子归笑:“楼上的房子还空着,反正你们病都好了,吃完饭收拾收拾搬楼上去吧。”
“沐子归,说好不会赶我走的呢!”楚言楠不满道。
“小舅子,你见过有谁,带着男朋友来打扰哥嫂夜生活的吗?”沐子归还是笑:“你再不走,我就要上火了。”
饭后沐子归说到做到,把楚言楠和顾清赶到楼上去,只留下一句:“可以下楼蹭饭,别把自己养死了。”
楚言楠和顾清对视一眼,因为常年与社会脱节,也没有稳定的社交,所以两人一时间都找不到正常的生活方式,只能靠在沙发上讲述自己近几年来的生活。
楚言楠说自己在流浪地球时,见识的各地人文和风光,以及在路上遇到的朋友,以及想要忘记他:“当时真的想要忘记你,可是总有人跟我说,遗忘只是在逃避,于是我开始接受我们分开的事实,后来我真的接受了——别亲,别亲!正伤感呢!不接受好吧,我永远都不会接受的!”
顾清说自己被舅舅关了很久,后来发现母亲的密道,从房间里逃出来火烧蔷薇花房,因为过敏被送进医院,后来又被表姐送到香港:“其实在这段时间,我也能经常得到你的消息,所有人都在提醒你离开我的事实,重复我高三时的无助和痛苦——不,不用脱衣服,我们才刚退烧!”
头脑混乱,什么也说不清楚,谁也讲不出前因后果,只能一件事又一件事,事无巨细地和对方诉说,不管是怀念还是痛苦。
说到最后,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真正从痛苦中清醒后,他们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没有工作,其实也找不到工作,更失去了对未来的规划,楚言楠卡里有钱还好一些,顾清就是真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
没有目标,人生就会变得迷茫,就像他们现在这样迷茫,纷杂的思绪和内心无法安定下来。
楚言楠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偏头问顾清:“要不要去我毕业的高中看看?”
顾清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两人从沙发上跳起来出门,下楼打了辆车就去了楚言楠毕业的高中,去见识他那顾清未曾参与的高三下册。
学校进门是一条林荫道,分隔初中部和高中部,楚言楠初中在这个学校,高三也在这个学校,只是中间时隔三年。
楚言楠带顾清去了高中部,高中部的连廊两旁还种着紫藤花,藤蔓爆出青茬挂下来,还没有开花。
“这里的花春末夏初才开,我们来的刚好。”楚言楠说:“这样你就不用吃过敏药了。”
顾清没有看花,笑着看他,看他带自己在校园中闲逛。
学校里只有高三生在补课,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目光会在他们身上停留两秒,然后继续上课。
时间一直往前行,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来来去去,楚言楠在远离课堂的地方,和顾清说笑:“你还记得当初,我因为户籍的事情转学吗?”
“知道,当时我还以为我们两个在恋爱。”顾清垂眸看着他。
“那就算我们当时在恋爱。”楚言楠笑:“一直谈到现在。”
在学校里难免遇到熟人,比如说曾经的老师。
一男一女两个老师,手上抱着两盆盆栽,从教学楼前的花坛边走过,楚言楠看到立马招手喊道:“关老师!卢老师!”
关老师和卢老师停下脚步向后望,就见有人向他们飞奔而来,分辨了有一会儿才认出是谁。
“楚言楠!”关老师对身旁的女老师说:“小卢,你看看你看看,这非主流的头发。”
卢老师在高三教了楚言楠一个学期,对他的印象颇深:“怎么,回来看晚风?”
“不是。”楚言楠停在他们面前,扯了扯身后的顾清,说:“我带朋友来逛学校。”
“哦,这样啊。”卢老师笑:“可惜你们来的早,不然我们还能组团去摘老关的草莓。”
关老师站在一旁,脸色很臭:“我就站着呢,你们就敢光明正大打我小小美的主意。”
看来关老师的草莓军团,已经从美美、小美发展到小小美了。
关老师被气得,抱着盆栽转头就走,卢老师哈哈大笑,对楚言楠说:“别管他,我们聊聊。”
“楚言楠同学,”卢老师和两人并排走着,手里抱着蓝色文件夹,很委婉地问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好奇,你高考数学发挥那么烂,是对我有意见吗?”
“怎么可能!当然没有。”楚言楠挠了挠脑袋,解释:“呃,你可以把这理解为……豪门狗血大戏。”
卢老师偏头看了他两秒,点头:“那后来考教资教了一年书,忽然辞职出国也是豪门狗血大戏?”
“也是因为豪门狗血大戏。”楚言楠笑说。
“这样啊。”卢老师点了点头。
几人聊了一会儿同行一路后,卢老师笑着和他们告别,告别是特地问了楚言楠一句:“接下来还会有豪门狗血大戏吗?”
楚言楠顿了顿,偏头看一眼顾清,笑:“谁知道呢?反正我哥有沐子归,我走了也不会影响他幸福。”
“好吧,你开心就好。”卢老师耸了耸肩。
卢老师走后,楚言楠对顾清说:“走吧,跟我去逛逛我长大的地方。”
顾清跟着楚言楠走过他从小生活的土地,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告别——因为他总是在凝望中沉默。
路过一家理发店,楚言楠看着理发店外镜子里,倒映着自己的长发,问:“顾清,我要不要剪个头发?”
“剪吧,长头发不好打理。”顾清说得好听,其实只是怀念楚言楠短发的样子,虽然楚言楠长发也好看。
楚言楠走进理发店,剪掉了那一节金色的头发,只留下发尾有一点点金棕色。
剪完头发,楚言楠对着镜子看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觉得他本就该这样——剪着短发,带着爱人,在江南老家闲逛。
“好看吗?”楚言楠笑问顾清,顾清重重点头:“好看。”
就像分别的三年消失不见,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不过一眨眼到了三年后,他们还在一起。
走过桥和青石板路,兜兜转转来到一家奶茶店前,楚言楠笑:“这里以前是筒子楼,我在里面住了15年。”
顾清发现这家奶茶店,就是之前和白晚风见面的奶茶店,也难怪当时能在第一时间遇见楚言楠。
楚言楠深深凝望着眼前的建筑,突然手机铃声打破寂静,他低头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喂?”
“阿楠。”白晚风的声音自对面响起:“楚阿姨和陈先生来了,他们说希望和你见一面,小陈先生也在,顾清的舅舅和姐姐,据说在赶来的路上。”
楚言楠没有说话,白晚风见状便说:“如果不愿意,你今晚就先别回家,我给你和顾清订酒店。”
“……没有。”楚言楠抿了抿唇:“我也想我妈了。”
“你确定?”白晚风说:“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没关系的哥,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的。”
“那好,饭店位置发你。”
楚言楠抬眸和顾清对视一眼,笑:“走吧,见家长。”
“嗯。”顾清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