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今天也很普通 第8章 第7章 徐平的回忆

听到女人的声音，陆仁己一下子松开了手，他转过身朝来人示意自己还未打开门。见到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刚进来的女人转过身翻进了长桌里侧。

女人扎着高马尾，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T恤和牛仔裤。整个人都不像是荒域里的打扮，大概是帝国驻守在这的工作人员。果然，女人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是李漾，是帝国下派到塔尔泰尔办事中心的负责人。我看你面生，是新来的吧。我这里有迎新手册，如果你看不懂字也可以直接问我，能告诉你的我都会知无不言。”

“那请给我来一份迎新手册。”陆仁己友好地说。

李漾挑眉：“原来你看得懂字，城里来的？”

陆仁己知道她在说他刚刚拧把手的举动，他本想解释却发现很难解释清楚，虽然他只想试试门能不能打开而已，就算女人不阻止他也不会进去，但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在乱闯房间。陆仁己有点难办，要是在李漾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完了，起码在当下，他还想久居塔尔泰尔呢。

然而李漾似乎没当回事，她神色自若地从桌肚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眼前的人。

在李漾平静的目光下，陆仁己双手接过手册。此时他心里有些自嘲，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然更有可能是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她也不会在意。

这张纸很薄，内容也不多，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塔尔泰尔的情况，而居住须知则用加粗加大的字体另外标了出来，很是显眼：

凡是想居住在塔尔泰尔的人必须在办事中心登记，并按季度缴纳居住费，每人每季1000花币，缴费时间固定在季度中。成功缴纳居住费的人会得到一个居住许可证，许可证需每个季度盖一个章。没有许可证或者章没有更新的人会被定时检查的工作人员驱逐。新居民的第一个章的效用只维持到下一次缴纳居住费的时候，就算只剩几天也必须全额缴纳。

一季1000，那一年就要4000，对于塔尔泰尔的居民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虽然狩猎妖兽很赚钱，但是能狩猎妖兽的人本就稀少，除了少数异能者能够独自解决荒域里的大部分妖兽种，其他普通人想要狩猎一头妖兽就一定需要合作，而合作就一定会分钱，换算下来，一个人也拿不了多少；并且就算合作也一定会有损伤。拿蜈蚣来说，如果不是黄雨田抢先一步击杀，其他人来一定会有死伤。这绝不是危言耸听，陆仁己粗略看过，来找黄雨田对峙的人里就没有异能者。在几乎没有科技产物的荒域，普通人的武器大多是手工打造的冷兵器，伤害有限。

“所以你想长居在这吗？”李漾见陆仁己终于看完了手册，才不紧不慢地询问。

“稍等，我再想一下。”陆仁己再次翻看了手册，发现上面唯一有用的就只有那段居住须知。陆仁己问：“就这样吗？它上面只有让人怎么花钱，没写怎么赚钱啊。”

李漾问：“刚来荒域？”

陆仁己点点头。

李漾：“所以你想问的是，如何在荒域里赚钱是吗？”再次得到肯定的点头，她简短地说：“狩猎妖兽最赚钱，猎得的妖兽会有专门的收购商收购。其他也可以种地，摆摊，或者给其他人打工都行。”

“我想问问如何种地。”

“你想种地？”李漾打量了一下陆仁己高大的身材，建议道，“你可以去狩猎，绝对比种菜赚的多。”

陆仁己摆摆手，笑着说：“除了狩猎都行。”

他都这么说了，李漾也不再劝告，只尽责地介绍道：“每年开春，也就是一二月的时候，我会在办事中心，也就是这里组织一场大会，所有想分土地的人，自愿报名并缴纳土地费后会分到一块地。但是现在已经夏中了，也就是说今年的地已经分完了，所以今年你只能给别人种地。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能开垦新土地，因为塔尔泰尔有专门的守卫会在田地外圈巡逻，路线每年一改，如果开垦新土地守卫的压力会变大。你别说自己能自己看护自己的土地，首先，你不一定有能力，其次，人工种植的植物会吸引妖兽，增加风险的同时增加了守卫的工作量，我们配备守卫是计算好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影响一整个塔尔泰尔。对了再友情提醒一下，帮别人种地工资普遍偏低，很多人累死累活，每天早出晚归，一季缴纳完居住费后只能勉强糊口。”

认真听完李漾的介绍，陆仁己没说什么，又问：“交完居住费后我能住在哪里？”

“我这里会分配住所，一般需要和别人合住。如果你有闲钱，可以多缴费搬出来自己住。”李漾介绍说，“对了，马上就是缴纳居住费的日子了，你现在缴费不合算，不如过几天再来。”

“那我住哪里呢？”陆仁己苦笑。

“塔尔泰尔有专门给外来者准备的临时旅店，许多没有居住许可证的人都住里面，一晚需要50花币。”

设施还挺齐全，不过塔尔泰尔真的还能算是流浪者聚集点吗？说它是帝国的一个制度奇怪的城镇也不为过。

见陆仁己没有回答，李漾好心说：“如果想省钱你可以去住其他居民家，他们收的便宜些，但前提是别被临时旅店的人发现，要是看见了，他们可能会让守卫轰你出去。”

陆仁己有些吃惊：“这是能说的吗？”

李漾无所谓道：“这里是荒域，没有监控，谁管得着我？而且他们收的钱也到不了我账上，我拿死工资的。”可能是说了太久的话，她放松了姿态，随口劝道：“我真诚建议你，如果你还能回城里，就努力攒钱回去后再考虑你的种田吧，你自己看看在这里种田的都是什么人？老，残，幼，所有有行动力的不论男女都在狩猎妖兽，你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要是怕一个人应付不来，有的是猎兽队伍要你，就算你们猎的妖兽再弱再小，赚的也比种田多。”

陆仁己一言不发。

李漾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说：“如果你犯了大错回不了帝国，也可以考虑考虑其他两个国家嘛，就是离得远了些，但是只要有钱，哪里都去得。”

陆仁己好奇：“你是帝国人吧。”

“……我是好人。”李漾认为陆仁己就是一头驴，听不懂好赖话，还是说他是怕死？所以不敢对抗妖兽。李漾有些好奇，这个男的原来到底是做什么的？看他的体格也不像手无缚鸡之力娇生惯养的少爷先生，世上竟有如此没追求没血性的人吗？

看李漾不太想再搭理自己，陆仁己识趣地往外走。

李漾本来不想浪费口舌，但临了，她还是多嘴一句：“我劝你摘下你那晃人眼睛的耳坠，一个种地的农夫不需要带这么好的首饰。”

又一个劝他摘耳坠的好心人。

陆仁己回身笑道：“谢谢，你是今天第二个叫我摘耳坠的。”

“我知道，”李漾淡淡道，“卖糖葫芦的白姨提醒过你了。我看到了。”

“你当时在旁边？”

“巧合，我也是去买糖葫芦的，但你一直站在那里，我就没好意思过去。”

“原来如此。”

李漾趴在桌上，撑着头说：“白姨是塔尔泰尔里唯一会做些小点心的人，可惜没什么客人。”

陆仁己回答：“她说这是浪费钱。”

“也算，但究其根本是因为她是城里犯了罪被驱逐出来的。”李漾轻轻地说，“据说是故意杀人，本来要判处死刑的，但被她儿子保了下来，就改判驱逐出境，永远不允许再踏入帝国国土一步。她儿子倒是孝顺，每年会送钱来，本意是让她在外面养养老。只不过白姨运气不好，有一伙子人盯紧了她的钱，每次一拿到手就有人抢走，只有一些提前藏在衣服里的没被搜刮走。剩的钱只够她交一季的居住费，其余还得靠她自己摆摊来维持生计，可惜只有城里来的人偶尔会买。其余时候她就靠给其他人种地来挣一份微薄的工资。”

李漾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荒域里法律算不得数，但杀人还是太吓人了，所有认识她的人对她都敬而远之，连帮人家种地拿的也是最少的钱。”

陆仁己想到那个提醒自己的妇女，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故意杀人。难不成是防卫过当误判？

李漾见他眉峰微皱，最后提醒说：“我看你照顾了白姨的生意才说了这些话的，听不听由你。如果没事的话，你走吧。记得把迎新手册留下。”

这迎新手册这么皱，陆仁己还以为是乱放导致的，没想到是要循环使用的。陆仁己交还手册，离开办事中心，他穿过广场，走在大道上。

眼下种地是不可能的了。首先，李漾没必要骗他，她说为别人种地又苦又累还没钱，那他就不可能再去尝试，毕竟他想过的是悠闲安逸的日子，是想干就干想歇就歇的生活；其次，他缺钱，虽然有点可笑，但其实他全身上下就1000花币多点，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刚刚售卖的蜈蚣，而想要办居住许可证要钱，租田还要钱，他身上这点是远远不够的。

而摆摊之类的就更不考虑了，他根本就没有本钱，也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既不想打工，又不想做生意，那留给陆仁己的唯一工作，只剩下狩猎妖兽了。虽然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但他摆脱不了这个命运。

陆仁己脚上走着，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塔尔泰尔的大门。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顺着河流走了一段距离。

“这是今年的钱，您收着吧。”陆仁己突然听到不远处树后有人在交谈。

“他还好吗？”第二个说话的人声音很熟悉。

“白老板好得很，您就别多想了，我走了，明年还是这个日子。”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等这句话说完，脚步声随之响起，并越来越远。陆仁己看过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精瘦的男人的背影。

第二个说话的人过了许久才从树背后走出，陆仁己定眼一看，果然是卖糖葫芦的妇女。她似乎比刚刚苍老了许多，背又驮着几分。看着手里的厚厚的牛皮纸袋，白姨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碰上了白姨她儿子给她送钱。既然如此，等一会就是……

陆仁己看着白姨越走越远的声影，正在纠结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他来荒域前就想好了，不要多管闲事，他人各自有命，他没必要插足别人的因果。但想到妇女对自己的别扭提醒，他又冷不下心来转身离去。

“老太婆，钱拿到了？那就乖乖交出来呗！”白姨还未完全走出陆仁己的视线，几个混混样子的人就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们有的掂量着手里的棍子，有的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各个贪婪又凶恶地紧盯着妇女手里看起来就有很多钱的牛皮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