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特走到一半也发现了不对劲,周围安静地过分了,空气中似乎还有些难闻的气味,等他匆匆赶到时,正好看到伊西尔多把他斗篷里面触感柔软的部分扯下来包住乔素的脸。
赫里特面色一沉,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唔,先生。”乔素费力把脸从伊西尔多的手中解救出来,声音闷在衣服里,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带着着急,“出事了。”
赫里特顿时猜到了些什么,他在王都从乔素那儿问出了伊西尔多带他外出的原因,再加上他们离开王都时,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王后殿下的父亲查克拉公爵庄园大火事件,虽然他并不知道内情,但结合伊西尔多在那天的举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场大火是蓄意为之。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或许这就是伊西尔多这位常驻王都教廷的主教大人破天荒地来了伊庇菲利斯堡这个小地方的原因了。
两个黑袍人看到赫里特,更是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两人是赫里特在学院的助手,这时候看到赫里特和乔素回来了,几天积累的害怕恐惧担忧都从被麻木包裹住的外壳里爆发出来。
“哇呜呜……教授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说话间伴随着吸鼻子的吸溜声。
赫里特面不改色,指挥两人:“情况我大概猜到了,哭够了把你们手上的……处理了之后去学院等我,我一会儿过去,记得通知院长我回来了。”
两人忙不迭点头。
乔素扯了扯伊西尔多的衣袖:“我们手里不是有一瓶那个巫师做的药水吗?让先生帮忙分析一下吧?”
伊西尔多随身带着重要物证,他听乔素这么说,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拿出东西塞进乔素手里,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但他的重点并没有在药水上,反而皱眉道:“你已经给那家伙说了?”
“啊?”乔素怔愣回望,下意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紧张起来,“不、不可以说吗?”
伊西尔多指尖微动,不自在地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不,没有,只是有点嫉妒他可以轻易就获得你的信任。”
乔素显然没想到伊西尔多会这么说,一懵,感觉手里的东西都变得烫手起来,他真想摇摇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他瞪了伊西尔多一眼,转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赫里特:“先生,这个就是我和你说的药水,能不能查出什么呀?”
赫里特结果,拿着瓶身仔细查看了一番后,把它放进了衣兜里:“好,但是我们先回家。”
一说到回家,乔素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塞德爷爷,他匆匆忙忙去牵赫里特的手:“那我们快回去,也不知道塞德爷爷怎么样了。”
这时,加雷德押着威尔上前,威尔脸色发白地看着萧索的城池,嘴里念念有词。
乔素看他一脸恍惚,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他:“现在的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吗?伊芙和苏菲……可能你都不记得曾经被你加害过的她们了吧。”
不知道是哪句话激怒了威尔,他肥硕的脸颊肉抖了两抖,红着眼睛就要朝乔素的方向暴起,但被加雷德反手压在地上,湿滑的泥土瞬间蹭上了脸颊和衣服。
加雷德低喝:“老实一点!”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威尔怒目而视,唾沫横飞,脸上的横肉挤兑在一起显得异常狰狞,“为了复兴家族,死一些无关紧要的平民怎么了!这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乔素不悦地咬住下唇,正要反驳,赫里特淡淡地打断了威尔的歇斯底里。
“那你和你所谓的家族的没落不也是自己的选择吗?”
犹如一盆冰水浇下,威尔又神经质地冷静下来,他怨毒地盯着赫里特:“赫里特,你本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同样身为王位争夺的牺牲品,你我都沦为了落魄贵族,你难道就不想……”
“不想。”赫里特斩钉截铁,他能感受到乔素那隐秘的好奇目光落在他身上,“那是他们的选择,不是我的。”
乔素第一次听到关于赫里特以前的事,他的目光在对峙的两人之间逡巡,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直觉让他将自己的手更深地塞进赫里特的掌心之中,赫里特的掌心是干燥的,此刻却被那点柔嫩蹭得潮湿。
赫里特想,不仅如此,他已经做了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选择了。
伊西尔多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轻啧了声,心里泛起的不爽全撒在了威尔身上:“废话什么?加雷德,带走。”
加雷德移开顶着人的膝盖,两个普通骑士立马上前接手,他经过乔素身侧时郑重地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乔素用力点头。
伊西尔多也必须先去把重要的事情处理了,并且身为教廷的重要人员,还要向教廷和国王上报伊庇菲利斯堡此时不容乐观的情况。
他在赫里特可以杀人的视线下隔着头巾捏了捏乔素的脸颊肉,淡淡道:“别乱跑,我很快就来找你。”
乔素被捏地唔了声,湿漉漉的眸子直视着伊西尔多:“注意安全哦。”
心底的某根弦好像被触动了般,让人上瘾的麻意传至全身,伊西尔多几不可闻地应了声,转身离去。
赫里特难得也没有在两人接触时打断,他在原地简单处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处,迅速地带着乔素回了那栋熟悉的三层小楼。
门被推开,正在往壁炉里添柴火的塞德看到两人一愣,随后手上的木柴掉了一地,发出叮叮哐啷的声响。
“塞德爷爷!……唔!”
乔素雀跃的招呼声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怀抱给闷住了,他傻乐了一会儿,脸颊在塞德的衣服上蹭了蹭:“我和先生都回来啦。”
塞德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这才看向赫里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赫里特摸了摸乔素蹭得红扑扑的小脸,刚才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塞德,还好你没事。”
“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塞德抹了下眼角的泪痕,想起什么般一拍手,“先生,有个人你们得见一下,应该是你们认识的人,她说她叫苏菲。”
乔素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塞德爷爷,你说谁?”
“苏菲,对,是叫这个名字。”
“在哪里?塞德爷爷你快带我去见她!”乔素回过神来,语气急切,推着塞德就要往外走。
塞德急忙道:“在阁楼上,她来的时候受了伤,还喊了小少爷你的名字,我就把人留下了……诶!小少爷!先生!你们慢点!”
木制楼梯被踩得嘎吱作响,赫里特在前往阁楼的门前一把搂住乔素把人按进怀里,语气无奈:“你别着急。”
乔素没在急着往前冲,他伸手拧开近在眼前的门把手,门扉渐敞,坐在床上的病态少女听到声音缓缓转头,声音虚弱但满含惊喜:“乔素先生,您回来了?”
但乔素却愣在了原地,没了刚才的急切,整个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因为他看到苏菲整个人瘦得和竹竿没什么两样了,曾经只在脖颈处看到过的红色斑疹甚至此时已经爬满了半张脸和裸露在外的手臂。
乔素的脚向前迈了两步,却又被赫里特抱了回去。
“小素,情况不明,先别进去。”
赫里特知道现在城里的情况一定和苏菲身上的病脱不了干系,他不能让乔素过去,他冒不了这个险。
塞德气喘吁吁地追上两人,赫里特问:“塞德,这些天你都和她住在一起?”
塞德喘了口气:“当然先生,苏菲小姐身体着实不好,得细心照料才行,加上好像还患病了,当然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赫里特思索了片刻:“你知道城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唉,先生,我也只知道一点。”塞德叹了口气,“城里刚开始骚乱起来的时候,院长就派人来提醒我最近尽量不要出门,后来在窗边看到逃难的斗殴的,甚至还有……杀-人的,比比皆是,听说是城里有奇怪的病在肆虐,搞得人心惶惶,我也不敢出门了。”
塞德见赫里特扭头看向床上的苏菲,直到赫里特是在怀疑苏菲的安全性,赶紧解释:“先生您放心,苏菲小姐没问题的,要有事的,我也就不会还好好地站在这儿了。”
乔素着急地拍了拍腰间的手臂,他当然知道塞德说得对,苏菲患上的疫病通过血液传播,虽说现在苏菲看着十分憔悴,但并无外伤,事实虽然是这样,但乔素却没办法直接告诉赫里特。
“别急。”赫里特安抚性地拍了拍乔素的腰际,几番权衡下确定了苏菲大概率没问题就把乔素放进去了。
“苏菲!”乔素跟个小兔子一样又蹦又跳地靠近苏菲,赫里特则边走边分析着现状。
苏菲想起身,却在动作的一瞬间猛烈咳嗽起来,乔素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递过去。
咳嗽声渐止,没等苏菲道歉,赫里特直入主题:“伊庇菲利斯堡现在发生的事,你知道多少?”
少女苍白的指尖不住地摩挲着水杯的杯壁,她看了眼乔素,小声说:“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我看到城里有些人陆陆续续都长了和我还有伊芙一样的红色斑疹。”
乔素问:“是你来之前还是之后呀?”
苏菲努力回忆:“应该是……我来之后的事情了。”
这话一出,正常人都会认为是苏菲传染给了其他人,但乔素心里清楚,如果真是苏菲,他们三个现在都不会全乎地在这儿说话了,最好的情况就是和苏菲一样躺在床上。
但他不知道怎么和赫里特解释,只能底气不足地看着赫里特,语言匮乏:“先生,不是苏菲的原因……”
赫里特不笨,以现在城中的破败程度,短短时间就到了这种地步,可能不单单只和威尔制作的那药水所带来的疫病有关,更重要的是,如塞德所说,愚昧的人将不知名的疾病当成了神的惩罚,紧张情绪下所爆发的冲突和恶意造成了额外的死亡,无法处理的堆积起来的尸-体会导致更严重和猛烈的传染病。
事情很棘手。
在一片沉默中,拇指抚上乔素泛红的眼角,痒意让乔素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睛:“先生,怎么了?”
乔素看赫里特虽然没有说话,但并不抗拒接近苏菲,并且也没有制止他接触苏菲,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赫里特说出的话瞬间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眼睫颤动,反客为主抓住了赫里特的手腕:“先生……你在说什么呀?”
赫里特垂眸:“让塞德带你走,现在就离开这里。”
乔素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赫里特说的事让塞德带他走,而不是他们一起走,他脸上的血色渐退:“你不走吗?”
“你不想走的吧?原因我猜应该是想救这里,这也是你最初去接触伊西尔多的动机吧?”赫里特神色温柔,他轻笑了两声接着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会帮你。”
“你在我心里是第一位重要,所以你不能冒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
乔素心里感觉怪怪的,像有一块石头压住了他的喉咙和心脏,让他说不上话,于他而言,这是如此陌生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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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伊庇菲利斯堡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