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素他们走的方向和老村长在的位置是反着的,程松引和方执只是远远地看到农田那边骚动起来,随后两道身影急匆匆地从人群中飞奔离开。
方执心里咯噔一下,他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后,迈着大步跑过去,正好碰上程柳也往那个方向跑。
程松引在后面喊住她:“小柳!发生什么事了?”
程柳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说:“哥!乔乔摔倒了,手上划了好长一条口子,还在流血……陈队长和宋哥带他去找医生了……”
程松引脸色倏地一变,方执跑动的身影也顿住,随即两人都加快速度追去。
程柳忙道:“你们等等我!”
宋巡章稳稳抱着乔素跟在陈余身后,陈余时不时往后看两眼,犹豫着说:“宋知青,你要是累了,可以换我来……”
“不用。”宋巡章打断,他把怀里的人往上颠了颠,“陈队长,速度可以快些,我跟的上。”
陈余点头,加快步伐。
两人很快来到村东的一间屋子,农田在村西,加上下了雨,路上泥泞不堪并不好走,但两人硬生生在很短的时间里赶到了。
村医的房门紧闭,陈余上前敲门,宋巡章则在周围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再把乔素抱到腿上坐着,轻手轻脚地抬起他的手臂观察伤口,还好伤口浅,现在已经没有在渗血了。
宋巡章思索了两秒,双手抓着衣服下摆,利索地把白色背心脱下来,翻翻找找半天捏起块干净的地方,避着伤口把乔素皮肤上的血渍给清理掉。
乔素乖乖地没有乱动,只是伸着脖子看。
“砰砰砰——!”
大力的砸门声伴随着陈余焦急的大喊:“李叔!你在不在!”
陈余喊了好一会儿屋里都没有动静,他转头看向宋巡章,脸色有些严肃:“……李叔好像出门了。”
宋巡章沉吟片刻后问:“他平时看病的东西都在屋里吧?”
陈余一愣,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在!但要是李叔是去外村看诊了就……”
“先把门开了再说,你来我来?”
陈余看了眼缩在宋巡章怀里的人,少年正用圆溜溜的眼睛瞅他,像个瓷娃娃,但白皙手臂上那道猩红的伤口着实扎眼。
“我来。”陈余语气坚定,站在木门前往后退几步,压下腰做助跑状。
他脚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健硕的身体团在一起重重砸上老旧的木门!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门还没被打开,陈余沉着脸后退,打算再来一次。
正当他又蓄势待发时,一声满含惊慌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开:“陈余!你干什么!”
陈余蓦地停住,转身飞快地把刚刚说话的中年男人拉到门边,急吼吼地说:“李叔!你可算回来了!快开门,有人受伤了!”
宋巡章已经抱着乔素站在两人身后。
李叔被扯得一个踉跄,背篓里的东西都差点撒出来,他满脸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大门,痛心疾首:“我再不回来!家都要被你给拆了!”
陈余这才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那个……我们这不是着急嘛。”
李叔手脚麻利地把门打开,没好气地招呼三人进来:“要大家都像你这样,我这屋还要不要了?都进来,说吧,谁受伤了?伤哪儿了?”
宋巡章进来后环顾四周,看到一张用布帘隔开的单人铁架床,床边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些瓶瓶罐罐,猜到这床可能是用来安置病人的,便先把自己刚刚脱下来的衣服铺在上面,再把乔素放上去。
李叔扫视了一下三人,走到乔素面前,两个男人便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床边的一小块空间被塞的满满的。
“……”李叔忍无可忍地把两人赶到床尾,“别都在这儿挤着!上一边去!”
两人被吼了也没不开心,听话地站到床尾,还催促着他赶紧看看伤员。
李叔拿起乔素的手细细观察了下,说:“伤口是长了点,但还好划得不深,这是被石头划伤的吧?伤口周围有些小碎渣,得清理了才行。”
说着,他摆摆手使唤陈余:“我在后边井里凉了些开水,你去把它拿过来。”
“诶。”陈余应了声就裹着一阵风出去了。
“你是村里的知青吧?”等陈余走了,李叔打量着宋巡章。
“是。”宋巡章回道。
“来,把他的手臂固定住,一会儿处理伤口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别让他挣扎。”
宋巡章沉默着轻轻握住乔素的手臂,哑着嗓子开口:“会有多疼?”
李叔从桌上翻出一瓶红药水,又从悬挂的蒸笼屉里拿出一小块泛黄的纱布,眼皮都没抬地说:“处理得越快越不疼,所以好好按着,晓得了不?”
“……嗯。”宋巡章脸色阴霾,恨不得自己代替乔素受伤。
乔素自己其实没觉得多疼,但他看宋巡章脸色不好,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头,安慰道:“不是很痛,我没事的。”
这时陈余火急火燎地端着一盆凉水进来:“李叔!水来了,还要干嘛!”
“没啥……”
他的话被猝然打断,脆弱的门板猛地砸在墙上,发出剧烈声响。
李叔一抖,白着一张脸:“我的门!”
闯进来的程柳一僵,讪讪地哈哈两声:“抱、抱歉……”
另外两个“罪魁祸首”目不斜视地冲进来,齐齐围在乔素身边。
乔素眼睛都瞪圆了:“松引哥,方执,你们怎么来了?”
见两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伤口,他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它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不痛的……”
“宋巡章。”程松引难得叫了宋巡章的大名,声音冷冷。
宋巡章:“……”
他低着头,心里虽然很不爽被程松引质问,但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握着乔素的手微微用力,指腹陷进软肉里。
方执上前站定,沉默不语,乔素探着头看他,只感到一阵低气压。
“来这么多人做什么!”李叔生气地挤进来,又想把除了宋巡章之外的两人给赶到一边,“受伤的人还没你们这一群没受伤的紧张!都让让!还处不处理伤口了!”
程柳一进来就识趣地靠在门边,见状,给他哥和方执让了个位置。
程松引虽然担心,但他知道现在首先要处理伤口,动作迅速地就从床边退到门口了,只有方执,还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乔素试探地拉住男人垂在身旁的手:“你先到一边去。”
“……”方执用力回握,想紧紧握住乔素的手,但又怕把对方弄痛了似的一瞬间又松了力,他低声道:“对不起。”
乔素眨眨眼,没懂方执为什么道歉,只是催促对方:“嗯嗯,知道了,我原谅你了。”
方执听话地退到一边,李叔立马拿着被火燎过的针和一碗凉水上前:“娃,一会儿有点痛,你忍忍别乱动啊,叔动作快点。”
温度正好的水流随着倾倒的碗沿缓缓流下,冲洗着伤口周围的脏污,陈余凑过来小声说:“李叔,你慢点……”
李叔白了他一眼:“你别瞎指挥。”
他很快完成了冲洗和处理碎石这两步,拿着红药水把伤口消毒后,拿着那块泛黄的纱布就要包扎,结果被方执一把按住。
方执问:“没有新的吗?”
李叔:“这纱布你以为要多少有多少啊?村里就这么点量,都是重复用的!”
陈余走过来说:“李叔,你给拿张新的吧,算我名字下面,你看行不。”
李叔看了眼这一屋子面色紧张的人,妥协地叹了口气,又剪了张新的过来:“这样行了吧。”
在整个伤口处理的过程中,乔素没有喊一声痛,等李叔用薄薄的一层纱布包扎好伤口后,他又抬起手好奇地观察着。
宋巡章按住他乱动的手臂:“小心点,别乱动。”
李叔收拾着东西,叮嘱道:“回去别碰水,等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就过来拆纱布。”
之后几人就被撵了出去,外面天色已暗,宋巡章本来还想跟着,但被乔素严词拒绝了,他只能和陈余一起先把程柳送回家。
方执原地蹲下,背朝着乔素说:“上来。”
“不用了吧,也没有受很重的伤……”乔素小声说,觉得方执有点小题大做。
他朝程松引投去求助的目光,但程松引却笑着说:“小素是想要我背吗?”
“!”乔素被吓到了,一骨碌就爬到方执背上。
一路上很安静,乔素视线在方执和程松引之间来回移动,现在076不在,他也不知道任务进度怎么样了。
如果076能顺利回来,大概率会直接带他登出,这个小世界之后怎么会发展他不知道。
村长爷爷、方执、程松引……这些人的命运也不得而知。
但乔素知道,如果洪水真的来了,望平村肯定也不复存在了。
076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要想办法做些什么,至少要查清楚方执恶意值异常的原因。
想到这儿,他稍微直起身,死盯着方执的后脑勺,那架势仿佛要透过后脑勺把方执脑袋里藏着的东西通通挖出来。
方执背着乔素回了自己家,乔素轻车熟路地问:“我今晚又要住这里吗?”
“嗯,我去给你打水洗漱,等我一下。”方执点头。
乔素目送男人离开,程松引突然就在他面前蹲下,他疑惑地问:“松引哥?”
程松引轻轻执起乔素的手,抬头看他,暖黄的灯光照在少年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下阴影,眼神懵懂而清澈,与他内心无所遁形的阴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额头抵上乔素的手背,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说:“小素,你能多依靠我一点吗。”
“嗯?”乔素鼻腔发出一声疑问,他觉得他没什么需要靠程松引的。
“你今天把大家吓坏了。”
“我不是故意的……”
程松引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去了一趟我家,改变主意要和我走了吗?”
这个问题他会,即答:“说了不要的。”
乔素本来以为程松引被拒绝了会面露不满,但是乔素的回答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反而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我知道了,那我也不走了。”
乔素怀疑自己幻听了,他跟着重复了一遍:“不走了?”
“嗯,不走了。”
程松引炽热的视线紧紧攫住乔素,手上是细腻柔软的触感,鼻腔里不断窜入少年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耳边是自己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和少年平稳的呼吸。
他身为家里的老大,从小被寄予厚望,外人眼里他是程家优秀的长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涩,尤其是父亲病倒后,往日笑脸相迎的亲戚们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一心想把他们拆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剩。
他习惯了被人需要,习惯了把自己的喜好隐藏起来,习惯了用面具示人。
但他很幸运,来到了这儿,遇到了乔素,他想把乔素藏起来,就像他曾经收集的古玩那样。
但他不能,少年虽然和古玩一样美丽又吸引人,却不像他的古玩那样脆弱,他很强大,拥有程松引向往的强大。
乔素本来以为程松引说完那句话会接着解释一下,但程松引只是嘴角带笑地看着他,把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
但他很开心主角终于不准备带他跑路了,一脸雀跃。
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湿热,程松引在他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比起强行带你离开而让你郁郁寡欢,我还是更希望你脸上一直都是这样的笑容。”
两人一坐一蹲,昏暗的灯光加上跃动的烛光,正正好把两人笼罩住。
方执端着水盆,静静地站在门外,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狗头叼玫瑰]有人要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望平村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