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许涧看着白闲,有一颗石子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湖,涟漪荡开,久久未能平静。
“我知道了。”陆许涧道。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意味着白闲不在乎他的过去,愿意和他接触。不再排斥。
夜晚降临,路旁树梢缠上的花灯准时亮起,小摊小贩开始做生意。
两人一路看过去,陆许涧问:“有什么想要的吗?”
白闲摇了摇头。
随后,他们路过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坐在离夜市稍远的角落里,戴着墨镜,端正地坐在马扎上,面前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终于等到白闲经过时,他开口了:“这位小生,还请留步。”
白闲及时驻足,道:“小生?我吗?”
“是的,要不要来算算前世,又或者姻缘?本店童叟无欺,诚信经营。”算命先生捋了捋自己胡子。
说是店,不过就是桂花树坛前,铺了张红色旧布,再立上一块“算天算地,算你算我,算错倒贴,算准加钱”的牌子。
白闲见过算命千千万万,这样嚣张的还是头一个。
这人莫名眼熟,白闲蹲在他面前,道:“好啊,怎么算?”
算命先生让他伸出一只手,煞有介事地在掌心摸了摸,问道:“您想算什么呢?事业?据本道所测,您的事业坎坷崎岖,难成富贵,这点与您的性格息息相关。说起您的性格,却又是孤苦无依、举目无亲,注定活不到三十岁啊。”
也是没见哪个不想被打的算命专拣坏事讲,关键还讲对了一半。白闲眉心一跳,道:“不是说可以算前世嘛,算一下这个。”
算命先生似乎视力有瑕,微抬头,对陪同者陆许涧道:“此为天命,天命不可泄露,烦请您避一避。”
陆许涧与白闲相视一眼,白闲眼神示意让他走远点。
陆许涧道:“我去前面看看。”说着,就离开了。
白闲眼皮一抬,提醒道:“人走了。”
明明是瞎的,但总感觉对方墨镜后的视线,紧紧粘在白闲身上。
算命先生摸出这人名姓,道:“这位闲郎,以下若是有冒犯到的话,还望心胸多多宽广。”
“边伯,算不出来,要不就算了。”这人拖拖拉拉,白闲耐心告罄,直接指出人遮遮掩掩的身份姓名。
这人装扮了一下,声线也稍微变换,但身形是改变不了的。
边老头被戳穿身份也没恼,哈哈笑了几声,随后承认道:“我的确算不出来。闲郎,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
“传说?”白闲狐疑地眯眼,他想看边老头卖什么关子,顺着他道。
“传说中,有这样一个人物,大约一千多年前。那时,万物皆有灵。”边老头道。
有人生前执愿未了,暴毙而亡,魂灵留存人间几日,偏执过度,开始有意无意地残害其他群众。
一时命案无数,又找不到凶手何人,便开始传言,是某种看不见的“人”所为。
为交流之便,百姓称其为“鬼”。
众说纷纭中,鬼有了各种形象,有了各种背景,也逐渐频繁出现在生活中,民众日子一时之间苦不堪言。
直到有一日,一位温润君子从山上下来,他除去了造孽的恶鬼怅佞,并与当地百姓万分交好。
大家称这样无所不能的英雄,为“仙”。
从此,仙有了各种形象,有了各种背景,也开始频繁出现在大家生活中,民众一阵欢呼,他们日子有了救赎。
直到有一日,一位大官私养灵鬼作乱,百姓皆求真仙为民求安。
这位少仙只身闯入,一路斩杀,血染霜白襟袍,最终倒在早早设好的万劫炼狱里。
这位少仙下场太惨,世人想为其下葬安息都寻不到完整尸体,因为尸体已经碎成粉末了。
于是后人退而求其次,为这位少仙立庙,精神信仰永存。
可惜,庙宇太小,还未立成,大官子孙以强硬手段明令禁止,将其摧毁。
此后,这位少仙存在的证明,只剩下口口相传的事迹。
“据传,少仙下山,就一一镇压了当时危害四方的四大恶鬼,威名远方。”
“所以呢?”架势整得玄乎又玄,结果只是讲了一个无聊的故事,白闲评价道:“我可以给你讲一百个这样类似的神话故事,你想听吗?”
边老头笑了笑,朝他伸手,四指弯了弯,道:“这位先生,就当我是为了混口饭吃。”
白闲翻了翻兜,没带纸币零钱,这老头看样子,估计也不使用电子支付,白闲想给他扫码转钱也无法。
好在,陆许涧买完东西回来了,他手里尽是商家给他找的零钱。这会儿,毫不怜惜地资助边老头的生意。
边老头手指刮了一下舌头,一点点数钱,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送客道:“欢迎下次再来啊。”
白闲没问边老头为什么要专门等他来,讲这个故事,也没问当时公馆,为什么消失。
有些事情悬而未决,飘飘渺渺反而是常态,深究到底,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人不主动说,他也就当作没发生过。
两人并肩走回去,路上,陆许涧好奇问道:“那老头……给你算了什么?”
白闲也在同一时刻开口:“你买了什么?”
两个不同的声音撞在一起,双方一愣。
不等细细分别回答对方的问题,白闲忽然意识到不对。
回家这段路,白闲走了两年,可是,他们如今走了没多久,就碰上一堵墙。
这是又诡异地迷路了。
陆许涧眼睛一凝,警戒起来。
白闲探查周围,四周静悄悄,上一秒入耳的喧嚣,这一秒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们像是走进一个隔音的盒子里,盒子前方裂开一个口,安了一扇门,等着里面的猎物辛苦逃出来,再愚弄一番。
两人死死盯着面前倏然出现的门,门牌标着:撒提儿路132号。
又是这个门牌。白闲脑间一痛,脚底不稳。
陆许涧连忙扶住他,轻声确认道:“上次,你也是这般误入高氏公馆的吗?”
白闲头疼来得没有缘由,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许涧面容焦急,慌张地看着白闲,“头痛吗?”
白闲疼得眼泪出来了,水膜附在眼球上,陆许涧的一系列动作都模模糊糊的,但看样子是要替他想办法缓解痛苦。
只是陆许涧还未实施,门开了,陆许涧消失了。
或者说,是白闲出现在自己家中床上,安静地睡着。
头痛也跟着消失了。仿佛方才一切都是一场虚假的梦。
白闲起身,努力回想醒来前的一切,边老伯、弓柚、夜市,还有待在他家里好几天的陆许涧。
可是看房里摆设,同平常一样,完全没有陆许涧存在过的痕迹。
他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平静生活。可他内心没有任何起伏。
白闲第一次觉得上天有点欺负人。他好不容易适应有朋友的感觉,就把他拉回来了。
白闲家门敲响,急促又暴力,呼救声贯彻墙壁,“小白!救命啊!!快救救我孩子。”
他开了门,一个发丝乱糟糟的大姐扑到白闲身上,上气不接下气,语言哽咽,“救,快救救我孩子,她……她!”
大姐情绪不稳,像是语言无法表达出她的危险程度,手指楼下,让白闲自己看。
白闲隔着围栏,探头出去,楼下有一个女婴坐着,正在咬自己手指玩,仰头看见白闲,呲着乳牙,张开双臂求抱抱。
而在远处,有一个黑影正蠢蠢欲动。
五楼住着谁,两人都清楚,是一个恋.童癖变态。
是以白闲住的这栋楼,在这个变态搬来后,其他有孩子的住户全都搬出去了,除了白闲对面的宵姨。
宵姨只有一个人,工作和养娃,两相兼顾,实在没时间再去找另外的房子。
宵姨哭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孩子不见了,我出来找,才发现她在楼下!小白,救救她,好不好?她还那么小,她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她恨不得给白闲跪下,白闲在她跪下前,下楼了。
下楼后,他才发现宵姨为什么要求助他了。
因为这个变态化为了怪物,浑身长满了丑陋的生.殖.器。这番不可思议的景象让白闲想起公馆里那个人身蛇尾的精怪。
看来不是梦,是现实。他和宵姨一样,与陆许涧,因为某些因素,莫名其妙地分开了。
白闲慢慢地移向孩子身边,在怪物的注视下,缓缓抱起孩子,再一点点后退。
出了视野后,狂奔上楼,将孩子放在母亲怀里。
同时,怪物没了吊着他的“食物”,开始狂暴起来。
白闲回房里,快速取了恨生出来。
手握恨生,脚踩扶栏,跳在半空中,刺向正在蠕动的怪物颅顶。
怪物皮肤长了吸盘一样,吸住了白闲的锥尖,大有要把白闲手臂一同吸进去的气势。
白闲手腕一转,往外环一圈,内部划破吸盘顶端,这才得以解放。
正欲刺向其他地方,下一秒,吸盘吐露出一大堆白色液体,气味难闻,像是精.液。
白闲收了手,回跳上扶手。他实在恶心到,下不了手。
只好另想他法。
他将其引上天台,怪物一路拖拽着白液,跟着上楼。
怪物嘴里念念有词:“女孩最好了,叫啊,接着叫啊。”
“呼,女童最舒服了,继续。”
“啊嗯,处.女最爽了,陪我一辈子吧,一辈子。”
长吁短叹的气息,同污秽句子一起钻进白闲耳朵里,白闲眉头一皱。
为什么这个变态没能进监狱?
大抵是因为还没发生实质性犯罪,只有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各种意.淫。
本来为人时,别人也看不见他脑子里的各种腌臜想法,不去理他就过去了。
如今,这种想法外化成丑陋外表,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白闲现在只想赶紧把他处理掉,好对得起耳朵无辜受到的伤害。
天台有条铁链,曾经有户主在上面养鹰,现在人搬走了,东西还留着。
白闲一步一步走向楼边,怪物也蛄蛹而来。
等对方接近自己,直到还差十厘米的距离,白闲从右侧退出去,拾起锈掉的铁链缠绕在怪物某一触角上。
触角成蘑菇状,顶端蘑菇头倒是成了锁链脱不出的绝佳阻碍。
锁环在蘑菇柱上一上一下。
白闲绕后,举起恨生一顿乱扎,怪物被扎得吱哇乱叫,随后他一脚将其踹了下去。
怪物挂在半空中,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只能不停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