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在锦华楼不幸被小番茄击中下面的人。此刻他扶着门框下个马车,可能牵动了伤口,依然有些气息不稳,趔趄了一下差点扑地,还是被马夫扶了一下,才保住了点面子。随后,他颇有些气急败坏道,“那臭小子呢,带来了吗!”
大汉刚瞧着这位顾客一副蛋疼,走路还要夹着腿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但猛然想起脖子上的丝,停了嘴角,粗声道,“这呢!”
然后他在昏暗中小心小心再小心地轻轻推搡了一下站在他前面的“人质”大人,生怕惹到人家,手指一动,咕噜一声他脑袋就滚边上了。
蛋疼小子这才看见了刚刚几乎隐在黑暗中的谢妄,面目一瞬扭曲起来,在竹影斑驳之间尤为可怖。
“妈的,敢害老子少颗……今天别想活着回去!!!把这个没娘的玩意儿给我宰了!剁成泥!把他给我撕碎!!!”
一阵冷风过,除了落叶飘落,无人动弹。
蛋疼小子感觉蛋更疼了,他忍无可忍,对着大汉吼道,“你他妈的还要不要钱?!!你耳聋了吗,我让你当着我面把他——”
谢妄不等他话说完,眼疾脚快,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飞入他的喉咙,世界立刻就清净了,只有卡喉的“克、克克”声。
石子卡得太里面,上不去下不来,蛋疼小子狠狠一挖,没挖上来,倒下去了,他有点呆滞地对着马车夫,“下、下去了,好像。”
“那么大一颗,我会死吗?”
马车夫也很震撼,但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妄好心替他答了,“不会,不过现在不一定。”
只见下一瞬数发石子连连击中蛋疼小子要害,尤其原本已经受伤的部位,砰砰砰筋骨寸断的声音听得大汉猛咽口水,马车夫吓晕了过去,蛋疼小子本也要直接昏死过去,但不知被击中了什么部位,一下清醒过来,面无血色看着谢妄扔掉本就松松垮垮的绳索,活动活动手腕。
“你、你们……”说完几个字,他猛地吐出好几口血,直直瞪着眼,再说不出话来了。
“你和陆家什么关系?”
哪知蛋疼小子怕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阴狠又癫狂地笑起来,“呵呵呵……陆家?”
“陆家就是个屁!陆淮云就是个崽种!”
“上元浮光禁乱,我死在这里,你们都别想好过!!!!”
见谢妄不为所动,甚至已经抬指,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但混沌的脑子似乎想起什么,幸灾乐祸般道,“哈哈……你有空在这抓凶,恐怕那玄凤贱种在那群地痞流氓手中撑不过几回合吧。”
闻言,谢妄脸色一变,下手更重,蛋疼小子痛呼出声奄奄一息。谢妄眼神几乎能杀人,寒声道,“你把他怎么了?人在哪里?”
蛋疼小子凶恶又歹毒道,“老子让他们教训一下,玩完了抓去卖钱!哈哈哈哈现在怕是……”
话未完,一石子狠狠嵌入他眉心,血流如注,彻底歇菜。
大汉一呆,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他和晕厥的马车夫吹冷风。
“卧槽!这丝怎么办!”
早就把什么彪形大汉性命安危、自己的承诺忘到九霄云外的谢妄踏着流云飞步,迅速往回赶,寒风咧咧,他脸上近乎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点侥幸都不敢有,这个傻x发现他不见了,肯定急得团团转,百分之一百会被骗走。
距离刚刚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会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暗骂了一声。
草!就不该浪费时间。问他爹的什么陆家牛家马家的,都统统去死好了。
他速度快地几乎要无师自通飞起来,几分钟后掠过凤里天街拐角,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颜色。
是兰笙羽的破布包,周边散落一地被踩碎的蜜饯。他捡起的时候,眼中的火几乎要跳出来。
“小、小朋友?”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有点熟悉声音。
谢妄抬眼,是面汤铺子老板,他没像店里招待客人时爽朗,吞吞吐吐似乎想说什么,又有点难言。但刚刚对上谢妄说不出的像是看见是他有点失望的眼神,触动了他某根神经,见他转身想走,还是赶忙喊住,“我瞧见你爹和一伙人起争执,但他跟着走的时候抓空跑了,那伙人追了过去。你别担心,就在刚刚,就算被抓住了应当还没出城,你快去报案……”
“往哪跑的?”老板的话被打断了。
“什么?可别追去了,你也做不了什么,那伙人头头与城主府大管事有关系,我们都不敢惹的……”
“说!”谢妄咬紧后槽牙,去他娘的报案,等那帮尸位素餐狼狈为奸的死人流程走完,他的傻鸟都不知道被转了几手了!
面汤大叔也被他脸上快藏不住的狠厉吓了一跳,这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十分违和,下意识就说了,“城主府方向……百花街,欸!你去哪!报案是这边……”
凛冽的风刮得他脸生疼,飞速穿过百花街街牌,一座气势恢宏、气派十足的高耸建筑物便映入眼帘。
他急刹在街中心,时间很晚,人们不是聚在凤里天街便是已经回屋休息,路上行人极少,极静。
到现在他还有很多会的功法还没十分恢复,主要是这身子上限目前有限,前世他可察范围覆盖整个魔域,如今一条街够呛。但此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双目闭上,眉中心却裂开一道缝,纯白瞳眸倏然睁开,起势念诀:
“观天鉴——听风辨位。”
瞬间,方圆十里任何风吹草动洞若观火。
*
前面是极高一堵厚墙,周边杂物乱堆。
“你们不要过来!!!”发现跑进绝路的兰笙羽抄起地上的大块碎瓷片,挡在身前防身,手心沿着瓷片大滴大滴往下掉出血来,他浑然不觉,此时神经高度紧绷。
他的另一只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挣脱时被扭断了,但这才能逃。
贼眉鼠眼带着一帮歪瓜裂枣将他堵在这里,他一只眼睛像是被什么砸到,整个淤青浮肿起来,更显滑稽,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这小子,终于无路可逃了吧!娘娘的……真能跑,累、累死老子了。”
“前边就是城主府,你、你们不能乱来!”
“哈哈哈哈哈别做梦了,城主一月前便离府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现在整个城主府最大的是老子表舅!”
一歪瓜扶着墙大口吸着气,看了看周围环境,报复的想法窜出,他走上前,一脸谄媚对贼眉道,“老大,抓到他兄弟们费这么大力气,能不能……也好解了他砸伤你的气。”
他笑得邪恶,让人马上能知道是什么龌龊想法,旁边一裂枣也赶紧上前附和,生怕少了自己的份,“是啊是啊老大,这贱种长得是真不错,咱哥几个还没尝过这类嘞,反正是男的,没那么容易玩坏,还能卖……”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兰笙羽越听越心凉,脸煞白煞白,看着眼前不怀好意的一群人,举着瓷片的手止不住颤抖。他瞅了一眼墙的高度。
太高了。一边翅膀又受伤了,飞不上去。
但拼死也要试一试,他不能被卖出城,还有人等着他。
兰笙羽咽了咽口水,刚有动作就听得贼眉一声令下,“把他按住!”
歪瓜裂枣立马扑了上来,他东躲来抓的手、西挥瓷片防卫,踩上一大木箱准备时,猝不及防被抓住了脚腕。
咔嚓。
骨裂的声音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没站稳,被脚上的大力使劲一拽,整个人狠砸在坚硬的木箱上,柔软的腹部正好撞在边角,疼的呼吸都不稳了,捂着腹部轻轻哀鸣,维持着伏在大木箱跪趴的姿势,一时间直不起身,瓷片彻底嵌入手心。
贼眉慢慢走过来,一脚踩在他背上,加重力气,将人往木角上碾,“还想飞?我让你飞……我让你飞!!”
连踩了几脚,等到脚下的人都没了声息,才稍稍解气,看见身边歪瓜裂枣瞧着人欲言又止,邪气满淫地松了裤衩,道,“死不了,能卖。来人去把他就这么按着,怎么着也得老子先来,他奶奶的。其他人都排队!”
兰笙羽没能忍住涌到喉咙的血腥味,猩红的液体顺着他嘴角溢出。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但还有一股气强撑着才没有昏死过去,耳边嗡嗡听不见什么声音。
但他又觉得倒不如昏过去算了,不必这样清醒地感受所有羞辱,就像之前那样不论发生什么,大睡一觉就好了。说不定一觉醒来,谢汪汪也回来了。
他活了这么久,但一瞬间从没觉得这么累,就像之前吃的所有苦所有血和泪在此时都压在了身上,压弯他本就直不起的脊梁,压倒他所有希望,打碎他所有梦和珍藏。
他缓缓瘫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自己已经疼的失去感知能力,还是其实什么时候已经昏过去了,或者死了。
没有即将到来的痛苦,身边分外吵闹,还有刺鼻的味道,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威胁,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求饶。
但就像万花世界纷飞,远远近近,真真假假,他分辨不清了,似乎还有很多东西掉在他身边,碎在地上,暗红、乌黑、白花花,朦胧间他也没能分辨出是什么。
努力去看清的时候,一块洁白干净的丝带覆上了他的眼睛,那人动作极其轻微,细致小心地让人喉间一哽,呼吸都带上了哭腔。
他知道自己可能认错了,但还是忍不住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委屈。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找了你好久……”
那人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熟悉又陌生,他没来得及听清,彻底晕了过去。
要长大啦[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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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傻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