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紧眉头又惊又怕,一会看看陆源有没有出声一会惶惶不安盯着伥鬼们,活像他自己也忘了他不是人。他身上还披着那件白色外衫,外衫敞开,露出光洁白皙的胸膛,胸膛上巨大的伤口没有一滴血。
当然里头也是没有血肉的。
薄薄的,干燥的,活像灯笼皮。陆源想起鞣制过的皮毛,饱含韧性,光滑贴合。
青年使了个眼色,拖着他往边上一处走,等避开了人群,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虽然已经是伥鬼,可紧张的时候手掌还是会绷紧。
他问:“你来这做什么?好奇心太重不好。”
小姑娘低头看脚尖,喏喏说:“我……我也不敢的,你不要杀我——”
剑眉青年这开膛破肚的模样,是个人都得吓坏,何况萧花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她嘴唇全无血色,连声音都发颤的,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
也是……看到孟真他们的做法,还有吃掉魂魄,萧花坚持到现在还一声不吭也是坚强。
他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吓人,便拢起衣襟,只是胸膛处仍然空荡荡。他声音放冷,警告道:“今日你不能走!”
是有人指使的,他想,萧花没那样高的警惕性,也没有那样大的胆子……那么是谁呢?蓦地,他想起一个人来,萧商。
“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瞒着你,我们自然都不是人。”剑眉青年抓住陆源一只手,死死扣住,颇有些恶从中来的感觉:“我是,孟真也是!”
“孟、孟真?”
他觉得小姑娘还是没信自己的眼睛,便指着远处人群里:“你看到没!那个就是孟真,孟真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谁让你来的呢?”他的声音似乎也没那么中气十足,反倒拉细拉长,末梢全是怀疑。
他这么一说,陆源反倒松口气。至少剑眉青年并没有灭口或者别的打算,若是伥鬼们一拥而上,他也不能全身而退。
不过现在青年的口气算不上和颜悦色。
他认定了是有人指使萧花。
从某一点来说,他的直觉还是准确的。如果他能够揪出这背后的人,那么功劳便是他的,他能从先生那里得到的东西自然更多。也说不上来是为了私欲还是善心。
“我可不信你一个人能找到这地方。”脑子里一琢磨,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是了,应该是那小子。那个背着剑的陌生面孔。
接着也说不上温柔,半拖半拽的把吓得腿软的萧花塞进一旁的山洞里。末了,还用微尖的指甲在他手腕上比划着。
一用力划出一条血痕来。
这下他能感觉萧花是动也不敢动。
“是,是有人让我来的……”陆源毫不留情出卖了赵枚,“大概二十出头,背着一把剑,脸么……倒像是个女人。”
青年呸了一口。“娘炮。”
陆源继续说,“他说不照做就要剥了我的皮。”
剥皮?青年只觉得这笑话挺幼稚的。他看看自己的胸口,“是这样剥的吗?”
看来青年是很瞧不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一套的,他便卯足了劲儿,把赵枚往死里吹。说这人一出剑能把一座山头砍平,他身上还有说不上来的神光。
要么是真厉害,要么就是装神弄鬼的术士。
“那他现在在哪儿?”
陆源说他在城里,和师兄弟住在一起。
“哦,这样。”
青年还问了些别的东西,他都随口糊弄过去。若是明眼人来看,便知道他把这事实夸大了,硬生生把赵梅筑基的水准吹出金丹的风范。
他说话不像假话。
何况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必要计较。
问的差不多了,青年也没什么耐性,比起先生的大计,萧花这枚小小的棋子算不得什么。目光一沉,又问:“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陆源拿出一只锦囊:“你是说这个吗?”
青年说是。
他把锦囊举起,打开,里头蓦地爆发出刺眼的光亮。几道寒光闪过,青年的惨叫声也随之爆发。
十根黑铁打造的长针刺进皮肤寸许,其中一根径直刺进咽喉。
这当然是赵枚的锦囊,只是他做了一些手脚。
赵枚放进其中的护身符是一次性的,但短暂爆发的灵气对伥鬼的伤害也是不容小觑的,陆源就是利用这一点往里头加入了锐器。
趁青年一分心的功夫,猫着腰从他手边闪过。
几息之后,青年缓过神,手掌抓来。他的手掌就像是延伸的根须,软绵绵地伸长,五指却像是抛出的飞索,这种场面出现在人身上无疑还是可怖的。
陆源一低头。
头顶的岩石被深深抓出一个洞来。
他没有回头去看,他也知道此刻的场面绝不算好看。一个惨白脸色的死人,脸上喉咙上还刺着针,胸膛上还开着大洞,怎么也无法风度翩翩的。
青年的手掌第二次抓来。
这一次他的手掌被飞刀砍成了两半,连带着把他的肩膀也削去一部分。他又惊又怒地朝前方看去。
商心穿着粗布衣服,目光里折射出的月光是清冷的。
他手中没有刀剑,呼吸平稳,脚步实在。一种切切实实的威胁感从青年心头升起。
这一次他的手掌抓向商心。
商心的动作只快不慢,步伐几乎无法捕捉。同时他的手掌从背后缓缓拿出另一柄刀,那是厚实普通的,刀锋不快,刀面上还有斑驳锈迹。
手起刀落。
青年那幅空心身子的脖梗断了,脑袋掉到脚边的时候,身子也就倒下了。
快准狠。
几乎不需要多余的思考时间。商心的身体反应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这种能力是深入骨髓的,对他而言,最后一刻就像切断一包白菜一样轻松。
“阿姊?”
他微微有些茫然的抬头。
显然他还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惊人的大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像一只刚出壳的小鸟。他本能地看向陆源,张张嘴,接下来一个字都吐不出。
可接下来不是磨蹭的时候。
他就像抓小鸡一样揪住商心的后领,连拖带拽地跑。要快,要在伥鬼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离开这片区域。若是只对付青年一个,那倒还好说,但伥鬼们可没那样好对付,何况其中有个孟真。
夺路狂奔。
商心头一次见到,阿姊跑起来也是很快的。
……
一群人围拢过来,孟真在众人的注视下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头颅。
头颅眼珠子一转,又活过来了。这次他脸上的神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几乎是气的暴跳如雷。他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孟真。
孟真不以为然,“你怎么死了?”
青年说:“我们被骗的好惨,这萧家人可都不是凡人!”
孟真这一次的话,让青年哑口无言,“难道不是因为你贪功吗?”
他把头颅放下,轻描淡写说:“如果你想让先生再给你做一副身体,那就得戴罪立功。”
“先生呢?”
孟真垂下睫,“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先生已经施法就绪。”
“那萧家人呢?”
“你的仇自己去报,你把萧商萧花他们留下活口,剩下的随你处置。”他说,“你别忘了,先生要的是大活人。”
*
距离西河论剑已经过去许多时间,承剑派留下的烂摊子处理掉,剩下便涉及到利益分割了。即使刨去天都那一部分大能得到的好处,余下的势力范围,供奉,都足够众人商讨许久。
毕竟是西河盘踞已久的一大势力。
人没了,可影响还在。其中还涉及到些千丝百缕的利益纠葛。各宗开始联合人马弹劾城主暨琛,暨琛没多大错,可他那姐姐可是承剑派的人物,那日清剿余孽,可是连同些老弱妇孺一病除了的。
谁能保证暨琛不会报复?
他继续坐这位子,谁又能舒服呢?
这下暨琛帽子也丢了,索性命还保住了。这人修炼不行,但处事八面玲珑,夹着尾巴离开西河。三宗在坐镇一些日子后,也陆续回归宗门。
严先生带着剑主沈清回到了无极剑门,这次他们要的东西都拿到了,虽说受了些损伤,可不算是最坏的结果。末了,沈清是忘了他的宝贝师妹,可别人还记得。
现在在别人眼里头。
可是唯一能够接触无极剑门的好机会,于是卯足了劲儿找,掘地三尺,一无所获。
赵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找着了人。
他惦记的是乌木镇邪修的事情。几个人围在一起商讨,其他人插不上话,还是以他和小卓师兄为主导。小卓师兄喝了碗面片汤,继续听他讲话。
他问:“小卓师兄还记得秋山涧的事情吗?”
“记得。”
“上次秋山涧的邪修可是和南域瓜葛不浅,今日这乌木镇的事情倒让我想起那次,都是祭炼。”这两处仔细一瞧,到底却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来是邪修装作常人,隐藏在村民之中,二来是准备已久,手段残忍。
小卓师兄想了想,的确。
这种大事难得遇着几次,这两次相聚如此之近,也不能不说是巧合。
赵枚忽然一顿身子。
“怎么了?”
赵枚说:“护身符炸了。”
既然炸了,那么就已经处于危险当中,而对方也开始加快行动。这正合了赵枚的意思。
小卓师兄问:“你还安排了什么人吗?”
他觉得赵枚不会做什么好事,他是清楚其秉性的,看他这轻描淡写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妙。赵枚便把萧花的事情说出来了,不过又是润色过的说法。
他说他给了萧花一些钱财,这是两厢情愿的买卖。可事实上他不会关心萧花的死活,他只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摸清对方的老巢。
是时候收网了。
小卓师兄面色微微缓和,半信半疑。
【太渣了。】
【我居然n能写出这么渣的男配(复杂脸)】
【头都给他打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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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