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庄鬼话 第9章 黑猫的降龙十八掌

在水生惊愕的注视下，从天而降的黑猫亮出它锋利的爪子，如武侠小说中一击必中的快剑一般，转瞬即逝的功夫中在那帮小混蛋脸上留了三道长痕。就连承欢和刘宏也不能幸免，黑猫落地时，顺便连他俩的手臂也一同抓了。

“帅！”水生赞叹道，“就是这个速度！”

那群犯事的小孩纷纷惊呼一声，捂着脸连忙后退，承欢和刘宏则是傻站着，呆愣愣地。黑猫站在不远处，像桥梁一般弓起它的背，眼睛凶恶地盯着它们，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还是这样的臭脾气。水生默默地想。

“一只猫而已，怕什么?"小男孩爱逞能，为首的混混不服气，抄起同伴的木剑就要上前包抄它。但黑猫发起狠来真会让人发怵，为首的混混看着黑猫眯成一条缝的瞳孔和狰狞地呲着牙的口，意识到如果再次继续上前，那么自己的眼睛说不定真会被这只黑猫戳瞎。

他害怕了，但周围的同伴却开始起哄。这属于刀架脖子上不冲真不行，他吞了吞唾沫，用力握住木剑，一群人朝黑猫欺身而进。黑猫退缩了几步，随即大叫一声凭空跃起。只见一团黑影在空中飞速闪过，小混混们争着去捉它，但都绊倒了扭做一团。也许是黑猫的爪子刚踩过新鲜的牛粪，混混脸的从重到轻依次出现了一个土黄色的、冒着热气的猫爪印。

“刘明，我们也快走。”黑猫像影子一般溜走了，而承欢抓起刘明的手，扭头就跑。水生小步跑着，向他们追过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前进着，葱郁的树林逐渐变成一片模糊的绿，水生不断地奔跑，前面两个小孩的身影却越来越小，直至变成某个看不见的点，消失不见。最终，水生穿过一道刺眼的光，再次睁开眼睛，却是身处在一处低矮的墙角。

这是刘庄中某个巷子的拐角，狭窄逼仄，杂草像壁虎一样趴在墙壁上。刚刚所见到的混混扎堆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包不知是装着什么东西的红色塑料袋子。

“这是耗子药。”一个小孩得意地笑道，“吃下去，包死的。”

“不会被人误食吧？”

“不会。这面墙头后住着的就是那个傻子刘明，他天天把剩饭隔着墙头倒到这里，那只野猫每晚九点都会来这边吃东西。我们守好时间蹲点，能很快就抓住那只猫。”

“我觉得庆哥说的靠谱，就是别放太多，一下子就中毒死了就不好玩了，再说畜生的嗅觉灵敏，万一识破了，以后再抓它就难了。”

“那就放小半袋？”

“成吧，放。”

他们把耗子药倒入墙角的破碗中，兑了点水搅巴搅巴充分混合了，便远远地跑开，准备瓮中捉鳖。

晚上九点钟，整个村子都安静了，就剩一个月亮孤零零地挂在空中。一团黑影在屋顶上快速奔跑，月亮仿佛被泼了一团墨。黑猫熟稔地从屋檐滑落，去吃刘明留给它的剩饭。也许是今夜的饭菜不合胃口，它只埋头舔了几口，便喵呜叫了一声，跑走了。而远远地等待的小混混们急了，一阵骚动，开始小声吵起来了。

“就说放多点，你不放！”

“什么啊，明明是你说不要剂量太大的！”

“不是我说的，是他！靠北啊，这猫怎么不晕？”

“烂脚啊（注：闽南语，一种不太方便解释的脏话。），它跑哪里去了？庆哥，你有看见吗？这天太黑了！"

“你看不见，我就看得见了吗？！”

水生不愿再听他们争执，他猜大福应该是去找承欢了，便急匆匆地绕到刘庄第四十九号的后院子中。猫咪误食老鼠药会导致中毒，甚至死亡。老鼠药主要分为有机磷老鼠药和香豆素老鼠药两大类，水生认得那个农药袋子，应该是属于有机磷老鼠药。它的中毒症状包括大量饮水、异常叫声、吐白沫流哈喇子、进入昏迷状态等。尽管大福吃的不多，但是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也会影响生命危险。

不出他所料，承欢给大福留了个窗子。大福跳进承欢的房间里，看起来在睡觉的承欢立马掀开被子，从床上蹦了下来：“招财，你来啦！”

......好土的名字！还不如叫小汪，名字简单好养活没听说过吗！水生默默吐槽道。

承欢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里，他现在算是留守儿童，父亲外出打工，家中就剩他和爷爷奶奶。老人睡得早，他到餐桌上捡了点剩菜剩肉，溜回房间：“招财，这儿！”

黑猫慢悠悠地吃起来，承欢坐在床边赤着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黑猫的后颈。但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了。黑猫开始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全身颤抖，粉色的猫鼻头一次一次地大幅度抽动，口边也出现了零星的白沫。承欢慌了，随便踩上拖鞋，用毯子裹住它就往窗外翻，在村路上使劲地冲。

他要去找刘老二。刘老二是个单身汉，家家户户的猪消化不良都找他，老牛生不出孩子也找他。刘老二喜欢喝酒，这个点自然是还没睡的，正一个人乐滋滋地坐在桌边，一个小杯中斟了点白酒，面前放了碟盐拌花生米，直呼妙哉！

但他的陶醉被火急火燎的承欢给打断了。承欢闯进屋子，像上供一样捧着黑猫，大喊：“刘伯伯，刘伯伯！快救救它！”

刘老二一看，傻了。他这人充其量就是会捅牛屁股，帮猪上厕所，顺便帮母狗接生，哪会救什么阿猫阿狗。他摇摇头，道：“哎呀，救不了，救不了！这种是城里人的活儿！山上野猫多的是，怕家里闹老鼠的话，就到山上抓一只去！”

“可我就想要这一只！”承欢大喊道，“刘伯，救动物你最有办法了，快帮我想想！”

怀里的黑猫已经开始失禁，刘老二怒了，赶紧把承欢推到屋外：“去去去，我今儿刚擦的地板！小孩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小心我告诉你爷奶把你领回家！”

“不行！”承欢拼死抵住刘老二的门，“除非你告诉我怎么救他！”

水生有些惊讶，这小孩脾气还真挺犟。但他也看得心里着急，恨不得就这么冲上去给刘老二一拳。

到底是六岁小孩，刘老二很容易地就把他推倒在地，“哐！”地一声关上了门。也许是怕承欢在门口哭闹，他随口道：“灌点肥皂水，能催吐，吐出来就好了！我治牛的时候就是这样办的！”

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让刘老二给碰对了。如果猫咪误食了老鼠药，应该尽快进行催吐，可以使用双氧水或肥皂水帮助猫催吐，只是要注意双氧水的浓度，以免损伤食道和胃肠粘膜。

承欢抹了把眼角的泪水，信了刘老二，直接跑到刘明的院子里开干起来。他弄了稀释的肥皂水，捏住黑猫的鼻子，把水往它的喉咙里灌。黑猫呛住了，两眼一翻，开始呜地一声往外吐水。承欢见有效果，赶紧把手指头伸进猫的喉咙里轻轻地按，继续灌肥皂水。

黑猫难受地在地上翻滚着，开始把在承欢家吃的饭菜和刘明家吃的饭菜全吐出来了。它虚弱地躺在承欢的破毯子上，看起来奄奄一息。承欢大汗淋漓，但他知道，这只猫还没有完全安全。

刚刚刘伯说什么来着？哦，城里人才能看好猫！他得去城里！可是，去城里看病要钱，他没有钱......

承欢犹豫地思索着。最终，他回到家，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爷爷奶奶的屋子里。老人还在熟睡，他悄悄拉开床边的大木柜，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最大的钞票。他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多少钱，平常他没有机会碰到这种东西。就算是村里逛庙会，爷奶也不会给他一分钱去买糖葫芦。他只是知道，买糖葫芦的话，需要几张最小的钞票。而救命这种事情，应该需要一张最大的钞票吧？

他颤抖着，愧疚着，把钱塞到口袋里，抱着昏迷的黑猫走出了刘庄，踩上那座横在河上的小石桥。水生能明白一个六岁小孩独自一人踏出村口的恐慌，他沉默着，紧紧地跟在承欢身后。

那时的村路还不像现在，而是很简陋的、泥泞的土路。承欢抱着只那么大的猫自然是踉踉跄跄，好几次都滑下坡去。

“你傻啊，小不点一个人出来干啥，我看你智商和刘明没啥俩样了！”水生在后面着急地训斥，“这山路还摸黑走，搞什么骁啊，你是真特么艺高人胆大，一个小孩瞎走瞎走，半路会遇鬼啊喂！”

承欢就这么走了一夜，饿得有些恍惚，在去往县城的土路上差点被汽车撞着。水生要去捞他但没法捞，汽车的喇叭刺耳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带来一阵尘土飞扬的急刹。随着车窗的缓缓下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水生他爷爷。水生又震惊又欣慰，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事铁定稳了。

“你不是刘村的小孩吗？”水生他爷爷坐在汽车里，瞪大了眼睛，“你这孩子咋一个人出来了？刚刚特别危险知道吗？等等--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