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的飞鱼 第5章 005：洋洋传人

刚拐上走廊李飞鱼就碰到了麻烦。

“唉，那谁，帮我这屋送件啤酒！”旁边房间冷不丁冲出一个秃头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一把拦住李飞鱼。

李飞鱼大惊失色，不敢抬头，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不是这屋的……”声如蚊蚋，几不可闻。李飞鱼咬着牙低头往后踅摸，童露不知道是不是在卫生间没出来，侯远则在走廊尽头的伯爵包厢等她们，李飞鱼孤立无援。

“什么这屋那屋的，我叫你拿酒又没叫你陪我喝酒。”李飞鱼的话里完全没有服务员的身份自觉，男人觉得被冒犯到。

“我去后面看看……”李飞鱼满脸通红，哪里顾得上男人话里的轻佻，手举到耳畔指向后面，转身就走。刚走出5米远就觉得光线一暗，脑袋撞到一堵软墙。

李飞鱼知道撞了人，更是不敢抬头，忙不迭地说着“对不起”想绕开来人。她往左挪一步，那人也挪一步，仍然挡在她身前。如此两趟，就是不让她过去。李飞鱼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就要不管不顾大喊露露时，那人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你等会，下面拉链开了。”

李飞鱼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寸头，戴着口罩和墨镜。年轻人没看她，眼光越过她的肩膀直视前方，又小声说了一句，“裤子拉链。”

“哈哈哈，这么害羞的哦。”后面秃头男人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李飞鱼的窘态。李飞鱼充耳不闻，她终于明白年轻人的意思。低头一看，轻“嘶”一声，果然，裤链忘了拉。是李飞鱼个子太高，侯远拿来的女式制服的套裙太短，就给了她自己的男式裤子，李飞鱼没穿过男裤，自然想不到拉裤链这种事。

李飞鱼被三连击打蒙了，残存的意识让她只知道捂着档。年轻人低头看了一眼，皱皱眉，脱下衬衫围在李飞鱼腰间，耳语问道：“拉不上了？”

李飞鱼听到动词才想起动作，迅速在衬衣下拉起拉链。“拉上了。”李飞鱼斜看旁边，气声回答。

年轻人点点头，解开衬衣，单手抓着，越过李飞鱼走向前去。

这时露露赶到，李飞鱼“嗷”一声扑进她怀里，被露露推开，只让她抱着一条胳膊。

“怎么了？”看到李飞鱼两眼泛红，童露关切询问。李飞鱼还没开始哭诉，身后又传来秃子的讥讽，“哪个村出来的小孩？真没见过世面。这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哎哟！”

帮李飞鱼解围的年轻人走过秃子身旁，欠身撞了他一下，撞完以平实语调说了声sorry就继续往前，毫无歉意。秃子看到高自己一头的个子，以及T恤下擎天柱同款方形胸肌，一声不吭地进门去了。

李飞鱼在童露怀里快速回血，但没有回复闺蜜的关切，而是盯着年轻人的背影悠悠地说：“那是刘岩。”

“脸遮成那样你都认得出来？”

“不，我认识他的后脑勺。”

“你是洋洋啊，专看人后脑勺？”

“嗯，另辟蹊径来的，我要保证他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听到这几句，露露好奇地看了一眼李飞鱼的表情，那温柔前所未见。

两人没急着回包厢，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快速复盘了刚才的事。李飞鱼说完童露简单进行了点评。说刘岩的表现堪称完美，用了最体贴的方式济女性于危困，而且最后给秃子那一下绝对是故意的，是条汉子。加起来就是集温柔、智慧、勇气与一身的当代男人完美版型。

李飞鱼让露露也点评一下自己的表现，露露说还不到时候，无所谓好坏；相反，也只有鹌鹑才能创造刚才奇诡的事端。露露问她感觉怎么样，女人想了想，严肃地说：“我已经想到我俩儿子第一天上幼儿园，我要给他做亚历克斯最爱的完美早餐。”

临走时露露问李飞鱼脸暴露了多少，李飞鱼回说没怎么照面，应该没留印象。露露点点头拿出一个口罩要李飞鱼戴上，李飞鱼却有疑问，说搞不好KTV服务员比她这个策划总监更好泡男人。露露否定了她的想法，因为掩盖这个谎言难度太大，又说岩战是自下而上的路线，可以不要脸，但欺骗是大忌。像身份这种原则性谎言，一旦揭穿九死无生。

两人回到包厢离正点只差5分钟，但除了小远和刘岩，只到了3个女人。一个是见过照片视频的网红美妆大V笑笑；第二个跟她亲昵相傍，大概就是“啤酒泡饭”说的大粉头，最后一个竟然是“啤酒泡饭”本人，转账的时候知道名字叫范雯雯。

小远小声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临走给李飞鱼布置的任务是开几支啤酒。这个工作让李飞鱼很快切入当下场合，刚进来的忐忑和又一次见到刘岩的震撼尽数消解在手中机械性动作里。李飞鱼一边撬着瓶盖，一边偷眼瞄着旁边角落里的刘岩。他已经摘了墨镜口罩，在点歌机上摸了会就靠到后面看手机了。

李飞鱼的眼睛像照相机一样，在偷瞄中快速拍下刘岩的脸，再收回目光闷头欣赏，脑补万字细节。那挺直的鼻梁，在猜错自己星座，给她惩罚性地刮上，是顺滑微涩绝不油腻的手感；那略长的睫毛，上覆梧桐树下斑驳的叶影，会在眼窝深处淡淡地抹上一笔；而当夜风吹过他的短发，坐在小摩托后能闻见清新的马鞭草香味。

不过当李飞鱼回到现实，视角退后三步，看到的还是躬身起酒瓶子的小服务员和窝在沙发里的大明星。两人那么近又那么远的距离，叫她感到阵阵失落；但旋即想到，这交错的人儿何尝不是一副名为《遇见》的美丽画面。

李飞鱼想着笑着，脸越来越热，自然而然地拿起一瓶刚打开的啤酒，拉开口罩喝了一大口。这大逆不道的举措落在前方2米远的刘岩眼里，后者从手机后斜眼看了一下，表情都没变就收回了目光，似乎只是为了确认服务员喝酒这一事实。

啤酒还没咽下，瓶子就被人抢了过去，李飞鱼抬头看到七窍冒烟的童露。

“干嘛？”李飞鱼好样的，还知道压住嗓音。

“你疯了，哪有服务员喝客人酒的？”童露身子挡住后面三女的视线，脸凑上前小声骂道。这回刘岩转过头来了，好在依然神情无异。

“哦哦。”李飞鱼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完全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想继续工作，看了一眼桌子才知道一打啤酒都被她开完了。女人马上抿嘴瞪眼，脑袋前伸，向露露求助。

“你站到后面去，等人叫。”露露喝了一口抢过来的啤酒赶紧走开，刚走两步又回身拎了一瓶，坐回范雯雯身旁，把第二瓶酒递给她。

露露生气不止为了李飞鱼的白痴行为，还为了打断她和范雯雯的交流，她已经从雯雯那里了解到很多饭圈内幕，而这正是她亟待补充的知识短板。

范雯雯拿着李飞鱼的8800，只付了4000就拿到了另一个参会名额。

她说从高中就狂迷全武老幺聂飞，加入粉丝会，跟着组织到各城市声援演唱会、综艺和影视剧拍摄，狂热的时候私生饭都做过，追车、偷拍、围堵无所不用其极。但在进入粉丝会核心之后，她越来越发现追星不止是娱乐，更是一门生意，特别是接入全武经纪公司成为官方组织后，说到这里她指了指笑笑旁边的女人，说那就是经纪人的利益代表。

这两年，范雯雯通过贩卖明星私照、机酒通告信息、后援物料赚的钱早就过了“以毒养毒”阶段，还把前几年花的赚回来不少。两人谈话到这里，露露就看到李飞鱼作死，连忙扑上去灭火，回来两人喝着啤酒继续聊。

范雯雯之所以跟露露说这么多，除了露露让她赚了4800，范雯雯还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向往的专业、成熟、聪慧的气质。还有一点很重要，露露进门到现在都没拿正眼看过刘岩，她觉得露露是真女人。而在她们进来之前，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女已经把刘岩亲近得躲到了角落。

最后范雯雯说她喜欢追星，想把她作为一年后毕业从事的职业，但她不屑像这样赚粉丝会的钱，而且大头都是经纪公司赚去的。露露深以为然，称其不能算做一种职业，更别说自我实现的成就感。她建议范雯雯当个娱记，说自己有客户做门户网站的大编辑，有需要可以帮忙引荐；露露还说真正以追星为事业，应该造福所有粉丝。范雯雯拼命点头，说露露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此改喊露露姐。

到7:45主角裴俊杰才携一大群工作人员到来，包括经纪人、助理和唱片制作人。闹闹哄哄寒暄后，大概又过了一首歌的时间，老末聂飞最末登场。

聂飞进来时裴俊杰正在和同来的女伴相拥合唱《死了都要爱》，那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声音甚至盖过了裴老二的破嗓高音。聂飞风一样刮到小舞池里，扒拉开女伴，扽住裴俊杰的胳膊，嘬唇喘气，另一只手朝另一边上下摆动。见没反应扭头看过去，守在点唱机旁李飞鱼看到一张扭曲变形的脸终于会意，调低了音量。

裴俊杰“呼哧呼哧”又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终于……赶上了……赤峰……418公里……我只开了……4个半小时！”

李飞鱼夹起小毛巾走上去，侍立在旁，等他们说完话递毛巾给新来的人擦手。刚才裴俊杰等人进来的时候已经做过一趟，她发现昏暗灯光下，不用对话和目光接触，自己也能泰然处之，不被关注的透明色是社恐的最好保护色。

“你说你从哪来？”李飞鱼回头看到是刘岩从角落沙发上起身走过来，忙让到一边。

“什么啊，岩哥……你等会……”聂飞双手叉腰，仍在低头努力喘气。

刘岩伸手搭在聂飞肩头，挑着一边眉俯视着，冷冷地说：“你说你从赤峰回来，那一个小时前跟品茹姐一起吃火山拉面的是鬼啊？哦对，还是左手戴着克罗甘戒指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