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玺下午跟着苻璇华和杨锦扬逛街,足足当了几个小时电灯泡,买的满满当当才出发去预定好的饭店。
天气已经冷的可以开空调,但饭店里没开空调也暖和和的。
今晚晚上是杨锦扬正式把苻璇华带回家,大家心底也有数,没有戳破,所以都很重视,穿的整整齐齐。
尤其张丽霞,她平时在实验室待惯了,哪里搞什么化妆穿戴,白大褂一穿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次特地买了件八百年没穿过的旗袍,烫了个时尚的头发,画了个淡妆。
一顿饭下来的气氛都很好,张丽霞和杨文很满意苻璇华,看到杨锦扬那个臭小子当着一家子的面,对苻璇华也是毫不掩饰,那叫一个甜蜜蜜。
徐书兰和张丽霞都送了苻璇华见面礼,苻璇华也早从杨锦扬那打听个清楚,跟长辈们聊的不错,张丽霞越看越喜欢苻璇华,觉得自己儿子以后能够娶到这么好姑娘真是他们老杨家的福气。
杨锦扬总是想带苻璇华回来,但是两人都太忙,错过调休时间,还是张丽霞给他打电话说徐书兰的情况不好,希望让老人家看看苻璇华。
“满意了?”钟一南抿了一口酒,脸已经上点红。
“满意了,满意了,看到扬扬找到这么一个好姑娘我就放心喽!”
徐书兰从来不避讳一个字,也总是告诉周玺如果她走了,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不可以放弃。
但是,怎么满意呢,她的宝贝孙女怎么办?
时间过得太快,快的她要撑不住了,时间过得太慢,慢的她的童童还没长大啊。
“唉……”
周玺目光落在徐书兰脸上,她也喝了酒,但是一点没有醉意,脑子里清醒的可怕。
一二三,周玺总是在心里默数,往往复复,没有尽头。
明明这里面很热,但是她就是感觉有点冷,好像有什么在流失,她抓不住,心闷的厉害,呼吸像被人攥住。
周玺看到徐书兰和钟一南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对着她笑,可是太烫了,她立马躲开,没有对视的勇气。
明明徐书兰比钟一南还小三岁,可是两人坐一块,很明显的徐书兰沧桑很多。
徐书兰了解她,她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徐书兰呢,她早就发现了,自从她上了高中,徐书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她半夜会醒来看到徐书兰房间里的灯半宿还在亮着,发现徐书兰药的剂量越来越大,也看到徐书兰脸上的疲惫……
她什么都做不了,也自私,知道徐书兰强撑着难受,却还是希望徐书兰能够陪着她。
经历年少背叛,丧夫之痛,丧子之痛,伤病又折了羽翼,星星真的很累,要陨落了。
吃完饭杨锦扬叫了服务员帮一家人拍了一张大合照,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周玺拿着照片,坐在出租车里,右眼皮狂跳,不知怎么的拉着徐书兰干枯的手:“奶奶……”
“好好的啊,好好的……”徐书兰眼里有一层薄雾,手一下又一下摸着周玺脑袋。
周玺低头,抬头时笑了:“好。”
钟一南站在后面,忍不住转了身。
周玺发烧了,烧得毫无征兆。
她在寝室醒来的时候,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知道几点钟了,脑袋很痛,很痛。
周玺得到生病的结论,慢慢想着,没有手机,下一步要干嘛。
她感觉自己像提线木偶,没有灵魂,凭着最后一点理智,撑着身子起来,洗漱,换衣服,出门。
是她烧成傻逼了吗,她怎么想笑。
甚至想不起今夕是何年何月,脑袋里全是跳动的黑白色块,像小时候在邻居家看到的坏掉电视。
她记着没错,白天上课时间宿舍楼是锁门的,不允许随便进出,要出去就要找宿管。
周玺额头发着冷汗,喘着气走到廊尽头,阿姨正好在门口,一问八点半。
刚上第一节课,一般六点响起床广播,但是她没有听到,也没有人叫她。
“同学,你怎么回事?”宿管阿姨观察周玺脸色很不好,嘴巴发白,脸却红的厉害,头发散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也是要管事的,要是学生出了什么事,也要被处分。
“阿姨,我发烧了,手,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宿管阿姨摸了下周玺额头:“这么烫!不得了了,快点,来……”
也许是发烧吧,身上没力气,宿管阿姨伸手的时候周玺都没有一点反应过来,周玺挣扎看宿管嘴巴开开合合……
怎么没有声音呢?
艾玛,眼冒金星了。
“哎!”
“你……”
周玺终于隐约听见有人叫她,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了……
“奶……”
“奶奶……”
“不要……”
“童童!”
周玺再醒来已经躺在医院,手上还扎着针,冰凉的液体缓缓输入身体,好冷,真的好冷。
“童童,你……”
张丽霞看周玺眼里空空的,想到什么,贴到周玺耳边:“童童,好点没?”
“好……”周玺开口发现嗓子都是哑的。
“好多了。”
“醒来就好,来喝点水。”张丽霞扶着周玺起来,倒了杯温水。
“你呀,吓死我们了,都要烧傻了!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是你们宿管送你来,我听你们宿管说你一个人突然跑出来,说什么发烧,然后突然倒了,吓得她哟!”
“还好现在天气冷,衣服穿的多,没摔伤,不然怎么搞哦!”
“你们宿管跟我讲的时候,我就纳闷了,怎么你不是说你们寝室搬了几个人进去吗,怎么她们都没有发现?怎么回事?”
“杨叔是不是来过?”周玺好像中途醒过一会,模模糊糊的,下一秒她又昏过去了。
“哦,你杨叔啊,接到电话立马赶过来了,早上刚回去,今天我守着你。”
周玺一插话,张丽霞根本不记得刚刚说了什么。
“不喝了。”张丽霞接过水杯,放在一边,贴了贴周玺额头,还有点热,“医生说只要人醒来就好,你先缓一下,再躺会,我去叫医生过来……”
“奶奶……”
张丽霞一愣,握住周玺的手:“没事,没告诉她,放心。”
周玺缓了口气,脑袋还是沉,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好。”
张丽霞出去以后,周玺在床头发现了自己的手机,明明放在高礼阳家的。
周玺用了点力,抓到手机。
张丽霞不一会就回来,医生检查了一下,让周玺在腋下夹上水银温度计。
“没事啊,小玺,就是什么细菌感染,发几天烧,不要急啊,在医院好好休息几天,假什么的都请好了。”张丽霞摸了摸周玺脑袋。
唉!
人脸还是白的,感觉这才一两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谢谢,张姨。”
“你说这话我可就生气了,一家人说什么呢客气话。”
周玺挤了个笑。
“这才对嘛!对了,童童,你有三个同学过来看了你一次,手机就是有一个带过来的,是你同桌,他还说你不在这几天他帮你做笔记。”
张丽霞跟周玺絮絮叨叨好些话,让她放宽心,又问她想吃什么。
周玺只有一只手能动,只好发了几条语音在群里报个平安。
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在上课。
周玺在医院住了一周才出院,期间他哥和苻姐下了班就过来看看她,高礼阳几个人又来了一次,带了一束花。
哦,还有作业。
张丽霞在周玺出院才把徐书兰和钟一南走了的消息告诉她。
上上周安排了和苻璇华见面的第二天,两个人就跟团南下旅游,说早计划好了。
周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选择尊重徐书兰的决定。
徐书兰是她的奶奶,但是她首先是她自己,她有权利安排自己的归途。
出了院,周玺立马回学校把自己丢进忙碌的学习里,只要学累了,就不会有时间多想。
像在一场梦里,第二次月考又结束了。
周玺依旧发挥稳定,第一。
拿到奖状以后,周玺跑到礼堂后台的窗边哈了一口气,薄薄的水雾在空气中一会就消失不见。
又是一年寒冬来袭,树上的叶子终于掉了个干净。
周玺终于发现了,在学校她好像感觉不到四季清晰变化,每天只是穿上衣服,然后从早上学到天黑。
上了高中,她好像没有认真买过一次衣服,春夏秋冬的校服一年一年订,根本不怎么需要别的衣服,偶尔放月假了,换上别的衣服都觉得陌生。
下雪的时候,她正在教室里写试卷,手里握着暖宝宝。
是有人突然发现外面飘雪了,化身尖叫鸡,引起更多人注意,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跑出去了。
无论什么时候,下雪对学生来说,吸引力都是极大的。
“周小玺,走啊!出去玩雪!”
周玺愣愣抬起头,一张脸闯入视野,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棕色的围巾,这么近的距离……
“好。”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头上,不一会就白了头。
高礼阳兜着手,跟周玺挨着肩在路上走着,旁边的人你追我赶,倒显得他们过分平静。
地上的雪已经有点厚,踩上去软软的,四个脚印清晰的印在雪上,没有什么声音。
“第二年初雪了。”高礼阳说话间喷出大片大片的水雾。
“嗯,你马上十七岁了。”周玺说话间喷出小片小片水雾。
“想好今年送我什么生日礼物了吗?”
有的雪粒擦过睫毛,砸在脸上,满天的白,周玺突然想起肖小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副画,红玫瑰花海,真的很漂亮。
“没有。”
真是个诚实的宝宝,可以说还在准备的,高礼阳踢了踢脚下的雪。
周玺压了压围巾,如果不是今天提起时间,触发了某个点,她都快忘记,这个学期又要结束了。
“那你好好想想。”
高礼阳吸了一口很大的气,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然后抿着嘴控制直直喷出去。
周玺瞥见一点白花花的雾气,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偏头。
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可惜没有拿手机。
“好。”
送你一套五三怎么样?我觉得很棒。
周玺低头看了眼鞋子,雪花掉在上面有些已经融化,还好穿的鞋子防水。
从病好以后没多久,周玺从寝室搬出来,住在杨锦扬家,耳根子也清净了。
走的时候,寝室里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周玺也不想去计较了,没意思,她好累啊。
为了不冻成狗,高礼阳破坏白头,拍掉头上的雪,又伸手帮周玺扫掉头上的雪。
周玺懒得把热乎的手拿出来,没阻止高礼阳的举动。
“别担心了。”
“嗯?”
“这一个月你都闷闷的,以为我没看出来啊!”高礼阳刷的给周玺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还使坏拉着帽子边沿往中间挤了挤,一张脸差点都被埋完了。
周玺不防,顺着惯力,地上又滑,差点一个跌咧。
小簇小簇的火焰冒出来,这么多牛劲儿怎么不去练个八块腹肌出来,她鄙视,才画个十字架就有的块数,还有跟狗一样,聪明死了,还要说出来。
“放心,我可以,早有准备了。”
“唉,你说你,都瘦一圈了,看来零食吃少了。”
周玺真的很好奇,扯到这上面来,还挺厉害,嘴角有了一丝笑意:“是啊,都被你吃了,你吐出来。”
“我……”
高礼阳被人误伤,一个雪球砰的一下砸到了他背后。
“对不起啊,帅哥!”
“没事。”
“沾花惹草。”
“哇!你给我扣这么一大顶帽子,你良心不痛吗?”高礼阳捂着胸口,有模有样。
“你就不沾花惹草吗,我可看见了,昨天还有人给你写情书,别抵赖啊,我亲眼看见脏物了!”
切!还是粉色的。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
“哪里比得上你,你的桃花都在我面前舞了。”
周玺有时候在桌子里突然就摸到个东西,怪吓人的,一看信,就是吧,送错地方了。
还有时候,桌上多了一瓶草莓味的酸奶,一盒水果等等。
看来暗恋者观察还挺仔细。
“那你吓跑她们不就得了,你那么厉害,往那一坐,板着张脸谁敢跟你说话。”
暗戳戳点她不爱笑呢。
“你说得对,不像你跟招财猫似的。”
周玺抬头,一片雪花正好掉到眉心,
痒痒的,然后变温热,化成一摊水,顺着尖尖的鼻梁滑下来,窝在唇上。
“看来明年是个丰收年。”
“是啊,明年再去你家吃西瓜。”
两个人说话不搭边,东跳西蹦,扯到哪都不知道,跟废话一样,又觉得有意思。
“有机会再说。”
“一定有的。”
周玺没说话,低着头走路。
临近期末考试的几天,雪下得也越来越大,不肯停歇,学校里安排人定期铲雪。
所有人再坚持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但老天爷就像是在捉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