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大顺 第50章 小树林

北滨，周玺也不算陌生，每年都会来，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也不算近，小时候她其实是晕车的，但是后来变成了习惯，也就不晕了，小时来对她来说，见妈妈怎么不算一件开心的事呢。

但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座城市无感的呢？周玺脑袋靠在车窗上，窗外的景色不断往后倒退，她在一点点撤离这个城市，窗外从五颜六色渐渐变成绿色，速度也在越来越快。

大概是从秦婷有了另一个宝宝，又或者是她不再是秦婷的骄傲吧，她从来不怪秦婷选择再嫁，女人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只是当她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的时候，心里有落差，总会想起属于自己的一家四口。

不过有时候她在想，秦婷再嫁找到了一个好男人，顾家会照顾孩子，不像她的爸爸，一年四季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一时兴起，匆匆结婚，到头来得到的幸福不多，伤痛倒是不少。

秦婷不仅是她的母亲，更是一名舞蹈演员，应该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而不是被困在家庭，照顾老人孩子，操持家务，荒废自己的天赋。

她自己曾经站在过舞台上，聚光灯下，所以知道那个舞台多么有魅力，对于体验过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呢，太残忍了。

“周玺，你怎么了？”

“啊，没事，怎么了？”

因为高礼阳留在北滨，周玺旁边的位置空出来，陈喻就坐了过来，他本来想跟周玺讨论一下书，结果看见她脸色不好，看起来很累，好像整个人溺在水里，无力。

“你热吗，要不要我跟你换个位置。”陈喻指了指头顶，小小的圆盖里冷气呼呼吹出来。

周玺摇摇头，手在口袋里忽然摸到了什么，是贺敏给的大白兔，周玺忽然才想起来，刚刚聊天忘记给高礼阳了。

“不热，你还在看这个书？”

“嗯，之前你跟我推荐的，还挺好看，就是前段时间不是考试，没时间看，所以趁着现在出来玩，看看。”陈喻合上书，摸着书角贴上的编号，从学校图书馆借的书，标签已经老旧，卷起了毛边，字迹也不是那么清晰。

“挺好的，等这次回去就要分班，以后就不在一个班了，还好，你跟路子盛分在一个班。”

“今年暑假，你还打算继续做家教吗？”周玺现在不想不吃糖，怕路上折腾化了就给陈喻。

“当然，不然坐吃山空吗，我倒是希望变成老鼠，但是哪来的大米给我吃，怎么你也想去当家教？”陈喻剥开糖衣，谈起关于钱的方面倒是丝毫不怯场，还开起了玩笑。

“别说，还真有点想过去，暑假挺无聊的。”

“别了吧，高礼阳才给我介绍的活儿，你也来抢抢，给我留点活路，别太努力。”

周玺闻到了一点发腻的奶糖味，想打开窗户，又想起外面热得很，根本没效果：“这不是，你太努力了，我有点小慌，怕被你超过了。”

“听听——”

“听听！你俩的话，真的，我要气死了！”肖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把陈喻腿上的书抢走，“出来玩还看书，不许看了！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卷，还在这互相谦虚，虚伪！太虚伪了！简直人神共愤！”

周玺手里还有最后一块糖，索性给肖小玉。

“哼！别以为一块糖，我就能原谅你们！”

“你们给我等着……”

学了物化生走遍全天下，高一二班很多人选择物化生，一个班的核心人数都在，所以分班自然也简单，基本都还在。

对于周玺选择政史地这件事，徐书兰选择尊重，她知道周玺有自己的想法，也看出来，周玺并不喜欢理科，只是相比文科，更是擅长罢了。

周玺，高礼阳，高圆圆分在了十二班，路子盛，陈喻仍旧在二班。

文科班女生多，男生少，新的班主任安排座次表，周玺个子高坐在后面，正好跟高礼阳排在了一块。高礼阳请假，东西都是由路子盛和陈喻帮忙搬到三楼。

肖小玉走的那天，周玺她们要上课，送不了。

肖小玉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前，手里攥着钥匙，像被卡住了一样，迟迟下不了手锁上。

庭前大片的花刚浇了水，旁边的一动不动的秋千似乎还残留着往日的欢声笑语，肖小玉鼻子酸的厉害，心好像被人剜了一块，疼，真特么很疼。

怀里的电话响了，肖小玉慌乱擦干眼泪，检查一遍，才按下绿色接听键。

“喂！你们怎么都在呢？”

“大小姐，我们早自习逃出来的，怎么样，感不感动！”

肖小玉盯着小小的屏幕里整齐穿校服挤着的四个人，笑出了声：“哈哈哈，你们几个胆子真大，这个时候刚分完班，老师正查的严呢！”

“这叫什么，舍命陪君子，哎，今天你就要走了，现在有什么话赶紧交代，过时不候！”

肖小玉隔着一台手机都感觉到路子盛的公鸭大嗓门：“有什么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照顾好我的花就好，可惜了，阳阳不在，估计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

“大，小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周玺，会想你的！”

“在那边好好的，过年我们一起聚。”

肖小玉看到手机被高圆圆抢过来，一张脸凑的很近，她感觉高圆圆都要哭出来了，可怜兮兮的。

“会的会的，圆圆么么哒，周姐，么么哒，到时候我给们寄特产呀！”肖小玉咬着手指，疼痛感让她清醒一点，“路子盛，你要照顾好陈喻啊，人家身体不好，别又被你吓晕了，听到没！”

“哎呀，不是我吓的！我知道了，我会监督他喝药的，你放心，我都要被他的药熏入味了！”路子盛跟高圆圆抢着手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陈喻瞥了眼手机里眼圈发红的人，拱了拱手：“多谢了，照顾好自己。”

“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藏在小树林小心被巡逻老师发现，快点吧，莫搞这些煽情的了，拜拜！”肖小玉仰头，眼眶热的厉害，感觉再聊一下，她心都要软得一塌糊涂，根本走不了。

“一路顺风！”

“一路平安！”

“到了发消息！”

“记得想我们！”

“好好好好！”

视频挂断的一刻，肖小玉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砸在地上。

“再见了……”

肖小玉咬牙，拖着箱子，锁好门，死命告诉自己不许回头，不许回头，眼泪一行一行划过脸颊嘴角。

“走了，真走了。”路子盛喃喃自语，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叫醒了旁边三人。

高圆圆手背擦着止不住的眼泪：“你，干嘛？”

“好疼，真走了，怎么就走了，好莫名其妙啊，为什么啊，前两天我们不是还在北滨一起玩吗，我们不是才约好今年暑假去旅游吗，怎么都泡汤了！”

周玺低下头，总觉得是一场梦，就像路子盛说的莫名其妙来的变故，没有什么准备，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事，寒假再聚，先回去吧，快上课了。”陈喻拍了拍丧着脸的路子盛。

“走吧。”

走进教学楼的时候，高圆圆和周玺习惯性跟着路子盛往一楼走，走到一半像被人敲醒。

“啊，周玺，我，我们在三楼，错了。”高圆圆抬头呆住了，双手抓着衣角，这是高一二班，不是她们的班级了，里面确实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但是也有很多不熟的，东西的摆放也变了。

周玺愣了愣，看着熟悉的楼道，却感觉有什么好像变了，挽着高圆圆：“嗯，上去。”

“那，中午见。”路子盛看着要转身的两人，连忙约住，好像再不留住，连她们也要离开了，这种感觉让路子盛心慌的厉害，明明只是分了一个班，但是感觉好像真的就分开了。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怎么他们四个隔着一条线，她们两个过不来，他和陈喻也过不去。

“好。”高圆圆扭头，看了眼路子盛，“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站住！你们两个去哪了？”

高圆圆咯噔一下，张开嘴巴，脚底被钉住，僵硬的转头：“陈老师，我们……”

陈柳艳远远的就看到班上两个人从外面要进来，刚上早自习五分钟她赶到教室来守早读，就发现班上少了两个人，问了班长说去上厕所，结果现在上课了才回来。

“陈老师，她生理期来了，没拿东西，我帮她拿过去，耽搁了一下，”

高圆圆看了眼周玺，立马接上话：“对，老师，我，肚子痛，在厕所休息了一下。”

陈柳艳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扫，发现一个人眼睛红红的，脸色也不好：“你在教室怎么知道的，你带了手机？”

周玺被噎住一瞬，很快给出答案：“老师，是厕所还有别人，高圆圆让她来班上找我，我们没带手机。”

周玺掏了掏校服裤子口袋，高圆圆也跟上，还好那部手机用个密封袋子埋在一个角落。

陈柳艳还想说什么，铃声却响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下次抓紧点，都高一下册的人了，不要浪费时间。”

“好。”周玺皱了皱眉，跟高圆圆从后门进去。

看到陈柳艳走了，高圆圆拍拍胸脯：“吓死我了！差点，就露馅了！”

“先上课。”

肖小玉走了，高礼阳还没回来，周玺一度觉得时间好像变得无聊，但是又在加速。

一天天看着老师进教室，又出教室，一次次地起立，坐下，她，高圆圆，路子盛，陈喻每天中午依旧会在食堂老位置相遇，聊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新的烦恼。

肖小玉那边跟国内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她们群里的消息都是两极化，肖小玉经常跟她们分享在国外的见闻，周玺常常看着肖小玉发的照片发呆。

高圆圆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开始扎起头发，脑后留着一个小揪揪：，路子盛每次都爱揪着玩。

因为路子盛和陈喻，周玺对物化生班的情况也很算了解，跟她之前看杨锦扬读书的时候差不多，枯燥的公式，密密麻麻的辅助线。

高礼阳抽屉里空白的试卷作业越来越多，周玺的相册里全是拍给高礼阳的笔记试卷照片。

很多次点名点到高礼阳，前面她还需要一遍遍解释，后来老师记住了，就不再点名。

周玺也习惯了旁边是空的，有时候作业多起来，自己的书也丢到他的位置上，当然每次碰到换座位，考试搬桌子，她都需要帮忙收拾。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中旬，月考结束，周玺看到赋完分后的成绩总排名，即使猜到选择政史地会往下掉，但是真正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内心还是有点波澜。

她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到了第二十，第一变成了陈喻。

成绩出来以后，陈柳艳找了她办公室私聊，大概就是劝她再想想，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周玺盯着桌上的成绩单，她的数学成绩实在抢眼，语文英语也很好，但是政史地几科逊色了些，她心知肚明如果换做是物化生，不会是这样的情况。

“老师们也是觉得，你明明更适合选物化生，为什么要选政史地，你这么聪明，看自己的成绩也知道，不是老师偏心，如果你选物化生，成绩应该还可以是第一，以后也可以上更好的大学，更好的专业。”

办公室里许多老师盯着这里，或许在他们眼中，现在的情况就是好学生误入歧途，要赶紧拉回来，周玺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柳老师，我不喜欢物化生，政史地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

“你！你明明，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现在选政史地那你知不知道工作多难找吗，现在学文出去很多根本也不是干的专业活，你现在说喜欢政史地，那你以后工作就能找到喜欢的工作吗？”

陈柳艳拍了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换种方式：“你家里人也同意吗，你还小可能没想清楚，你家人也这么想吗？”

“老师，我家人尊重我的意愿，我也想清楚了，不后悔，谢谢您，我先回去上课了。”周玺弯了弯腰，正好捧了数学卷子就走。

“王老师，你瞧瞧，我们班这个学生，怎么这么犟！我这是为她好，选课关乎她一辈子啊，你看看她的成绩！”

王老师递了颗清凉糖过去：“来来来，柳老师，消消气，学生有自己的想法，可能她真的不喜欢物化生，什么样的学生都有，我们要尊重她们，我看了她的成绩，学政史地也不错。”

“唉！我真的是，怎么有她这么奇怪的，哎，老张，你来得正好，你来说说，这个周玺以前是你们二班的！”

张涂脸色一变，咳了咳，拿起成绩单：“这个，周玺确实是自己的主意比较大，我之前劝过好多次，她都坚持自己的选择，让她去吧，她不后悔就行。”

陈柳艳横了眼张涂，饱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