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一见钟情?我怎么感觉像是你一厢情愿呢?”
约翰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阿伯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捂着头听见对方道:“你连你女神的电话都没要到,在这跟我装什么明白人呢。”
约翰整个人一个咧斜,险些连人带凳子一同栽倒在地上。
阿伯特像是背后长眼一样头都没回就将他扶了起来,道:“仔细点,别把我那一柜子宝贝碰倒了。”
约翰没想到自己心事能被他一眼看穿,红着脸恼羞成怒的吼了回去:“你个上世纪的中年男人懂个屁,我这叫尊重!”
阿伯特嗤笑一声,不置可否。他将刚洗出来的照片抖了抖,在阳光下对着看了许久,确认无误后又将它挂在一侧的墙上。
一旁的约翰骂骂咧咧的平衡好身体,顺着他的话音下意识抬头往那柜子一看,掉了漆复古柜子与周围的装修格格不如,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不显眼的玻璃碎片,边缘处沾着没洗干净的煤黑。
约翰皱了皱眉,心直口快道:“大哥,但你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阿伯特叹了口气,打开柜门示意他再看:“小朋友,你眼瞎吗?”
约翰:“......”
一块破玻璃有什么好看的?!还他妈都烧黑了!
阿伯特被他这呆滞懵懂的眼神给逗笑了,难得对这个蠢得可爱的小伙子起了点微末的同情心,揉了揉他的脑袋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遗物,我意外捡到的。”
约翰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顺着话题问道:“那你这朋友是个怎么养的人啊?”
“他?”阿伯特有些意外的一挑眉,像是冷笑道,“他就是个骗子——别碰。”
约翰被阿伯特突然转冷的语气吓得一愣,刚伸出去的手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气氛意外的陷入了尴尬。
见阿伯特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严肃,约翰有些不知所赐,他小心翼翼的觑着对方的脸色,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诶大哥,你说你把偷车贼堵在车门前,然后呢?”
“怎么说话呢?都说了那不是偷车贼,”阿伯特听到“贼”这个词时下意识一皱眉,接着便意识到自己情绪显露的有些过于明显,一眨眼就将脸上的情绪卸了个干净,转头又是一张八面玲珑的笑脸,“然后我们就做了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格兰德有意放缓语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友善,“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你带我摆脱那帮疯子。”
阿伯特眼尾狐疑的向上一挑,他向来信奉自己本能的直觉,眨眼的功夫就掏出手枪对准了格兰德的脑门,冷笑着回应道:“帅哥,你可真有意思,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格兰德没吭声,忽然抬眼看向他。
仅是这一眼扫过来,阿伯特就感觉自己脑内所有的盘算像是被搜刮一样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他的目光卸下伪装后像是有种无惧一切的穿透力,仿佛一切虚妄与伪装在他眼前都无处遁形,只能毕恭毕敬的向他呈上他原本的样貌。
阿伯特成为通缉犯后这么多年,多少次于千钧一发之际死里逃生,早就忘记了恐惧为何物,他没想自己再次尝到这种无端的战栗,居然是在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之人身上。
“阿伯特.威廉,”格兰德眼眸一垂,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之前那略显倦怠的懒散神情,要不是他嘴里的话,阿伯特简直一位刚刚的洞察就是一个过于敏感的错觉,“三年前的芝加哥纵火案的头号嫌疑人,全美FBI做梦都想抓到的人,你这些年四处逃亡,很辛苦吧。”
语毕,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车里的副驾驶,上面是一张房产中介的广告页。
“不如这样,我帮你洗脱杀人犯的名头,给你一个假身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你只需要带我摆脱那帮烂人——这对你来说不难吧,大名鼎鼎的杀人犯先生?”
阿伯特天蓝色的瞳孔垂直向下逼视着他,目光近乎冒犯的从他的五官上一一掠过,继而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
顶在额头的枪口又毫无征兆的向前递了一寸,阿伯特的嘴角高高扬起,手指轻轻扣动了板机,眼中染上一丝狠戾的血性:“这跟你有关系吗?”
枪口抵在格兰德的伤口处,尚未干涸的血迹一路泊泊的流到他的眼睛上。
“你也说了,我是个通缉犯,”阿伯特脸上的笑意散了个干净,不曾掩饰的双眼暴露了属于他本性的野蛮和暴力,“我随时可能杀了你。”
“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伯特压低声音靠近,仗着身位的优势将对方死死压制在自己胸前,两人的距离愈发靠近,近到两人的鼻尖近乎相触,阿伯特清晰的看见从格兰德额角上混着鲜血流下来的冷汗。
“凭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格兰德忽然伸手抓向额头前的枪口,在阿伯特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就这么徒手抓着枪,一寸一寸的压着他的手将枪口掰到身侧。
紧接着他猝不及防的扣动了扳机。
手枪向阴沉的天空打出一记子弹,像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在麻木糜烂的平民窟骤然炸开。
接着,阿伯特敏锐的耳力就捕捉到了赶来的喊杀声和脚步声。
“不好意思啊,”格兰德展演一笑,握着枪的手上因力量抗衡青筋毕现,“刚刚骗你的,不过看这重量,现在你的枪里应该没有子弹了。”
“9号街区的枪声就是命令,”格兰德顺势挣脱了阿伯特的控制,余温尚在的枪口再次转向对准了他的主人,枪口以牙还牙的戳进阿伯特的身体里,他的声音带笑,身体向前,一步步逼他后退,“十分钟以后,整个街道的打手都会在你的车前汇合,二拳难敌四手,杀手先生,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和我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还是用你的尸体给这里尸位素餐的警察一枚荣誉奖章。”
阿伯特配合的举起双手,似是不为所动的反问道:“你不担心我直接丢下你跑路吗?毕竟你也是一枚奖章啊,
“著名的金融股票造假的经济诈骗犯,格兰德.斯威夫特先生。”
被戳穿身份的格兰德脸上不见异色,只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他曾经出现在电视荧幕上的标准微笑,语气像是在邀请他参加一场舞会:“我们可以赌一赌,看他们到底是先打死我,还是先杀了你。”
“还有,这位杀手先生,你似乎不太了解我,”乱七八糟的喊杀声渐渐逼近眼前,阿伯特甚至能从余光中看到他们的身影。追杀眼前,格兰德却丝毫不见惊慌,语气依旧不急不徐,像是在谈一场生意,“我不怕死,甚至有点向往它,所以至于他们到底会不会打死我,我不在乎。”
带头的小帮主率先眼见的看到了格兰德手里的枪,举着菜刀不分青红皂白的杀过来,后面是一帮神志不清只知道乱砍的小弟,一看那猩红突兀的眼球就知道他们来之前磕了多少。
“怎么样,威廉先生,”格兰德微笑着,背对着的一帮打手小弟疯狗一般向他扑来,血迹印在他苍白的脸上,打络的发丝黏在脸侧,一瞬间真的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诱骗世人的恶魔。
“要入股吗?”
他居然敢拿他们两个人的命作赌注,逼他完成他设计好的“交易。”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阿伯特看着眼前一干不顾死活的瘾君子,终于变了脸色,枪里最后的一发子弹被格兰德当成信号弹射了出去,再不逃命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阿伯特不像他,他自己的命是靠他自己一点点挣出来的,没有格兰德这么一掷千金的魄力,他三下五除二的夺回了他手里的枪,反手利落的抽出他风衣的飘带,将他的双手捆于身后。
“既然要我救你,那就给我老实听话,”阿伯特附在他的耳边近乎耳语的低声,像极了哄骗自己棘手爱侣的私语,他另一只手以手枪作挡利落的将一个扑上来的小弟别倒在地,混乱中将他推了进去,“在车上待着,哪都不许去。”
眼见对方上钩的格兰德眼尾微不可察的微微上扬,十分听话的配合地钻进了跑车的副驾驶。
扑上来的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伯特不愿恋战,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将一个个尚有一线理智的打手逼退,最后直抵领头的脑门,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血腥杀气,冷冷的命令道:“让你手底下的狗滚,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完全清醒的人就是领头,他本就是一个跟伍德先生一样靠拍马屁活着的软蛋,一辈子没出过9号街道,哪里见过像阿伯特这种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一时被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哆哆嗦嗦的要给他就地跪下。
阿伯特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接着抬头看向周围依旧锲而不舍追过来的小弟。
小弟们那尚未清醒的神智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杀气,处于生物本能对危险的察觉突然一顿,阿伯特借着这一瞬的停顿退至车前,开门,上车,起火一气呵成,在那帮疯子扑上来之前一脚油门蹬到了底,拖着几个不怕死的手臂一路扬长而去。
姗姗来迟的伍德先生看着地上被惯性带飞出去的小弟恨铁不成钢,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瘸一拐的向前追去,被劣质的汽油烟灰糊了一脸:“妈的狗崽子,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是绷带和药,”阿伯特解开绑着他的衣带重新绑到他身前方便他动作,从脚底摸出一个久经风霜的袋子丢给他,“你自己处理下伤口。”
格兰德没有立即上手,他皱着眉打量那个沾满汽油和泥土的袋子犹豫了半天,最终不情不愿的拎起来敷衍的在伤口上转了几圈。
他顺着飞速移动的车窗向外看去,荒凉的草地很快代替那些破旧的铁丝网取代了格兰德的视线,混乱了一天的听觉总算重新归于暂时的平静,风声在一成不变的景色里变得倦怠。
他深吸了一口气,情急之下屏蔽的痛觉在不自觉的放松后变本加厉的反噬上来,鼻腔里像是呛了水,浓重的血腥气在狭小的车内散开,格兰德疼得巴不得抓起早就藏在衣带里的酒杯碎片一下子戳死自己。
“这不是正好吗,”痛不欲生的格兰德转念一想,熟悉的死亡像老朋友一样向他发出邀请,“借着这次机会下地狱,省得以后清醒过来犹豫不决。”
这么想着,他的手不受控制探向风衣的口袋。
只可惜他刚一动,束缚的手臂就自己把他别了回去,格兰德换着姿势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果,一股没来由的焦躁突然占据了他的心魂,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在胸□□裂般的炸开,像是体内藏了个无法透气释放的毒气弹,无差别攻击似的开始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格兰德被这股焦躁折磨几欲发疯,恨不得长出三尺长的爪牙以便徒手撕碎自己胸口的血肉,让溅出来的血花和尖锐的痛觉迫使他重归冷静。
但在外人看来,他不过只是不舒服的挣动了几下,继而陷入了更加不可捉摸的沉默。
格兰德的呼吸不自觉的快了起来,掩在风衣后的胸口不明显的起伏着,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正在缓慢的失真,像是逐渐沉入电视机调频时的雪花,周围的一切都将化为遥远而无用的嘈杂,天地间只剩他与茫然无力的思绪焦灼对视。
格兰德浑身开始无意识的颤抖,他靠在副驾驶的车座上,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这具行将就木的躯壳,在他的头顶的虚空冷静而漠然的注视着他。
“再下一步,我就该彻底失控了。”
这种感觉他可太熟悉了,他真的宁愿去死。
“你在找这个吗?”
听到声音的格兰德骤然回头,半响无话的阿伯特突然开口,像是一记重锤,粗暴的将他游荡的灵魂意识粗暴的砸回胸口,格兰德下意识的开始咳嗽,喉间呛出血腥气,疼痛再次以相对友好的钝痛与他建立链接。
阿伯特将手里的玻璃碎片放在夕阳下端详,不规则的切面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刺目的光。
格兰德脸色一变,他低头一看,原本鼓起的口袋紧贴身体,里面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格兰德脑中不合时宜的闪过阿伯特将他推上车的过程,那个人仗着他当时意识不清醒,的确趁乱在他口袋里摸了一下。
格兰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扑向阿伯特,被阿伯特反应敏捷的一闪身躲开。
跑车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打了个漂亮的漂移,阿伯特被他这不管不顾的动作吓得忙打转向,破口大骂道:“我操,格兰德你有病吧!我在开车!”
格兰德目光不错的盯着那块玻璃,语气冷静得几乎没什么起伏,程式化的标准微笑像是画上去的:“我是有病,所以你想活命的话最好把它还给我,不然你也看到了,我什么都做的出。”
阿伯特似乎心情很好,嘴里悠哉游哉得哼着歌,答非所问道:“这破玻璃对你来说挺重要的吧?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就一块破玻璃有什么好看的,还那么宝贝的贴身带着,费我好大劲才偷出来。”
格兰德最后的底牌被漏了个底调,本就不咋样的脸色更加难看,干脆装都懒得装,反唇相讥的笑道:“那是当然,你个扒手懂个屁。”
阿伯特不知怎得被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他突然把车开进了路旁的荒原里,停下车略带揶揄的看着格兰德:“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亲爱的诈骗犯先生,所以现在,我们能重新做个交易吗?”
格兰德在心里冷笑一声,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他心中气结郁闷,又无处发泄,干脆把他当成了一个身高八尺的学龄前儿童,所有的话一律当狗吠:“那这位亲爱的通缉犯先生,你打算跟他做什么交易呢?”
阿伯特将碎玻璃在手中随意一抛,满脸笑意的撑着头看向他:
“很简单,如你所言,咱俩结盟,我帮你逃命,你帮我洗脱身份,这是一个选择。”
格兰德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的移开了目光。
“当然你还有第二个选择,”阿伯特拾起脚底的手枪,三两下换上了新的弹夹,“咔哒”一声,蓄势待发的枪口重新对准了格拉德的脑袋。
阿伯特脸上笑意不减,悠悠道:“那就是现在去见上帝。”
这把平局[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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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与通缉犯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