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小狗饲养手册 第11章 第 11 章

“啊？”

楚娉刚听到“投诉”这两个字，脑子一时没跟上，没反应过来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投诉？为什么啊？”

“投诉”这个词，治好了她的关医生ptsd。

关医生打开笔记本电脑，上面似乎是关于楚娉的一封投诉信或者投诉记录之类的东西，她看了一眼，说：“你之前给一只叫做‘公主’的贵宾犬看过接触性口腔溃疡，是吗？”

“对。”楚娉立刻答道，那个病例她记得很清楚，溃疡得非常严重，不只牙根，甚至连舌头都开始发炎，她为了给狗狗拔牙费了很大力气。

“嗯。”关瑞芝点点头，确定地说，“那就没错了，你被‘公主’的主人投诉了。”

楚娉搜肠刮肚没想起来自己那天在治疗过程中做错了什么，她自问所有的治疗都是为了公主日后更好的生活质量，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她问道：“为什么？”

关瑞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无知无觉表示不满，说：“这位主人说你那天对他说话非常没礼貌，而且身为医生却不懂得体会动物主人的难处，也不懂得安慰，说话很伤人，让他回去之后一直很不好受。”

“我……”楚娉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身为一个成年人，还要别人把他当小孩一样哄着吗？

“我并不觉得我有错，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说的也全都是实话。”

关瑞芝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当时那名主人问我他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宠物得病，他没有做到用正确的方式关心爱护自己的宠物，我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在后续的治疗阶段呢？”关瑞芝问。

“我给公主拔除了所有感染的牙齿，因为是接触性口腔溃疡，那些坏牙的牙根都已经烂掉了，虽然说拔牙必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公主的生活质量，但是如果不拔的话就是治标不治本，她以后一定会更痛苦，到时候如果再出问题，主人肯定还回来找我们，倒不如一次把事情解决。”涉及到工作专业上的事情，楚娉总是鞭辟入里，并且雷厉风行，此刻面对关医生，也没有任何惧色。

“嗯。”关瑞芝点点头，竟然少见地肯定了她的说法，楚娉心中一松。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关瑞芝继续说：“所以，你觉得自己没错？”

楚娉迟疑了一秒，心中闪过刘涟曾经说过的话“领导说你有错你就一定有错”，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位公主的主人怎么就这么玻璃心，所以最后还是说：“没有……吧。”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她加了个表示不确定的语气词。

关瑞芝听了，却叹了口气，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楚娉愣在了原地。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好像被什么人打了一拳一样，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句话不停地环绕在她脑海中——

“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楚娉小时候曾经有过一只宠物，是一只非常活泼的边牧，名字叫奥利奥。

大户人家很难找到玩伴，她姐姐又是个超级学霸，每天除了看书学习就是上兴趣班，根本没空鸟她，更别提陪她玩，只有爸爸带来的奥利奥每天和她混在一起，陪她玩得不亦乐乎。

可惜后来爸爸走了，奥利奥也得了病，没多久，楚娉就变成了孤身一人。

后来她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知道了自己今后的方向，不顾母亲的要把她扫地出门的反对，报了动物医学，而在那之后的道路上，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

可是关瑞芝现在却告诉她，她不适合这份工作。

楚娉很想开口问问她凭什么这么说，嗓子却很紧，怎么也发不出声。

“我们做宠物医生，不仅要会看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能够和宠物的主人共情，楚娉，”关瑞芝叫了她的名字，“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有考虑过主人心里的感受吗？”

不知怎么的，楚娉被关瑞芝骂过那么多次，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委屈得直想哭，她死命咬住嘴唇，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渐渐模糊了。

关医生看她这副模样，也没再多说就让楚娉先走了，只是补了一句：“有些话，可以换个更委婉的说法，你有时候，也确实该关心关心书本之外的东西了。”

从关瑞芝的诊室出来之后，楚娉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地就下班了。

走在回家路上时，段麒心情不错，叽叽喳喳地问楚娉想吃什么，楚娉的回答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心中挥之不去的只有关瑞芝的那句话。

段麒见她没精打采的，问：“姐姐，怎么了，没事吧？”

“嗯？”楚娉堪堪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句，“嗯，没事。”

那之后连着几天楚娉都有些不在状态，段麒每天看着，旁敲侧击着问，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关医生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心中虽然着急但也无奈，有些事，确实必须要让她自己想明白。

星期五，夏末的晚风很舒服，楚娉到点下班，在大厅里环视一圈，却没找到像往常一样等着她的段麒。

“今天段麒没来吗？”楚娉问正在收拾东西的年茗茗。

年茗茗回答说：“没有啊，他没跟你打招呼吗？”

楚娉奇怪地摇了摇头，跟年茗茗道过别后独自回了家，在路上打开手机才看到段麒的短信：姐姐，我今天有点事情，不去接你一起回家了，回家路上记得注意安全~

楚娉盯着最后的那道波浪线，都能想象到段麒说这话的语气，嘴角不自觉带了点笑，连回家的步伐也变得轻松了些。

不过段麒不是没工作吗？怎么会突然有事？

楚娉想着，没一会儿就到了华合小院，然后进了单元门，在电梯里，楚娉看着广告屏幕上的日期——8月23日，突然觉得这个日期有点熟悉，却愣是没想起来是什么日子。

楚娉像往常一样，拿出钥匙开门。

“嘭！”

然而，在她打开门的下一秒，一声巨响传来，接着，五颜六色的彩带落了她满身，刘涟和段麒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一人拉着一条横幅，福娃似的喊道：“生日快乐！”

楚娉惊愕地愣在原地，想：原来今天是我生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两人又闹了起来。

刘涟先说：“喵手回春。”

段麒接道：“救我狗命！”

两人又异口同声地喊：“楚医生生日快乐！”

末了，仿佛不够尽兴似的，楼上不知道哪户人家住了个更年期的阿姨，打开门冲他们喊：“要过生日关上门过！还嫌不够扰民是不是！”

楚娉飞速关上了门。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自己被乌云笼罩了好几天的心突然就放晴了，心头一阵暖流流过，不由地笑了。

段麒看她笑了，也眉开眼笑，露出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说：“姐姐你终于笑了！”

楚娉有些不好意思，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刘涟抢答：“这还用问，当然是你的好兄弟我张罗的！”

段麒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你……明明是我提的主意，你只是提供消息而已好吧，怎么还抢功呢？哪有你这样的……”

刘涟眉毛一竖：“嘿，你这小子，没有我你能知道娉娉生日？你是贡献一个idea，可是没有我，那就永远都只能是一个idea。”

楚娉看着这两人又鸡飞狗跳地掐了起来，终于憋不住在这许多天之后，第一次开怀地笑了。

从两人吵架各执一词的“词”中，楚娉推断出，应该是段麒察觉到她最近情绪低落，所以向刘涟提议要半个什么活动让她开心开心，而刘涟一听正好发觉，她生日就在这几天了，所以两人一合计，干脆搬了个生日派对，不仅给她过了生日，也能帮她处理那些负面情绪。

他们这么有心，楚娉如果再辜负他们的好意，那她自己都过意不去。

三人先吃了饭，段麒就迫不及待地张罗着要让她切蛋糕许愿，老实说，在上小学之后，楚娉过生日就再也没往头上带过那顶纸做的皇冠帽子，这次本来也理所当然地推拒，却被段麒强硬地拒绝：“那怎么行！过生日怎么能不许愿，许愿怎么能不点蜡烛，点蜡烛怎么能不戴帽子，不戴帽子怎么能算点蜡烛，不点蜡烛怎么能算许愿，不许愿怎么能算过生日？”

他一口气说完不带喘的，楚娉差点被他绕进去，只能认命地带上那顶纸皇冠，原本只想走个流程，可是当她点完拉住，段麒关上灯的那一刻，她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一双带着笑意、永远都充满活力的桃花眼里。

楚娉双手合十，闭着眼开始许愿，那双眼睛却仍旧一直挥之不去。

第一个愿望，希望家人朋友和自己都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希望家人朋友和自己都工作顺利。

第三个愿望……希望那家伙能在身边，多陪自己一会儿吧……

楚娉睁开眼，吹灭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