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 第28章 第 28 章

主任大声向外头叫了进，是个团支书来送报告的，主任收了报告，看了眼父女俩，“这事情也没什么，当父母的操心孩子，我都能理解。”

说完不等老扬答话，又看向那学生：“有什么事？”

那学生老老实实答话：“下个月迎新的活动策划做出来了，想给您看看，让您给些意见。”

主任道：“这帮学生喜欢精益求精，凡事我不点头，就像做不了一样。”

老扬笑笑，扬柳趁机道：“那主任您先忙，我们先走了。”

说完拽了下老扬的衣袖，老扬知道扬柳脸皮薄，还有其他学生在场，他也不能再说，只是扫了一眼，那褐色的信封，和主任道了别，父女离开了。

扬柳出了门，才看见门外还有两三个学生，其中还有她认识的一个学妹，同她打了个招呼。扬柳不太愿意在这地方寒暄，随便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老扬匆匆逃离了现场。

从办公楼出来的瞬间，她才算是解脱，老扬仍旧板着个脸。扬柳哄着老扬，“反正钱也给了，主任怎么说在学校这么多年了，总不可能给我一个学生认错。这样已经很好了，下次我不这么做了。”

老扬听了她这话，才缓和了些，问她：“饿不饿，先吃口饭，我们再回去。”

扬柳听见这个，心里暖和起来，“好，我知道一家泥炉小火锅很香，我带你去。”

老扬忍不住笑：“你这丫头，哪都好，就是嘴馋。”

扬柳拽着老扬就走，“快走，不然还要排队，很火爆的。”

父女俩高高兴兴地去吃了顿火锅，扬柳席间开口问老扬，那钱是哪里来的？

老扬忍不住拿筷子头敲了下扬柳的额头，“你这傻孩子，就几千块钱，我还能拿不出吗？你想给家里装个浴缸，也不至于靠卖作品。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许了。”

扬柳抱歉地吐下舌头，“知道啦，保证没有下次！” 吃了口肉道：“下次我也不参加这比赛了，他们参赛选手水平太差，我都不好意思陪他们玩。”

老扬哈哈一笑，“你是跟着我久了，不过学了点儿皮毛，好好跟爸学，我这一身本事全传给你。”

扬柳：“yes，Mr 扬，我保证概不外泄。”

俩人吃完了这场饭就算是握手言和，烟消云散了。扬柳回去学校取了行李，跟老扬回了家。

扬柳这一个假期过的还算悠闲，可临在开学前期，学校内部的网站有人贴出了那场摄影比赛获奖的那张照片并非是获奖人所拍，而是扬柳的手笔。

那帖子描述的像模像样，连扬柳和老扬那日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走在学校的照片都被拍了下来，虽然只有两个人的背影，但熟悉扬柳的人都能认出那个女生一定是她。

Q？q上，有人上线把帖子发给了扬柳，扬柳看见之后被弄得晕头转向。这帖子肯定不是她爆的，她何必去为了一时意气得罪系主任，可她又实在不知是谁做的，总之这事被爆出来，这人能得到什么好处她不明，但她一定是会被拖累。

果不其然，有人说扬柳为了钱，主动把照片卖给了对方。还有说是扬柳爱慕对方，主动送的，被父亲知道，去找系主任讨公道，却被打发回来。

众说纷纭，扬柳不敢让老扬知道，一直挨到了开学，老扬要送她回学校，她没让，说自己一个人走的方便，不让老扬陪着。

她悄悄买了前一天的车票走了，等扬柳到学校的时候，舍友已经等在宿舍八卦她了。

扬柳憋了好久，只好说这真是个误会。

宿舍长让她别想太多，事情她都了解清楚，这事其实是那男生的女朋友爆出来的。

“据说是这个男生出轨要甩掉这个女生，可这个女生知道他得的这个奖是从你那里强买来的，她不甘心被分手，就威胁他要是分手就把这事爆出来。结果那男生硬气，说不怕她，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另一个舍友道：“所以就被爆出来了？”

舍长：“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扬柳，你真是倒霉到家了。先被强买作品不说，现在还被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我都替你不值。”

舍友：“就是说，你怎么就没劝你爸爸，把钱还回去做什么，就该拿着钱，该干嘛干嘛去。”

扬柳边收拾行李边道：“事情都发生了，我也没办法了。”

这事的发酵还没结束，余波远远比扬柳想得更厉害。那女孩不光爆料了这些，还爆出了他的四六级成绩也是买来的。这事一出，很快引起了学校的重视。

包括扬柳的摄影作品的事也被调查进去，这事再不平息，连带着系主任也被牵扯进去。可也不知怎么风向就变了，四六级的事没有实际证据，调查不出个所以然。就剩下这个摄影比赛，却又被人传出是扬柳主动卖的，还说她经常做这样的事，在外兼职就给人做情妇。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她连事情怎么开始的都不知道，就要接着受诬陷。

这事她想了很久，决定去找系主任，却没想到老扬从一个前同事那边知道了，他一个前同事的女儿刚好和扬柳在一个学校，把这事回家讲了，又传到老扬那边，老扬着急给她打来了电话。

扬柳莫名被人造谣，又加上老扬打了电话来，她心里委屈一下没控制住，掉了两滴眼泪，话音嘟嘟囔囔。老扬心疼，挂了电话直接来了学校，也没告诉扬柳他来的事情，直接就去找了系主任。

那系主任见了他像见苍蝇一般，可躲避不及，老扬一开始态度还很强硬，可系主任百般不承认自己给过钱。系里的学生都是上下一条心，谁也不肯替与自己无关的人事说句话，老扬办法，只好软了下来，想让系主任帮忙给扬柳澄清一下，起码别让女儿这么难堪。

可系主任直言谣言止于智者，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扬柳自己行得正，这些话都是纸糊的灯笼，亮不久的。

老扬气急，便言辞激烈了些，那系主任不堪被他教训，叫了学校保安来把他赶了出去。扬柳在门外看着老扬被赶走，心中更是悲愤交加，可又实在担心老扬，想了想还是劝老扬先回去。

可老扬不愿意她一个人在学校受委屈，在校外定了个宾馆，等冷静一下再去找校方谈谈，起码得澄清谣言才行。

扬柳看着老扬为自己奔波，心里实在难受，第二日一早自己去找了系主任，向他赔礼道歉，说父亲只担心自己，并没有冲撞他的意思。

那系主任对扬柳态度一向很好，见小姑娘软软糯糯往那里一站，心里就觉得高兴。两三滴泪珠挂在脸上，更觉得鲜嫩，心疼得不行。

他把扬柳请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她右手边，语重心长地劝慰她：“这些谣言都是一时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自己过得去，这事情就过去了。你放心，我过一段时间肯定会帮你肃清的，只是现在大家情绪在兴头上，说什么都没用，过段时间，就好办了。” 说完还在扬柳的背上拍了拍。

扬柳下意识地僵直了脊柱，她能感觉到那双肉手是带着抚摸的。她生理性地感到恶心，却又不敢发作，硬生生在原位等到了这场谈话结束。

她回去宾馆，告诉老扬让他先回去的事情，却不料，老扬先她一步直接找去了校长办公室。

等到她想拦着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事被原原本本地让老扬告诉了校长。校长比系主任要好说话不少，当即就表明这事一定给他一个结果，如果扬柳是清白的，一定不让她受委屈。

老扬道了谢，再回到宾馆的时候，看见了扬柳，把这事告诉扬柳，让她好好回去上学，自己已经为她解决好了。

可扬柳心思一沉，彼时她虽然年轻，可却不迷糊。老扬一辈子都和照片打交道，哪里知道人的厉害，他越过了系主任直接见到了校长，这事若是能平息还好，若是平息不了，只怕系主任那边也交代不了，最后只怕比这谣言闹大还难办。

她两下为难，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老扬让她把心安下来，该回去上课回去上课，自己再这里再待两天，等没什么事儿了，自己再回去。

扬柳心事重重地回了宿舍，却又不敢在老扬面前露出马脚，只得配合他，装作高高兴兴地回了宿舍。

这事确如扬柳所想，并非那么简单，老扬的话的确起了作用，那校长是新来的，正想借着这事拿拿威严，上下开会，事情弄得风风火火，可最后又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不了了之。

那学生只是得了一个口头警告，不能参加保研名额。

老扬看到这样的结果，就知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扬柳劝解他，“这已经很好了，算是给交代了。”

老扬就算再气不过，也没有办法。他给扬柳去了电话，自己要走了。扬柳本想去送他，让他等等自己，还有节课，下了课就去送他。

老扬却执意不用，“晚上太黑，今天还有雨，你一个人回学校我也不放心。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学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听见了没有？”

扬柳有点哽咽，“我知道啦，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她回去继续上课，老扬退了房往车站去。

那晚也不知道怎么不好打车，他就拎着行李，自己走了条小路，想走到公交站坐公交去车站。

可就在那条小巷子，他没走出去。有几个小混混，喝多了酒，看见老扬，二话不说，手里有什么就拿什么朝他开打。

老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來，就是劈里啪啦的击打，几个壮实的男人，他根本沒有还手之力，只能倒在地上挨打。酒瓶子、砖头，什么都往他身上拍。

他意识早就模糊了，血沿着脑袋就往下流，落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血水被稀释了，可是却源源不断地流着。他眼睛已经被打的睁不开了，那几个人看他似摊死肉烂在地上，才纷纷收了手，逃也般地离开了作案现场。

扬柳那节课没有上，她还是想去送老扬，她到宾馆的时候已经被通知老扬已经退了房。前台告诉她，老扬问了公交站的方向，可能去坐公交了。

扬柳算着时间，觉得应该能赶上，她也抄了小路，可到了那条路上，她看见那副惨状，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記。老扬那么瘦高的一个人，躺在地上时候，蜷缩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一个怀抱就能拥住他。

她脚步越來越快，伞被扔在身后，她大叫着老扬，可地上的人一丝反应也无。扬柳第一次知道自己能背起老扬，她那么瘦的一个姑娘，硬生生地扛起了老扬，背着他，不断地同他讲话。

那条巷子并不长，可她觉得走到巷口似乎用尽了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力气。下雨天，车子少，又没人肯拉她。她急得连救护车都忘了打，还是在路人的提醒下才打了电话。

救护车开到医院，ICU病房地灯光亮起的时候，扬柳在凳子上一个人发抖。她那一刻发觉原來自己已经如此依赖老扬，原來她竟然已经无法想象失去老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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