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似水 第16章 干货太多的选修课就容易噎死

下午是墓茔课。

来到转移点转移再集体乘车开了段山路后才终于到达悬崖边的授课地点。玖在大巴车上观察了下，来上课的人果然都是些蓝服和黑服，玖一个白服戳在其中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队伍里有几个熟人。除了白叶和空泽外，本校高中部其余仅有的几个黑服基本都在其中。

…果然是高战力课程。

“还好吗？”白叶笑着问刚从车上走下来的空泽，“听说你鉴定也把埃斯利亚整得够呛。”

“彼此彼此吧。”空泽懒洋洋地回应。休息了大半天他的身体机能也算恢复了不少。他随后瞟了玖一眼不客气地直接指出，“带着他你还是当心点。”

不然很容易重演去年空泽拖家带口救凌桑结果把自己搭进去的悲剧。

“啊——”白叶转向身旁的玖，笑道，“你好自为之喔。”

——外加表情做着一副“不关我事是你自己不听劝要报”的样子。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也是自己作死在先，但玖觉得要是他真有什么事，白叶大概还是会回来捞他一把的。

“明晚就是新生欢迎会了。”车上的人还没有全部下来，空泽随意地提起话题继续闲聊，“听说你要表演？”

“是呢……”白叶的微笑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有些瘆人，“消息真是灵通啊空泽殿。”

她才不想承认自己是被一大群人威逼利诱循循劝导着才勉强同意，具体过程简直是惨不忍睹，但总归结果是成功地被迫自愿成为众人最为喜闻乐见的高二部压轴节目。

提起这个真是一点也不刻意呢空泽。

“那么玖你呢？”白叶迅速在话题展开前扭转到被负责人这边。

“啊…我也会参加的。”玖点头回应。祝清梨之前还特意来动员他参与进来——理由是他特别适合这个位置。虽然他本人目前还是觉得自己班的节目有点…抽象。

车上的人基本都逐个下来了。离开了学院的结界后环境温度改变了相当多。虽然他们正处在将近山顶的位置，但初秋的气候还是相对炎热，大部分人在下车后都将制服外套脱下来打个结系在腰上。

“哎呀那空泽殿今年还女装吗？”白叶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故意坏笑着开口——谁让他刚才非要挑起这个话题。

当然也得到了对方相当干净利落的回答。

“滚。”

“好了，我们现在先去下面集合～”站在最前面的黑服高阶女教师回头对着众人莞尔一笑，而后毫无犹豫地走向悬崖边直接纵身一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落地的声音也没有传来。

一名蓝服没有犹豫地紧随其后跃下。后面的人自动排成几列间距逐个跃下，防止下落过程中撞击到对方。

“等等，这……”玖还站在原地喃喃。直接就开始了，这进展也太快了些吧？

“适应一下就好。”白叶已经相当见惯不怪地侧身去拿忍具包。

“去年你们上了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问？”白叶笑起来，“去年第一节课去掏了一堆大蛾子的老巢。”

“……”关于复眼哥的糟糕回忆忽然跳起来开始攻击他。

“走了。”白叶在前一个人跃下后也毫不迟疑跟上走到悬崖边缘，示意他跟上，“给你讲个常识：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走第一个，也不要做最后一个。”

“…………”玖在离悬崖边几米的地方停下。

这个悬崖的落差很大，粗略估计就有一百多米，而且近乎垂直。中间也没有任何可用于缓冲的平台，如何安全落地全靠个人本领。

然而只是向下看一眼就足够让他头晕目眩。他的双腿几乎是不听使唤地软下去。

——对他的考验在还未集合前就开始了。现在放弃就意味着直接结束。

绝不能在这里就停下……但……

“怎么了？”玖在一旁却迟迟没有上前，白叶似乎也注意到了问题。

“…我……”玖呼吸急促，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个字。

“闪开。”站在后面的蓝服高阶已经失去耐心绕过他走到前面直接跃下，在经过玖时还回头相当不满地瞟了一眼。因为旁边还站着黑服的负责人，蓝服才把原本要发的牢骚咽了回去。

越来越多原本在后面的人开始一个个绕过他跃下。玖却仍旧在原地没有动弹。他近乎固执地双手握拳黏在那里，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滑下——仅仅是站在原地他就已经耗费了几乎全部的勇气。

不到两分钟，悬崖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怎么了？”白叶也没有走，只是让开位置后在旁边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玖几乎是自暴自弃般再也维持不住站立，突然捂住脸蹲下来。“……我做不到。”他的整个身体在不住地生理性颤抖，如昨天白叶的状态，“…我………我……我真的特别恐高………”

所以那天观看黑服鉴定，他甚至不敢和身边的空泽一样趴到栏杆上获得更好的视野。

“嗯，所以你打算放弃吗？”依旧很平静的语气。

“我………………”他嗫嚅着。

此刻他甚至没有勇气说出“放弃”这两个太过残酷的字眼。

——就没有一个…能两全的办法吗？玖强制自己做深呼吸，努力让慌乱的大脑保持思考。

他猛地想到什么抬起头望向自己的负责人，如望向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你帮我换位瞬移呢？”

“嗯？”他的负责人挑起眉，“你想让我先下去，把你换下来，然后我再下去一次？”

“可以吗？”玖眼巴巴地望向此刻唯一的希望。

“……理论上是可以。”白叶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但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帮你。”

“可是……！”玖着急地撑着地站起来。

“这是你的恐惧，不是我的。”白叶耐心地解释，“我这一次是可以和你交换，那下一次呢？”

“……”

她说的没错。于理而言，别人没有任何义务为自己的软弱买单。

但于情，作为负责人却不愿意帮他一下，哪怕对她而言只是顺手的事？

“我帮你，只相当于在默许你逃避问题。”

“放弃或是面对，只能二选一，没有捷径可走。”站在边缘的白叶朝他伸出一只手，“用不着你那么快克服。但，先迈出一步试试看。”

“……”

这个世界有时就是如此一板一眼，无法取巧。

但如果…他愿意给予从未有过的尝试呢？

玖在原地踟蹰着，和自己思想斗争了近半分钟。但他终究还是搭上了白叶的手，迟疑地向前一点点迈出小步。

下面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平地上有一片巨大而平静的深蓝色湖泊，如蓝宝石般美丽清透，镶嵌于四周的大片绿草之中。

但直视这样的高差依旧让他眩晕。玖仿佛抓着自己唯一的支点般紧紧抓住白叶的手，手心不断沁出汗来。

“害怕吗？”白叶笑着问他。

“怕。”

怕的要死。

“唉，我是不指望你能在今天主动下去了。”白叶假装无奈地叹气，脸上却不知为何又笑得很开心，“怕的话，就喊出来。”

给足了提示，可惜当时玖的脑子已经害怕到整个宕机失去思考能力了。

“什么——？”

“下去吧你！”白叶利落地扭转手腕瞬间逼迫玖松开手，紧接着一掌拍在他的后背把他直接推了下去。

“我去啊啊啊啊啊要摔死了啊啊啊啊——！！”

瞬间灌袭全身的失重感和扑面而来的风让心脏跳得飞快就要跃出胸膛，甚至来不及继续感知恐惧。

地面还有一定距离，他一时还不用考虑怎么摔死相对不那么疼的问题。

——如果…他拥有翅膀，是否就不会恐惧高处了呢？

…不。他忽然想起来，从一开始自己恐惧高处的原因就是他拥有翅膀啊。

他居然在半空中走神了。

向下坠落的速度累加得极快。再一低头时地面已经瞬间放大到很近，几乎可以看清下面聚集着的一班人。

啊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别放弃治疗！”突然间一道带着明朗笑意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他努力转换姿势抬头——

白叶逆着光就在上方不远，同样在下坠。向上吹拂的劲风不断掀起她的长袍制服外套。她向自己伸出手，脸上却带着因游刃有余而显得有些肆意自由的笑。

下一瞬他的腰被有力地环住。速度瞬间被缓冲下来。白叶一只手环着他，一只手抓着几簇带着符咒的铜线，几秒后轻松缓降至地面停下。

“…我靠，太刺激了。”白叶把他放下时玖已经全身发软，只来得及吐出一句“遗言”就直接瘫到地上。

“慢得太夸张了一点吧，好歹也是个黑服中阶。”黑服女教师对着刚下来的白叶道。

“抱歉。”她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露出微笑礼貌回应。

“好了，既然都到齐了。”女教师拍了拍手唤醒已经无聊待机许久的其他人，“所有人，把你们使用的主武器全部上交，放到这边来。”

部分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但都还是照做了。不一会儿女教师的旁边就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各式武器。

“都上交了吗？那么——”黑服女教师在所有人面前把武器摞成一叠，贴上符咒后把它们全都浮空举了起来。

然后一甩手一股脑儿全部扑通一声丢进了旁边的湖里。

包括黑服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地抬头。这是什么情况？

“这么大动静应该足够吵醒水怪了。”黑服教师满意地拍拍手，“那么课程正式开始——各位需要拿回自己武器。所有人的武器都拿回来了才算结束～”

…这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吗？一名蓝服直接伸手想展开最常用的空间召唤咒术呼唤武器，但很快就发现图阵没有丝毫反应。

“啊对了，我特地禁用了远程空间召唤武器的功能防止你们偷懒哦。”教师灿烂一笑，“不用客气。”

话音刚落，原本无比平静的水面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低沉隆隆声。

巨大的浪潮毫无预兆地猝然升起，裹挟着强大压迫力直直扑向岸边。巨浪投射下的阴影中勉强可以辨认出“水怪”的颀长脖颈。

空泽迅速反应伸手，他面前即将扑来的一片水花瞬间被自上而下凝结成冰块固定，身旁的几个人也顺便被保护到。注意到这点的白叶迅速拎起还在地上的玖站到空泽旁边。

——拖家带口能省一点力就省一点力。

然而其余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一时没能迅速适应失去武器的众人纷纷被水花扑倒淋成落汤鸡。被狠狠骚扰到的水怪不断发着怒，几阵大浪过去后除了空泽周身就只有几个黑服和部分蓝服还能站立着。紧接着水面迅速下降，显露出里面准备发动攻擎的水怪的巨大身形。

几个人从岸边迅速跃起，闪避水浪的同时以元素力凝结成各式的武器状砍向伸向岸边的长形脖颈发动反击。但脖颈的硬度也超乎想象的大，几轮砍杀下来竟然只有浅浅下凹的痕迹，没能造成多大的实际伤害。

“怎么说？”空泽**地从空中落回岸边。他一手握着凝结出的冰刃，另一只手重新撑起冰面，一面抽空回头询问。对方的战斗力上限还未知但一定不会小，当务之急是先拿回武器。

“在很下面。”白叶已经趁空隙迅速感知时祺的具体位置，“一点钟方向，靠岸边半径二分之一的位置…还在往深处掉。”

武器都被浪卷进去了吗？但应该不会距离相差太大。空泽皱眉啧了一声后顺手收回术式直接跃入湖中。其余人看到后也纷纷选择跟随着空泽跃入。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预料武器接下来所处的方位。

愤怒的水怪重新引导水波化为巨型水柱冲向岸边剩余的人。白叶顺便就接手了空泽残余的冰面防御。一旁的玖已经勉强站起身。

“不下去吗？”玖靠着冰面掩护走到水边，转头询问白叶。

“不用。”后者看起来若有所思。

禁用远程空间召唤…好像可以钻空子。

“…感觉你连续用两次换位瞬移就能解决？”玖也反应过来指出。和武器换也不和我换是吧。

“确实。但是那样太耗费曈力了。”白叶歪了歪嘴角轻松地笑起来。湖泊的面积很大，算起来距离还是有点远。

“我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她把右手向上直直地举起，手心朝向湖面。

“时祺。”

十余秒后，什么东西直直破开临近岸边的水面凌空飞来。

一柄长刀准确地飞至白叶的手中被她轻易握住。

“我搞定了。”白叶笑起来转手腕把时祺耍了个花式再重新把住。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意相通吗。

没关就是开了。玖捂脸。有没有人来管管这个开挂开到根本不需要下水找的人啊？

然而他不能指望荆棘能瞬间进化出这种高端功能，还是得靠自己老老实实地下去找。好在他的负责人还没有良心丧失到完全置身事外的程度。拿回武器后，白叶很成功在岸上几乎拖住了水怪的大部分行动，让他们水下的人大大减少了被袭击的压力。

但要做到节省体力以长时间使用符咒辅助闭气，摸索着寻找自己的武器，同时还要在黑暗环境中避开部分生物的偷袭比想象中要难许多。服级之间的实力差距在此刻就被完全具象化体现出来。最先上岸的几人都是黑服，接着是蓝服高阶，最后才是零零散散的其余蓝服。等到玖拿回长剑勉强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爬上岸时其余人已经全部到齐。

墓茔课永远都能让包括黑服在内的所有人都累到虚脱。在黑服高阶教师的辅助下水怪终于停止攻击，全员都累瘫在岸边暂时休憩。

……感觉今天回去还要多得一个深海恐惧症。玖上岸后随便找了块大石头靠着喘息。他环顾四周，在不远处找到了自家的负责人。白叶一只手捂着腹部才基本止血的伤口，正闭眼坐着恢复体力。

…都没事就好。他也闭上眼向后一靠。

回去的车上包括白叶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体力耗尽睡了过去。

玖沉默地坐在白叶旁边的座位，看向窗外没有睡。窗户外面是草原和远处时不时划过几棵树木的重复景象。除了累到全身酸软无力，他身上也被水下生物袭击留下了不少伤口。

“感觉如何？”闭着眼的白叶忽然轻声开口，把他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还好吗？”

白叶轻笑了一声，“没事。被打中了几次，昨天的伤口又裂开了而已。”要一个人拖住巨型的水怪果然还是有些吃力了。

“…所以我暂时不建议你选墓茔课。”白叶依旧闭着眼喃喃，话音里带着一两分朦胧的睡意。

“……我不怕累。”

“我知道。”她淡淡地回复，“但是差距太大了。”

实力的差距，心智的差距。

太过直白地展示在面前，只会让他更为焦虑与恐慌。

“有空的话，不如想想你的恐高怎么解决。”白叶最后说了一句。接着她就陷入沉默不再开口，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玖无法反驳。他从刚刚开始起就一直在介怀此事。但归根到底的问题是他仍旧无法直面自己的恐惧。

大巴开至传送阵后全体连带车子一起传送回学院，红服的人员已经在一旁等候接应伤势较重的人员。

白叶的睡眠似乎很浅，在车子停下后就自己醒了过来。红服走上车时她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笑着同玖打趣。

“好好休息。期待你明晚的表演哦。”

“……啊，好。”玖有些无奈地低声喃喃。

——虽然他还是有点没搞懂为什么迎新会要让新生也表演节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