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第11章 留白

沈楹茉回到宿舍换下衣服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她擦着头发出来，坐着看手机，微信上梁嘉现给她发来消息。

【zzZ：想在学校附近吃，还是远点吃？】

【momo：远点可以吗】

【zzZ：1】

那头隔了几分钟分享过来几家餐厅。

沈楹茉点开看，川菜粤菜韩式料理火锅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价格都很高。

【momo：你喜欢吃什么？】

梁嘉现暂时没回，沈楹茉放下手机吹头发。

嗡嗡声中，摆桌上没锁屏的手机，微信界面上刷新出来一条新消息内容。

【zzZ：？】

怎么动不动的不是问号就是“1”。

沈楹茉拇指点了下屏幕切换到按住说话，听筒对准唇边，“不可以告诉我吗？”

有些疑惑的语气，无意识抱怨着。她嗓音清澈干脆，咬字却带点南方惯有的清软。

梁嘉现刚回到实验室，赵森言见他回来火急火燎地立马抱着电脑过来。

“快快快，来看看这个怎么回事，要怎么处理。”

他坐到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随手点开这条语音。

女生干净清脆的少女音在实验室内响起。

赵森言听得一愣，“不是你这什么情况梁嘉现这他妈是沈楹茉的声音吧。”

他没抬头，动作不紧不慢，摁灭手机屏时淡淡应了一声：“嗯。”

“你还嗯？”赵森言语气愤愤，语言系统直接紊乱了，“你是狗吗你个狗东西背着兄弟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这么用的？”

赵森言很生气，“我语文体育老师教的你别管，你别想转移话题，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他不耐烦说，“你少敏感，赶紧过来修bug了。”

是我敏感吗？赵森言又想骂人，见这主儿眼皮都不带瞭的，忍了忍没忍住咕哝一句：“看给你装的。”

另一边，沈楹茉迟迟没收到回复，打开上次没看完的实验笔记接着看。

傍晚六点多钟的时候，手边静音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沉浸在无涯学海里的沈楹茉惊觉抬起头，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天都快黑透了。

微信上好几条梁嘉现未读消息。

从“1”，“11”到“？”，“？？”再到“......”，最后对方大概是真没招了。

17：53 pm

【zzZ：睡着了？】

18：14 pm

【zzZ：真睡着了？】

18：32 pm

【zzZ：[抱拳] [大拇指/赞]】

然后应该是发完这条消息，就给她弹来一条语音通话。

沈楹茉抿了下唇，迟疑着点接通。

结果下秒，梁嘉现一句话没说，通话刚接通两秒钟，被挂断了。

沈楹茉一怔。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手机嗡震一下。

【zzZ：[照片]】

拍的是仰视角度的她宿舍楼。

照片里，能看见她宿舍那间亮着灯。那点光源在四周那些全黑着的，不是出去玩了就是回家了的，没人在的宿舍对比下，非常醒目。

十月份的天暗的太快了，哪怕白天，室内日光都昏，沈楹茉她们这段时间白天在宿舍都会开灯。

夜风肃冷，带着刺骨凛冽的寒意，将林荫道两旁树木光秃秃的枝干刮得直响。

梁嘉现没什么表情，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看着那道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冷风把他额前黑色短发吹得有些凌乱，他抬起眉，单手插兜收起手机。

沈楹茉出门前特意套了件薄羽绒服，风一吹还是冷，她缩了缩脖子，下巴埋进围巾里。

“对不起我之前没注意看手机，没看见你发的消息。”

她一路跑下楼的，气息有点喘。她仰起脸，眼睛望向梁嘉现，眼神很真诚。

道歉倒是快。

天色漆黑路灯昏黄，呜咽的风呼啸刮到耳边哗啦的响。梁嘉现视线落在她脸上，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又移开眼，只说：“走吧。”

他转身走在前面，沈楹茉跟在他身后。

京大校园每盏路灯间隔不远，沈楹茉头低着，盯着路面上他长长的倒影。

国庆节的夜晚学校到处都是万籁俱寂，林荫道上除了他两，看不见其他人影。

四下一片静谧中。

沈楹茉因为刚跑得有点急，有点晕乎的脑袋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这会儿的气氛太好，还是她脑子太乱，沈楹茉垂着眼睛，踩到他影子上，跟着走了一会儿。

她忽然抬起头，去看前面的梁嘉现，他真的太高了，人高腿长，肩背宽阔，走在她跟前，身体能完全盖住她。

这人还是白天那身，米白冲锋衣黑裤，她看着都感觉好冷。

沈楹茉抿唇，视线往上，看见他暴露在空气里微微冻红的耳朵，所以他不冷吗？

还有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宿舍楼下啊？他等了很久吗？沈楹茉思绪乱糟糟的，不知怎么突然情绪变得有点低。

梁嘉现拿着手机转过脸，回头看见她低垂的眼睫，和她每一步都精准踩到自己影子上的脚步，嘴边原本的话咽回去。

“沈楹茉。”

沈楹茉听见自己名字下意识地抬起头，“啊？”

“你在干嘛。”

梁嘉现望过来的目光很淡，沈楹茉心绪从莫名的低落中抽离出来，“没。”

“吃火锅吧？”他也没在意，问她意见。

“好。”沈楹茉点点头，她其实不太饿，吃什么都无所谓。

梁嘉现用约车软件打车，到南门上了车，沈楹茉才知道，她们去的居然是北城中心商圈，过去得近一个小时。

路上很堵车，下车的时候沈楹茉看着周边繁华，恍惚间有一种进城了的错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是沈楹茉第一次来到北城的市中心地带，当初她刚来到北城时，只觉得这座城市格外的朴素安静，虽然是首都城市，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

现在一看，高楼大厦间车水马龙，灯影幢幢。数不清的高楼大厦耸立着，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巨幅玻璃幕墙下，霓虹闪烁，来往行人皆是形容精致，衣着光鲜。

梁嘉现定的火锅店在高楼顶层，和外面的繁华热闹相比，这家店显得有些冷清，但装修低调中透着奢华。

包厢里，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将菜单递给梁嘉现，他态度很恭敬，头微低着，弯着腰，不是普通对客人的那种恭敬。

室外很冷，室内却很温暖。

暖气流淌，梁嘉现一进包厢就将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脱下来，跟进来的经理很有眼色，马上伸手接过，替他挂到衣帽架上。

他似乎很习惯被人这样服务对待，神色自若，抬了抬下巴示意，“菜单给她。”

沈楹茉看着菜单上各种昂贵的标价，又抬起头，看了看一旁低眉顺眼的经理。

经理察觉对上她目光，冲她微微一笑，他脸上的笑容十分标准讨好。

一顿饭沈楹茉吃得食不知味。

这天晚上回到宿舍，沈楹茉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点开和梁嘉现的聊天框。

手指在屏幕上反复点划着输入栏，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发。

沈楹茉本来就乱的脑子，更乱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面无表情丢开手机，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她不给梁嘉现发消息，梁嘉现更不会主动给她发。

后来的两天她呆宿舍里啃完了柯曼宁那些笔记，将自己混乱的知识体系梳理清楚了点，松了口气。

10月4号下午，沈楹茉在自习室。

她找了几篇更专业的cv方面论文，可看得很艰难，越看越大脑昏涨。她想了想，把几个知识难点拍照发给赵森言。

赵森言给她回过来一条很长的语音。

“我去，你怎么挑的这么晦涩的论文看？微信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这会儿在创新楼二十七楼的实验室，你要不过来一趟？刚好梁嘉现也在，你发的这个是梁嘉现最近在做的方面，你过来，我让他物尽其用一下给你实操讲解。”

……物尽其用？

这人用词怎么好奇怪。

有两天没听见梁嘉现名字，赵森言抽象的语言水平，冲淡了沈楹茉心底那种乍然听见梁嘉现名字时，奇怪的感觉。

赵森言发来了实验室具体哪间。

沈楹茉收拾东西，到了创新楼二十七层。这一层沈楹茉从没来过，创新楼是京大特批给叉院的实验楼，四十层往上，大多用来给学校教授做科研，30-40层，可以学生自主申请使用，三十层下基本是供硕博生做课题。

实验室门口有身份验证，沈楹茉进不去，刚要给赵森言发微信。

“滴滴——”

面前的门锁自动解锁开，沈楹茉愣了一下，推开实验室的门，走进去。

简约冰冷的实验室里，长桌上堆满了各种资料、零件，梁嘉现坐在椅子上，正摆弄着一只机械臂，听见她进来的动静，也没抬头，懒懒地说：“关门。”

她听话地关上门，走了过去，“赵森言呢。”

“他去楼下一学长那实验室了，等会儿就回来。”他身旁是一块巨大显示屏，实验室内明亮到刺目的灯光下，屏幕上图案不断旋转变化着，眼花缭乱。

沈楹茉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脑袋发晕。

梁嘉现这时候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提醒：“坐。”

她拉开椅子坐下，梁嘉现把那机械臂搁到桌上，身体往后靠到椅子里。

“哪儿不懂？”

沈楹茉啊了声，过了两秒意识到，他在问论文哪儿不懂，沈楹茉拿出帆布包里电脑，打开给他看，她手指了几处，“就这几点，我有些难理解。”

梁嘉现顺着她指的位置去看，坐直稍稍扫了两眼，“不难理解，是你找的这篇论文太难了，这几点方向上讲的不清晰只是一笔带过。”

“哦。”

梁嘉现拉起眼角，又看了下她，他从笔筒抽出一支笔，再随手捞过一张资料纸，翻到背面空白。

“上课了，沈同学。”他右手捏着笔，笔头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偏过脸玩笑地语气说，“认真听啊，我不讲第二遍。”

沈楹茉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顿时脸色认真起来，很三好学生的端坐姿态。

梁嘉现似乎淡笑了声，他把这几处内容涉及到的知识点拆开列出来，从头到尾全部简单讲解了一遍。

他讲的很细致，声音低低的，一边讲，一边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偶尔在纸上写几行内容，字迹潦草但很漂亮。

赵森言回来的时候，沈楹茉差不多把这几点吃透搞懂了，她神经放松对梁嘉现说：“谢谢。”

梁嘉现扔了笔丢到一边，人倦倦又靠回椅子，“嗯，没事。”

赵森言一推开门，就看见沈楹茉在，他脸上立刻露出一个自信蓬勃的笑容来，“来来来，楹茉你哪儿不懂的快跟我说，我来给你讲。”

他两手插进实验服外套口袋，特骄傲自信的口吻，“你刚给我发的那些，刚好是我们最近在做的东西，我绝对不带含糊的。”

沈楹茉还没说话，梁嘉现在她旁边，靠着椅背不咸不淡地开口：“不是你之前求我救命的时候了。”

“那怎么了，莫欺少年穷。”赵森言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现在的我是plus进化版，plus进化版你懂吗？”

“菜再进化也是菜plus，有区别吗？”

赵森言一噎，不想理他了，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懂不懂啊？这狗东西嘴巴跟淬了毒一样，受不了。

“妹妹你别听他胡说，来吧我们开始。”赵森言招呼沈楹茉，“梁嘉现这狗教人是很有一套，但他教起来很不温柔，总一副不耐烦死人脸你等凡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明白的嘲讽，你承受不来。”赵森言疯狂拉踩，“我就不一样了，我非常耐心细致。”

梁嘉现嗤笑一声，不大在意的随性模样，目光看着沈楹茉。

沈楹茉在一边听着他俩你来我往，没有出声。这时被赵森言一喊，犹豫了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咬了下唇，不想耽误浪费赵森言时间，“不用了，刚才梁嘉现给我讲过了。”她真心地道谢，“但还是很谢谢你。”

赵森言：“……”

等沈楹茉从实验室离开。

赵森言幽幽转过头，怒视瞪着在捣鼓机械臂那人，“你有事没事梁嘉现，人姑娘是来找你的吗？啊？人姑娘是来找我的，你很闲吗你就抢我活儿？”

晚上，沈楹茉微信收到梁嘉现发来的消息。

【zzZ：你邮箱号多少】

沈楹茉不知道他意思，但还是把自己邮箱号发过去了。

过了两分钟。

手机屏幕顶端弹出邮箱app横幅提醒，有陌生人发的一封邮件。

好几篇cv方向论文和文献资料，深入浅出，比起她找的那些要更好理解，同时也更精细些。

嗡嗡——

【zzZ：欢迎随时交流】

【zzZ：我最近在做这个，你有时间愿意来实验室呆着也可以，更方便我们探讨】